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牙好胃口才好
王路朗聲一笑:“我們崖山歡迎每一位幸存者。”說著走上幾步,指著三輪車的後廂道:“老人家在車裏嗎?這大熱天的,坐在裏麵多悶啊,來來來,我們一起去把老人家扶出來吧。”
男子沒想到王路這樣暢快,剛開口要說什麽,沈慕古猛地撲了上來,張開雙手做出忠心護主狀,嘴裏大叫:“王哥小心,那三輪車裏有喪屍!”
周春雨和謝玲聞言大驚,齊齊撲上來,一頓拳腳把男子打倒在地,王比安護著陳薇等人忙著往後退。
那男子被周春雨一個反剪壓在地上,嘴裏嚷嚷著:“我沒惡意!聽我說……”
聽得男子在外麵的掙紮打鬥之聲,三輪車後廂也有了反應,車子裏的人劇烈搖晃著後廂,一隻幹瘦的手伸出來胡亂抓撓著,一陣崖山眾人熟悉的吼叫聲也傳了出來――以大家長期與喪屍打交道的經驗,都認出了三輪車後廂裏果然藏著一隻喪屍!
王路一驚之後就很快冷靜了下來,那三輪車後廂並不大,就算是有喪屍,也不會多,他示意沈慕古跟上自己,舉著手斧,慢慢接近了三輪車。
被周春雨和謝玲壓在地上的男子壓根兒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一步,原本他就想交待真相的,如果崖山“王比安”首領和以前自己遇到的幸存者團體一樣,不肯包容母親,那大不了轉身就走。可萬萬沒想到,崖山眾人中居然有人提前發現了三輪車裏有問題,以至引起了對方的誤會,如今眼瞅著王路舉著斧頭走近三輪車,害怕他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就把自己的母親殺了,急得拚命掙紮:“不要傷害我媽,不要傷害我媽,我們走還不行嗎?我們這就走!放了我們吧!求求你們了!”
周春雨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打得他鼻血長流:“閉嘴!再吵,老子給你一斧頭嚐嚐。”
似乎發現男子受到了傷害,三輪車後廂搖晃得更劇烈了,整個車子都咣咣響。
王路反而輕鬆下來,不管裏麵是什麽,它肯定受到禁錮,要不然,它早就從車廂裏撲出來了。
王路和沈慕古一右一左挨近三輪車後廂,王路使了個眼色,兩人舉起斧頭,幾下就把塑料雨布給劃開了,後廂整個兒暴露在眾人眼前。
後廂裏,果然有隻喪屍,一隻關在鐵籠子裏的喪屍,白發蒼蒼,分明是老婦人轉變過來的,此時正從籠子欄杆裏伸出胳膊來,向王路抓撓著,當它看到男子被壓在地上滿臉是血時,就更為暴烈,用頭使勁撞著欄杆,額頭的皮肉都綻開了,黑色的屍液滲了出來。
男子在地上看見,連忙嚷嚷道:“媽,媽,你別心急,我沒事兒,我真沒事兒。”
王路衝周春雨和謝玲揮了揮手:“放了他。”
謝玲還有些猶疑:“可是他……”
王路道:“這人沒有惡意,要不然,他也不會把這隻喪屍用籠子關起來了。”
周春雨和謝玲一鬆手,男子就連滾帶爬地撲到籠子前,對著喪屍道:“媽,媽,沒事了,真的沒事了,我好著呢,你可別再撞了。”
籠子裏白發喪屍的吼聲輕了下來,但它很快又轉移了注意力,似乎是被男子臉上的鼻血吸引,它連連向男子頭部隔空抓撓,眼光也變得貪婪起來。
男子苦笑著道:“媽,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咱們以後不吃生肉了,吃蔬菜多好啊,你以前不是一直叫我多吃蔬菜嗎,維生素多啊。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大家聽著這個男子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嗜血的喪屍,不禁好笑,這人不是天真到家就是透豆到家,喪屍要是這樣幾句話能勸服,那還叫喪屍嗎?
