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馬車轆轆前行。

半個時辰後,眾人抵達皇宮。

晉國使臣一行人須在宮門口停車下馬。

可是,當程孝正客客氣氣地把寧王請下車時,對方卻不為所動。

馬車內傳來一個嬌媚的女音:“程大人見諒,你們魏國天寒地凍的,我們殿下實在吹不得風,不如,程大人讓我們駕車進宮可好?”

程孝正聽到這話,眼皮一跳,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依照宮規,大內禁車馬,無論是他國使臣還是本國皇子,甚至是天子,都必須遵守這個規矩,否則就是藐視天威,論罪當誅。

寧王不願下馬車,擺明了就是在為難鴻臚寺眾人,並給大魏一個下馬威。

雖說彭城一役,大魏到底是守住了。

可綜合兩國的國力,大魏仍舊處於劣勢。

程孝正不敢開罪晉國使臣,生怕因為自己一人,引起兩國再次開戰。

即便心中不悅,程孝正還是賠著一張笑臉:“既然寧王殿下吹不得風,那微臣便讓人給殿下準備一頂轎輦。”先帝在時,體恤朝中腿腳不便的老臣,特許其乘轎輦上朝,所以,乘轎輦入宮並不算冒犯。

話音剛落,程孝正還沒來得及吩咐下去,又聽馬車內的女音強硬道:“我們家殿下不喜歡轎輦,還請程大人許我們乘車入宮。”

程孝正已經給寧王搭好了台階,可對方這是鐵了心要打大魏的臉,就是不願配合。

程孝正臉色愈發難看,他是鴻臚寺卿,全權負責此次接待晉國使臣的事宜,若是他真的鬆口讓對方乘馬車入宮,鴻臚寺丟臉事小,大魏國威不再事大!

心中思量著,程孝正求助地看向晉國的其他使臣,發現對方也是一臉無奈,一臉見多不怪。

他心下明了,轉身,悄聲吩咐身邊侍衛:“去稟告長公主,就說晉國的寧王非要乘車入宮,還請長公主拿主意。”

侍衛領命而去。

程孝正繼續賠著笑臉,勸誡對方乘轎。

雙方在宮門口僵持不下。

一刻鍾後,侍衛跑到大殿,把在宮門口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複述出來。

大殿上,文武百官聽了侍衛的描述,性子火爆的武將當下就站不住了,提高聲調大喊:“豈有此理,庶子欺人太甚,殿下,請讓微臣去,微臣就是拖,也要把這寧王拖下馬車!”

性子良善軟弱的文臣道:“既然晉國使臣一行人已經到了宮門口,咱們就這麽一直把他們攔在外麵也不是事,依臣愚見,或可開先例,讓寧王駕車入宮。”

武將對著文臣罵道:“晉人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你們這些軟腳蝦一昧退讓,隻會讓對方得寸進尺!”

文臣悻悻道:“這也是沒辦法,寧王乃是晉帝最寵愛的皇子,若是惹惱了寧王,晉國再度發兵怎麽辦,如今大魏可經不起再打一仗了!”

……

一時間眾說紛紛。

鍾如意看著底下爭論不休的眾人,開口叫停:“各位大人!”

這一聲,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所有人不約而同停止爭辯。

鍾如意叫語氣平靜道:“既然寧王身體孱弱不堪,雙腿不利於行,那便讓寧王駕車入宮吧,畢竟,幫扶老弱病殘孕,人人有責,咱們大魏堂堂大國,當然會體諒病患。”

一句話打消了所有臣子心中的不忿。

寧王乃是晉國正使,代表了晉國的臉麵,如果寧王真的乘馬車入宮,那就意味著寧王是個身體孱弱,雙腿殘廢的廢物。

想坐馬車進宮,行啊,除非你承認自己是個廢物,承認晉國無能,隻要你承認了,馬車隨便坐!

長公主一針見血,眾人心裏痛快了!

鍾如意的一番話很快傳到李承明耳朵裏。

李承明在心中反複咀嚼鍾如意的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雙漂亮的鳳眼裏散發出危險意味

身體孱弱不堪!雙腿不利於行!老弱病殘孕!

這是諷刺他是個廢物呢!

大魏的這個長公主還真不簡單,若是沒有她的這一番話,他還真不一定會對她下手,可她說了這番話,那他就絕不能放任此人留在魏國。

若是放任此人來管理大魏,假以時日,大魏必將成長為一個龐然大物。

屆時,晉國再想吞並大魏,可就難了。

李承明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

很快,他收斂心神,嘴角重新露出懶洋洋的笑容,伸手撩開車簾。

“唉,其實本殿倒也不至於一點風都不能吹,都是底下人大驚小怪,貴國皇宮不過短短幾步路,本殿還是能走完的。”

這句話暗貶大魏皇宮太小。

程孝正心中火氣被再次拱起,但他始終記得自己的身份,沒有開口反駁。

眼下,晉國使臣馬上就要入宮覲見了,這個節骨眼上,還是不要再搞出什麽意外了。

程孝正在前方帶路。

一路上,李承明不停地詆毀大魏,不是說大魏百姓貧窮,就是說小皇帝不懂事,完全沒有把大魏放在眼裏。

程孝正幾次想停下來辱罵這個這個目中無人的年輕人,但都忍住了。

他時不時回頭看對方一眼,看到對方一直敞露著前襟,好似不怕漫天風雪一般,完全沒有“吹不得風”的模樣。

他也沒開口提醒這個年輕的皇子,心中快意地想,最好風雪再大點,讓他嚐嚐傷寒的苦頭,也算是幫大魏出口氣了。

不久,眾人終於走到了殿外。

眾人等候召見的過程中,程孝正一直看著寧王敞露的胸膛,終於忍不住,幹咳了兩聲,不得已提醒:“寧王殿下,覲見陛下和長公主須得衣衫整齊。”

李承明白了他一眼。

又低頭看著自己的前襟。

再次抬眸盯著程孝正。

這個老匹夫看似好心提醒自己注意禮節,可這一路上他明明有許多機會開口,卻偏偏等到現在才開口,不就是想看自己受凍嘛。

自己吹了一路的風,就等著待會覲見了。

現在把衣裳穿好,那不是白挨凍了嘛。

李承明象征性理了理衣裳,抱怨道:“你們魏人怎麽那麽麻煩!”

隻是抱怨,並沒有把衣裳攏好,該遮的地方仍舊沒遮住。

程孝正有意再勸,可殿內已經有人宣見。

無奈,他隻得帶著使臣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