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時，眸子裏多了幾分理智。
“張鳳翹，你還瞞著我做了什麽？！”
這回，張鳳翹隻是搖了搖頭。
賈正渝終於鬆了口氣。
還好，妻子沒再做其他事，要是妻子還瞞了他其他事，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賈正渝再次深呼吸，平複好心中憤怒的情緒，盡量保持冷靜。
“鳳翹，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我會處理好的。”
處理好？
如今情況已經糟成這樣了，還怎麽處理？
張鳳翹的一顆心墜入冰窟。
她很清楚，丈夫口中的解決，並不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而是掩蓋問題。
這一招，丈夫不止用過一次，然而不是每一次，都能幸運地瞞天過海。
張鳳翹對賈正渝解決問題的態度失望到極致，可看著眼前的丈夫，還是舍不得放棄。
“正渝，不要在繼續錯下去了，你聽我的，收手吧，我會去長公主麵前替你求情的，是貶是罰咱們都認，咱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女人聲音哀戚，眼眶中瑩瑩淚光閃爍。
自大的男人永遠認為自己是對的，聽不進勸。
賈正渝壓根沒覺得是自己的錯，聽到妻子的勸誡，隻當耳旁風，心底有些不耐煩。
“都說了，這件事你不用管，我會處理好的。”
看著丈夫執迷不悟，張鳳翹一顆心止不住地往下沉，聲音哽咽道：“我有身孕了，大夫說三個多月了，應該是個男孩。”
聞言，賈正渝一頓，腦子有片刻的空白。
他跟妻子成婚六年，之前有過一個孩子，可惜孩子出世不久，就夭折了。
此後，他們就一直想再要一個孩子。
可無論他們怎麽努力，都懷不上第二個孩子。
後來看了大夫，大夫說是因為生第一個孩子時，傷到了身子，所以這麽多年才一直沒有懷上。
為此，妻子一直很自責，開始勸他納妾，可他一直都沒有納新人。
兄長因為幾個小妾，跟發妻鬧翻和離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賈正渝深深吸取教訓。
妻子身子不好，慢慢調理就是，他跟妻子的情分，可不能被一個小妾給毀了。
賈正渝心裏一直很清楚，雖然自己經常在外麵沾花惹草，但外邊野花再香，都隻是玩玩而已，他心目中唯一能登上廳堂的隻有妻子。
所以這麽多年，他在外麵多少風流事，從來不讓妻子知道。
聽到妻子終於懷上了孩子，巨大的喜悅簡直把賈正渝砸懵了，他把先前的不悅拋之腦後，激動地握住妻子的手。
“此話當真？！”
張鳳翹輕輕點頭。
她從來不會將子嗣大事當成兒戲。
“太好了！”賈正渝清秀俊俏的眉眼染上幾分喜色，嘴角不由自主上揚，“我這就讓人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父親母親！”
賈正渝把妻子抱進懷裏，想要用力，卻謹記妻子現在是雙身子，不敢太用力。
隔著幾層意料，張鳳翹能感受到丈夫興奮得顫抖，她心中半是愁半是悲。
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眼下荊州並不太平，丈夫也是麻煩纏身，若是孩子出世……
張鳳翹不敢往深處想。
她輕輕環住賈正渝，雙手攥著賈正渝後背的衣料，指節泛白，說話聲音帶上了哭腔。
“夫君，我求你了，就當是為了孩子，收手吧，不要一錯再錯了！”
賈正渝思緒複雜。
若今天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孩子，他定會毫不猶豫地除掉那個膽敢狀告自己的賤民。
而現在他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斬草除根的心多了幾分動搖。
他怕一旦這次行動不成功，那自己的前程將會毀於一旦，說不定還會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這樣一來，等兒子出世後，世人將會怎麽樣看待自己的孩子？
可若他不出手，等那些謝庭之騰出空去查那件事，他一樣逃不過死。
既然左右都是一個死，倒不如拚一把，說不定還能拚出一條活路。
賈正渝打定主意，此次行動勢在必得。
他在心底默默歎了口氣。
早知道自己會有今日，當初若是檢點些，豈會釀成今日慘禍？
事情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收手是不可能的。
賈正渝打定主意一條路走到黑。
他鬆開張鳳翹，伸手輕輕擦拭女人眼角的淚水，心存憐愛道：“夫人，這是最後一次，等我解決了這件事，我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裏陪你跟兒子。”
張鳳翹注視著眼前溫情款款的男主，心下明了，自己是勸不動他了。
她的一顆心沉到穀底，縱使心裏失望至極，還是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夫君，我跟孩子在家等你，萬事當心！”
賈正渝又撫摸了一下張鳳翹的臉頰，在她眉心落下一問，故作輕鬆笑道：“乖，等我回來！”
說完，毅然轉身離開。
眼看著丈夫的背影漸行漸遠，女人竭力維持的笑容慢慢垮下來，眼眶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
那是她用滿腔真心愛著的男人。
那一年，那個晚上，他用紅秤輕輕掀起她的紅蓋頭，她看到一個麵容俊朗，周身氣質儒雅，眉梢眼角都浸透笑意青年。
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聲音如昆山玉碎，聲聲都在敲擊著她的心房，敲開了一顆矜持膽怯的少女心。
他說，夫人，不要怕。
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深情，簡直讓人溺斃其中。
那一刻，她內心深處有了深刻的認知，這人是她的丈夫，是能夠與她共白頭的丈夫。
婚後不久，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
孩子出世沒過多久，就夭折了。
再後來，她一直沒能懷上孩子，丈夫在外頭有了人。
知道丈夫時不時在外頭跟別的女人瞎混時，她先是氣憤，可無論是母親還是婆婆，都勸她想開點。
他們這種大戶人家，丈夫有個三妻四妾很正常，無論是她母親，還是她婆婆，誰不是跟其他女人共享丈夫。
她如今生不出嫡子，丈夫卻還願維護她正室的尊嚴，不納妾不填房，相較行事放浪不知檢點，為了一個妓子跟妻子鬧翻的大爺，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那都是戲折子上騙人的故事，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
更何況，男人都是饞嘴的貓，在外頭偷腥很正常。
隻要不鬧到明麵上，盡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無可否認，張鳳翹一直深愛著自己的丈夫。
哪怕要她忍受丈夫跟別的女人同床共枕，她也依舊愛著丈夫。
從懂事時開始，身邊所有的長輩都在教育她，男人就是女人的天。
女人出嫁前是什麽光景不重要，嫁個好男人，經營好下半生，才是最重要的。
張鳳翹一直照著長輩的話做，把丈夫當成自己的天。
而如今，她的天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