賈鈺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好半晌,他才回神。

“快!現在帶本官去見長公主,本官要親眼看看長公主到底怎麽了!”

“大人,長公主感染的可是瘟疫,貿然靠近,可是會被傳染的!”

“長公主若是出事,大家都得完,還管什麽瘟疫!”

賈鈺急吼吼地往鍾如意住的院子跑,範文正隻得在他身後追逐。

賈鈺趕到鍾如意的院子外,看到自己的兒子賈正渝也在院子外求見。

“你怎麽在這兒?”賈鈺問道

“孩兒是來向長公主稟告刺客的事。”

“長公主這裏有為父,你先回去。”賈鈺雖然擔心長公主的身體安危,但他更擔心自己的兒子。

今日他貿然進去,可能會感染瘟疫。

可他是荊州誠太守,保衛長公主的康健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但兒子可是他最疼愛的兒子,要是兒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比要了他的命還要難受。

賈正渝正納悶自己為什麽不能進去,範文正遠遠跑過來,手裏拿著麵巾。

“大人,你若是要進去,還請請帶上麵巾,以免感染鼠疫。”

旁邊的賈正渝聽到鼠疫,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這幾天,他一直在外頭查刺客的事,終於有了眉目。

之前在城門口出現的刺客,不是他的人,他查了一下那些刺客的背景,才發現那些刺客原來是晉國派來荊州城的細作。

所以,他立刻來稟告長公主,好洗清自己的嫌疑。

可他沒想到,長公主這些天一直閉門不見。

起初,他還以為長公主是擔心刺客的事,沒想到,長公主竟感染了鼠疫。

那可是鼠疫,染上鼠疫的人存活下來的幾率隻有一半。

賈鈺接過範文正遞過來的麵巾帶上,而後對賈正渝說道。

“渝兒,長公主這邊你不要過來了,以免感染鼠疫,這邊有為父就夠了。”

賈正渝心中有片刻的慶幸。

若是長公主死了,那他對長公主做的那些事也就煙消雲散了。

日後他也不必每天提心吊膽,害怕長公主會報複自己。

可他看到父親戴上麵巾,要進長公主的房間,心裏不免擔心。

“父親,既然長公主感染了鼠疫,那還得請大夫多費心,您就不要摻和了。”

賈鈺何嚐不知道兒子在擔心自己,可他身為荊州城的太守,長公主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難辭其咎。

隻要找公主出事,那麽無論他是否感染鼠疫,都難逃一死。

這個節骨眼上,怎麽還管得上鼠疫。

“為父有分寸,你先回去。”

賈鈺推著兒子往外趕。

賈正渝也覺得晦氣,便沒有多留。

把賈正渝趕走後,賈鈺推門進去。

房間裏充斥著苦澀的藥味,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死氣。

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鍾如意。

賈鈺深吸口氣,給自己做心理安慰,一步步走到鍾如意床前。

**的少女像一株凋零的花朵。

臉色蒼白,瘦骨嶙峋,跟往日第一次見麵時相比,根本就是兩個人。

賈鈺目光複雜的看著鍾如意。

大魏的長公主,掌握著整個王朝的命運,就這麽奄奄一息的躺在**,眼看就要一命嗚呼。

賈鈺站在床邊輕聲呼喚。

“殿下,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您感覺怎麽樣?”

鍾如意陷入深度沉睡中,耳邊雖然能聽到有人在說話,但腦子迷迷糊糊的,眼皮千斤墜,無論怎麽使勁都睜不開眼。

眼看鍾如意沒有反應,賈鈺急了。

一臉擔憂地問跟過來的範文正。

“長公主什麽時候能醒?”

範文正歎了口氣:“不知道,長公主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隻怕撐不過這幾天了。”

“真的什麽辦法都沒有了嗎?”

範文正搖搖頭。

如果是在他年輕的時候,如果這不是荊州而是陳郡,或許長公主還有救。

可眼下陳郡派來的大夫還沒有到,半道上還遇到了難民鬧事,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趕到。

長公主這情況頂多能撐個兩三天,怕是等不到陳郡的大夫了。

而且就算陳郡的大夫來了,也不一定能醫好長公主。

看著範文正臉上頹喪的表情,賈鈺膝蓋一軟,跌坐在地上。

他口中喃喃說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

此後一連幾天,除了上茅房,賈鈺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在鍾如意的床前,親自伺候湯藥。

鍾如意一直沒有醒過來,且一天比一天虛弱。

直到第三天的時候,鍾如意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賈鈺正守在床前打盹。

忽然,他像是覺察到什麽,猛的睜開眼,結果一睜眼就看到鍾如意醒過來了。

鍾如意躺了幾天,一直在做夢,她夢到從陳郡來的大夫治好了百姓的鼠疫,百姓們對他歌功頌德。

夢到她從荊州啟程返回汴京城,而後下令改革土地分配製度,把土地分到百姓個人手裏。

她夢中的那個大衛沒有天災,沒有人禍,百姓安居樂業,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是真正的大同。

可她一睜眼,夢境頃刻破碎。

鍾如意無奈的歎了口氣。

賈鈺立刻睜大眼睛,關切的詢問。

“殿下您感覺怎麽樣?”

感覺怎麽樣?

重病之人,心悸、體虛、無力、頭腦發熱……

鍾如意張了張嘴,剛想說話,無奈嗓子幹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賈鈺當即會意,走到桌邊給她倒了杯溫水。

鍾如意在賈鈺的服侍下,灌了兩杯水潤嗓子,幹啞的嗓子才稍微好受一點,可還是說不出話。

她隻能張嘴做口型。

——辛苦賈大人了。

賈鈺眼中忍不住發酸。

他在長公主病重時,守在長公主床前侍疾,除了擔心長公主的身體安危,更重要的,是他想為自己謀一條活路。

隻要讓眾人知道長公主病危時,是他貼心伺候,那朝中的大人,說不定會看在他盡心伺候長公主的份上,開口幫他求情,放過他一馬。

鍾如意看著賈鈺通紅的眼眶,以及眼瞼下的青黑色,知道他在這裏守了自己很長時間。

她忍不住為賈鈺擔心。

自己感染了鼠疫不宜見人,賈鈺這麽守在這裏,萬一感染了鼠疫,也病倒了,那荊州城可就亂做一團了。

她虛弱的發出微弱的聲音。

“賈大人快出去,本宮感染了鼠疫,可別把病氣過給大人。”

一句話喘了半天才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