王路放下了手斧,拍了拍還在像唐僧一樣念念叨叨勸喪屍的男子:“這就是你媽媽?嘿,我可知道你為什麽被別的幸存者團體拒絕了。”
那是自然的,雖然喪屍關在籠子裏,可誰也不會喜歡和一隻喪屍一起生活的,這世道已經夠亂的了,隻有死喪屍,才是好喪屍。王路覺得,以前那些幸存者團體沒有把這隻喪屍媽媽給殺了,已經算是很給這個男子麵子了。
男子從地上撿起了破碎的塑料雨布,蓋在籠子上,垂頭喪氣地道:“我這就走,你們放心,我會離鄞江遠遠的,不會妨礙到你們的。”
王路道:“你就這樣子走了?”
男子一怔,回頭悲憤道:“你們還想怎麽樣?我和我媽又沒傷害到你們,我更是被你們白白打了一頓,現在連走也不能走嗎?你們不要逼人太甚,大不了魚死網破!”
謝玲、周春雨、沈慕古見男子出言不遜,齊齊上前了幾步,王路揮揮手,攔住了他們,他正色對男子道:“你不是要找崖山嗎?你不是要入夥嗎?我就是崖山的首領,我叫王路,歡迎你、嗯,和你的媽媽一起上山。”
男子原本已經在口袋裏握住了一管針筒,這時聽到王路的話,整個人就愣住了,結巴道:“你、你願意讓我們上山。”他猛地大聲道:“我媽媽可是喪屍!是喪屍!”
王路淡淡道:“隻要你把它關在籠子裏,好好看守,你就是願意和它睡一個房間也沒關係。”
開玩笑,王路怎麽會在乎養喪屍?不說崖山上的喪屍智屍,就連衛生院裏,還有幸福的喪屍一家三口呢。
男子卻被這個意外的驚喜蒙住了,怔了半晌,才衝到王路麵前手舞足蹈道:“王比安……不、不,王路首領,我、我從今天起就是你的人了,你有話盡管說,我要是說個不字,我、我是狗娘養的!”
聽著這男子慌不擇言,王路在肚子裏腹誹,娘的,什麽叫“是你的人”,,老子可不喜歡暴菊,但臉上卻還偏偏露出“親切慈祥”的笑容,伸出手掌:“還沒請教高姓大名?”
男子一把握住王路的手,連連搖晃:“錢正昂,金錢的錢,堂堂正正的正,昂揚向上的昂。”嘿,這名字不錯啊,有點像亂世前的人民幣,節節走高天天升值啊。
王路正色道:“錢正昂,帶上你的、你的媽媽跟我們走吧。”
錢正昂抹了把鼻血,應了聲,返身拉著三輪車,跟著王路一行人向衛生院而來。
到了衛生院,大家坐電梯直達四樓,衛生院共有兩架電梯,一架在上次謝玲和陳薇來取藥時毀壞了,另一架卻還能用,因為是醫院專用電梯,足夠寬大,連三輪車都能推入。
錢正昂見衛生院燈光明亮,電梯運行平穩,已是吃了一驚,別處的幸存者團體,能占據一個小藥房就已經了不得了,這崖山,這王路,居然能占據一座完整的衛生院,其實力當真是逆天了。這次誤打誤撞能遇上崖山眾人,真是幸運。
一行人進了院長辦公室,錢正昂把鐵籠子也搬了進來,坐下後,王路便開口問道:“錢正昂你在山下說自己是醫生,不知是哪個醫院的。”
錢正昂道:“我是浙江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主任醫師。”
厲害啊,在座的眾人都是眼睛一亮,這可是正宗的專家級醫生了,掛個號還得排隊預約多付10元錢專家號呢。
周春雨拍了拍錢正昂的肩:“那個錢大夫,不好意思,剛才在山下起了誤會,下手重了點。”――醫生可不能得罪啊,誰沒個三病五災的,總有一天會求到醫生手上。
錢正昂鼻血還沒幹呢,昂著頭道:“沒事兒沒事兒,誤會嘛。”
周春雨道:“對了,你是看什麽科的?”
