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山有名

鄞江的發源地,來自上遊的皎口水庫。

在進入鄞江鎮之前,鄞江轉了個近90度的大彎。

在這個大彎邊,緊貼著鄞江公路,就是石窟山。

陡峭的山崖撥地而起,雖然總體山勢並不高,卻頗有氣勢。

山腳底下,有個508路的停車場,停車場候車室旁,有條泥石小道,就是上山的路。

這條路寬隻能容一輛私家車通過,非常不起眼。

外人很難找到這條上山的路。

這也是為什麽石窟山風景奇特,卻鮮有人知的原因。

王路把船靠近鄞江岸邊,找了棵小樹,栓上繩子。

陳薇舉著望遠鏡正在察看停車場,一輛508路停在場內。

這是農村常見的中巴車,10來人的座位,售票、司機都是同一人。

車門開著,裏麵空無一人。

候車室是半涼亭室的,一眼望去,毫無遮擋,裏麵同樣空無一人。

“安全。”陳薇道。

王路把手裏的旅行袋往緊貼著鄞江的江邊公路上一甩:“上。”

王路托著王比安的屁股,先把兒子送上了路麵,接著是陳薇。

王路雙手一撐,上了路麵後,拎起旅行袋,向停車場旁的小路衝去。

耳邊,隻有陳薇和王比安緊緊跟著的喘氣聲和腳步聲,直到衝上小路,王路也沒從眼角的餘光看到喪屍的身影。

他鬆了口氣,在停車場西側300米左右,就是鄞江衛生院,那裏原本也是盛產喪屍的地方。

沿著泥石路狂奔,漸漸的腳下踩著的不再是泥土和石子,地麵變得堅硬起來,大塊大塊的石質山地,出現在腳下。

突然,前麵冒出一個小小的陡坡,翻過坡頂,是一個巨型的石質山坡,堆滿了淩亂的碎石堆。

正前方,是座山崖,10多米高,崖的內部是被掏空的,崖頂用紅漆刷著幾個大字,日曬雨淋,漆早已經剝落了許多,帶頭的幾個字,因為岩石風化,都已經看不見了,能辨認得出的,是“東思想萬歲”。

路到崖邊,一下子變窄了,而且越發陡峭,王路一家隻能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嘴裏喘著粗氣,王路的心卻按捺不住喜悅,這地勢越險要,喪屍越難以侵入。

在這條道上,自己隻要準備好一堆石塊,衝著喪屍砸,都能把它們給滅了。

這段山路有200多米,有時兩側都是山壁,有時,一側卻是懸崖,放眼望去,能看到山下靜靜流過的鄞江。

一家三口毫不停息,一鼓作氣,翻過了這條山道。

王路人胖,漸漸落到了王比安和陳薇身後,突然,他聽到了歡呼聲。

是王比安和陳薇發出的。

王路費力地抬起頭,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放眼望去。

眼前的,是一幕奇景。

一片巨大的山壁聳立在前方,山壁上被長年累月采石後留下的一個又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洞,洞的內部以及洞與洞之間,有著巨大的石柱、石壁做支撐,這樣的巨洞一連排出去有七八個。

這裏,就象是巨人國的客廳。

有著奇妙的震憾人心的魅力。

王路的腿有些發軟,終於到了。

就在這時,前方的王比安和陳薇又叫起來:“房子,有房子!”

緊急著,王比安返身衝著王路跑了回來:“爸爸,有房子,山上有房子。”

王路用手半支著膝蓋,邊喘氣邊哈哈道:“我知道,我知道,有房子,這些石洞,就是我們以後住的房子了。”

王比安抓著王路的手猛搖:“不是不是,爸爸,我說的不是山洞,是真的房子,山上有真的房子!”