王路也正想問這個問題呢,最好是外科,內科也行,千萬別婦科――不,不對,婦科也需要,萬一以後崖山上有人要生孩子呢,比如說,謝玲。想到這兒,王路的視線就不由自主滑到了謝玲平坦的小腹上。
錢正昂臉上有些尷尬之意,咳嗽了一聲:“那個,我是牙科醫生。”
眾人――石化中。
你妹啊,牙科!居然是牙科醫生!這亂世誰還需要牙科醫生啊!拿把牙刷刷刷就管用一輩子了。
王路突然明白為什麽別的幸存者團體要趕走錢正昂和他的喪屍老媽了,說真的,一隻關在籠子裏的喪屍並沒有什麽可怕的,如果錢正昂有足夠的“價值”,接納一隻喪屍實在不算什麽大事,但問題是,錢正昂這仁兄居然是牙醫――你拽個屁啊!
陳薇見現場的氣氛實在尷尬,連忙道:“錢醫生(特意加重了‘醫生’兩字),你能加入我們崖山真是太好了,說實話,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三腳貓一樣胡亂給大家受了傷後處理一下,你可是正經學了五年醫科大學的,受過專業訓練,今後大家有個頭痛腦熱的,可就交給你了。”
王路也連忙接上來道:“沒錯,沒錯,小錢,誰沒個三病五災的,你今後可就是我們的定心丸了。”――得,牙醫就牙醫吧,好歹人家經過5年專業訓練啊,總比陳薇拿著縫衣針上陣強,咱也不能太挑剔啊,真要來個什麽胸外科教授專家啥的,這崖山小廟也留不住人啊。
有,總比沒有好。
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
崔老太也不在意錢正昂是牙醫,反正在她看來,穿白大褂的,都是醫生,連忙道:“錢醫生,麻煩你看看咱家老頭子的傷,他的胳膊骨斷了,前陣兒才接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陳老頭一瞪眼:“有你這樣急得嘛,人家錢醫生剛到咱們崖山,這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讓人家幹活。”
錢正昂已經站了起來:“這位老人家就見外了,有病就得早治,說客氣話隻會誤了病情。”說著回聲對王路道:“王路首領――那個,王哥,衛生院裏應該有x光機吧?”
王路連忙道:“有,有。”
當下站起來陪錢正昂和陳老頭出門,邊吩咐大家就在辦公室等著自己。
錢正昂進了三樓看著走廊兩邊的醫療器材,不禁連連點頭:“王哥,這家衛生院了不得啊,配的器材都相當先進,不要說同類的鄉鎮衛生院了,就是一些縣級醫院,也沒這家衛生院的設備好。嘿嘿,王哥,你們真厲害,衛生院都打得下來,現在哪一家醫療機構裏不是喪屍最多的地方?”
王路也有些自傲,矜持地道:“多虧崖山上大家夥兒一起努力,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不瞞你說,我剛到崖山時,連到鎮上民宅裏找些吃的都偷偷摸摸的呢。”
錢正昂突然想到一事:“王哥,這裏就是崖山嗎?怎麽我沒找到路牌啊。”
王路一愣,旋即大笑道:“我也糊塗了,這崖山並不是個正經地名,就旁邊的一座小山,名字還是我胡亂取的,你自然找不到路牌了。嘿嘿,我是個粗人,辦事隨心意,讓錢醫生見笑了。”
錢正昂連忙道:“王哥,你太見外了,叫我小錢好了。”心裏暗自嘀咕,能以“崖山之後無中國”的南宋滅亡之地崖山來命名自己所居之地,其誌非小,又怎麽會是個粗人。
一進x光機室,錢正昂就眼睛一亮:“是西門子的c型臂x光機,集成進口球管、進口逆變器及影像增強器,采用高頻逆變技術、計算機管理、全中文軟件操作,這可是個好玩意兒。”
王路笑道:“沒想到小錢你對x光機也蠻了解的。”
錢正昂道:“牙醫也經常要用上x光機給病人拍片的。”當下錢正昂也不客氣,指點王路扶好陳老頭,很快拍了一張片子,手腳麻利地洗好片,對著光瞄了幾眼,就對陳老頭道:“老人家,你這傷該有小半個月了吧,是鈍性骨折,嗯,用的是保守治療,骨膜長得還好,隻是接骨的人手法太糙了點,今後這胳膊不能使太大勁兒。”
王路一聽,錢正昂這說詞和喪屍醫生奚加朝說得差不多,看來這牙醫還有兩把刷子,便道:“小錢你說得真準,陳老伯這傷是被人用腳踩的,前幾天我們才剛拍了一張片子,有個朋友看了片子後也和你差不多說法。”
錢正昂聽了王路這話,臉一板:“前幾天剛拍過片你為什麽不和我早說?我們完全可以用那老片子來看的。這x光機又不是什麽好東西,老人家拍了一張又一張對身體有傷害的你知不知道?真是亂來!”