王路這時也看清了,他張大了嘴――真的,在巨洞旁,立著一間房子。

確切的說,這是座廟。

以前,王路帶一家人自駕遊來玩時,還沒有這間小廟,估計是後來新造的。

廟並不大,正麵是神像廳,左右兩側各有一間耳房,中間的空院子,放著一個鐵皮棚充當的香爐。

廟門是扇鐵枝柵欄門,用鏈條鎖鎖著。

王路隔著鐵門張望了一陣,內部陳設很簡單,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廟內空無一人,也空無一屍,。

王比安從旁邊撿了塊石頭,興衝衝跑過來:“爸爸,我把鎖砸開。”

王路連忙拉住了王比安,緊了緊皮帶,踩著鐵門的柵欄,爬了上去。

輕易地翻過鐵門,王路跳下地,拍了拍手,向右側的耳房走去,他推了推門,門關著。

王路沒有猶疑,從地上撿了塊石頭,嘩啦一聲,砸破了玻璃窗,從窗口伸進手,打開了門。

耳房內,有一床一桌一椅。

王路幾步走到桌子前,打開抽屜一翻騰,很快找到了他的目標,幾把串在一起的鑰匙。

王路回到鐵門,依次把鑰匙試了試,其中一把哢一聲打開了鏈條鎖。

王比安不等門全打開就衝了進來,陳薇滿臉帶笑地跟在後麵。

王路得意揚揚:“老婆,這就是我們的新家了。”

王路原來的打算,是找個小型的石洞,做新時期的山頂洞人。

但這畢竟是沒奈何之下的選擇,石洞陰氣太重,又沒門,沒窗,不安全不說,一到冬天,穿洞而過的寒風,都能把人凍死。

如果自己用石塊,把石洞改造成延安那樣的窯洞,那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工程量,更何況,沒有合適的石匠工具,自己能不能擺弄好這些石頭都難說。

這小廟,真是老天送來的禮物。

廟裏的神像已經弄清了,是龍王像。

農村人喜歡吉利,在江南水鄉,龍王廟極多,經常是每隔幾裏地,就有龍的傳說。

鄞江一帶,五龍潭有五條龍,山頂湖也有個龍泉寺,靠近樟村,又有條龍溪,七七八八算下來,龍子龍孫們都夠開兩桌麻將的了。

這幾年農村經濟發達,就有好事的人到處蓋龍廟,連這無名的石窟山也不放過,這樣偏僻的地方,罕有人跡,居然也造了一座龍王廟。

王路頗有些哭笑不得,這采石場又與龍有什麽關係,就算要拜,那也是拜山神爺或土地爺。

但現在,王路站在龍神像前,一本正經地雙手合什,拜了拜神像,無他,感謝它給一家人提供了住宿之處。

這小廟的兩間耳房,就是王路一家的新家了。

陳薇走到了王路身邊,也學著他的樣,拜了拜神像。

夫妻兩對視了一眼,知道對方是同一個心思,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陳薇帶著笑道:“我轉了一圈,兩間耳房,一間是管理人住的,一間是灶房,裏麵是個老式的土灶。你猜,我還在灶房裏找到了什麽?”

王路其實早就從王比安的叫嚷裏聽到了,卻故意猜錯:“是煤氣瓶?”

陳薇搖了搖頭,終於忍不住:“有米,還有肉!”

灶房內有一個陶甕,裏麵有大半公甕,梁上掛著幾塊臘肉和香腸。

角落裏,還堆著劈好的柴。

甚至連鐵鍋、飯碗、筷子都一應俱全。

苦盡甘來啊。

王路的眼角有些發酸。

從陽光城的家裏出走後,一家人幾經風險,差點成了喪屍嘴裏的鮮肉,事實上,一次次意想不到的打擊,把一家人在末世掙紮求存的信心,打壓成了一縷小火苗,似乎再來陣小小的風雨,就能潑滅。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一家三口苦苦求生,到了這無名的石窟山上,終於找到了喘息之所,存身之地。

有屋可避風雨,有床可宿疲軀,愛你的人,你愛的人,都在身邊。

夫複何求。

晚上,借著灶裏柴火的餘光,王路、陳薇、王比安,狼吞虎咽著臘肉蒸飯。

王比安好不容易吞下了一口飯,含糊道:“爸爸,咱們給這座山取個名字吧。”

王路想也不想:“就叫崖山。”

陳薇道:“崖山?懸崖的崖?嗯,蠻貼切的,是個好名字。”

王路笑了笑,此崖山非彼崖山,乃是宋之崖山。

中國傳統文化最燦爛的宋朝,卻在崖山,滅與蒙古鐵騎的彎刀、鐵箭。

而如今,這塊大地上的人民麵臨著同樣的生死存亡的危機。

隻不過,人們麵對的不是滾滾而來的戰馬和刀劍,而是喪屍和病毒。

願天祐人類,這崖山,不會被異種吞沒。人類文明之火,在此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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