王路一時語塞,這錢正昂,說話可也夠衝的,不過這人也算是直腸子,特別是在涉及自己醫學專業方麵,有啥說啥,倒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
三人回到四樓辦公室,王路把陳老頭檢查結果一說,大家都很高興,王路拍了拍手:“今天中飯大家就在衛生院吃吧,也算是給錢正昂……和他媽媽的接風酒。”嘿,這可好,剛擺了餞行酒又上接風酒。
王路揮揮手:“大家自忙各的去吧,周春雨,你從鎮上找了台空調來,還沒給崖山龍王廟裏的臥室裝好呢,沈慕古,你去幫小周一下。王比安,你別忘了今天的電台呼叫。陳薇,你辛苦一下,和謝玲準備一下中飯吧。崔大媽,你陪著陳老伯去找個病房休息一下,別省電,把空調開起來。”
眾人紛紛離去,錢正昂見王路並沒有給自己安排事情,就老老實實站在原地。
陳薇最後一個離去時,關上了門。
王路籲了口氣,把背往椅子上一靠,抬抬手,示意錢正昂坐在對麵沙發上,他撓了撓頭:“小錢啊,咱們來談談你的媽媽吧。”
錢正昂知道,戲肉來了,連忙坐端正了,迫不及待地道:“王哥,我媽不會胡亂傷人的,你也看見了,自打進了辦公室後,她就沒鬧過。”
王路轉頭看看籠子,籠裏的白發老太靜靜蜷縮在裏麵,兩隻眼睛直盯著錢正昂,對其他人似乎一點興趣都沒有。如果不是它臉上有個大大腐爛的傷口,和喪屍慣常有的屍色,王路極有可能把它當做一個被關起來的瘋癡老婆子。
王路沉思了片刻:“小錢,你媽媽,是智屍嗎?”
錢正昂一愣:“王哥,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王路便把崖山上關於喪屍、智屍以及水喪屍、武裝喪屍的區別定義說了說,但他隱瞞了奚加朝夫妻這對逆天的變異喪屍。
錢正昂擰著眉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媽媽勉強算是智屍吧。”
錢正昂告訴王路,生化危機爆發時,他和母親正在四明山大峽穀自駕遊,幸好山區裏人煙稀少,所以在察覺生化危機來臨後,錢正昂和母親都躲過了第一波襲擊。
“那時候,我和媽媽都沒有感染生化病毒的跡象,我當時就猜測,也許我們兩個都有免疫力。後來,我帶著媽媽在山裏求生時,媽媽還是被喪屍咬傷了,繼而也變成了喪屍,隻是我不舍得扔下它,所以想方設法把它抓住後,弄了個狗籠子關了起來。”錢正昂一臉苦澀。
王路沒有細究錢正昂媽媽受傷的原因,幸福的人是相同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錢正昂帶著老母親在山中掙紮的經曆,不會比周春雨當時帶著梨頭輕鬆多少,自己沒有保護好母親,讓她變成了喪屍,是錢正昂永遠不能原諒自己的錯誤。這塊傷疤,王路不忍心去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