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沒有戰爭的淪陷

李波遲疑了一下道:“裘高工,你不要見怪,有些話我不得不說,我們現在如果沿著盤山公路追盧鍇,一來追不上,摩托艇在水道裏可比我們快,二來,公路沿邊的鎮村喪屍太多了,黑燈瞎火闖進去,根本和找死差不多。***裘高工,盧鍇現在已經上了船,這一路到衛生院走水道,可比走陸路安全多了,王路那夥人時時在清理鄞江裏的水喪屍,摩托艇的速度又快,盧鍇應該不會有危險了,咱們是不是還有必要冒這個險去追他?”

裘韋琴歎了一口氣:“李工,你怎麽還不明白,我現在讓你去追盧鍇,不是為了他的安危,而是為了我們皎口水庫的所有人著想。”

她扭過頭,看了看鄭佳彥和林久,提高聲音道:“盧鍇帶著鄭佳希去了衛生院,他們兩人就成了落在那個王路手裏的人質,我們的皎口水庫是保不住了。我不管別人怎麽想,反正我裘韋琴隻要能讓兒子盧鍇活下來,絕對會把皎口水庫無條件送給那個王路。你們有誰不服的?”

鄭佳彥抽著鼻子沒說話,她是不用說了,盧鍇可是帶著自己妹妹去求救命的,自己怎麽可能反對,林久沉聲道:“裘阿姨我聽你的,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你救的。”

李波見隻剩下自己一個人沒有表態,連忙道:“這還用說嘛,當然是救盧鍇和鄭佳希要緊。反正王路得到了皎口水庫後,還會需要人來管理維護。他倒不見得會向我們下毒手。從以前我們雙方打的交道看,這王路倒也算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

裘韋琴道:“好,既然大家都明白,這皎口水庫已經注定成了王路一夥人的囊中之物。那我們不如坦率一點,直接找他們投誠,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那王路看在我們主動獻上皎口水庫的分上,不但會盡全力救治鄭佳希,對我們也不會太過刻薄。所以現在我們必須趕去,而且最好是趕在盧鍇之前,向王路……投降!”

這是裘韋琴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出路。盧鍇的衝動和叛逆讓皎口水庫突然間走上了一條絕路,皎口水庫原本隱隱與崖山平起平坐的對等地位一眨眼之間倒塌了。無條件投降,這是裘韋琴能想到的唯一幫著皎口水庫眾人掌握一點今後生存的砝碼,不。這甚至說不上是與王路討價還價的砝碼、條件,而是乞求對方看在自己無條件輸誠的分上,高抬貴手,寬待降人。

李波往皮車車頭上狠狠砸了一拳:“我知道了,沒說的。我們現在就去鄞江衛生院!”

皮卡車調過頭,轟鳴著沿著盤山公路疾駛,裘韋琴在確認盧鍇無恙後,大大鬆了口氣。頭腦也變得清醒起來,隨著皮卡車的顛簸。她從隨身的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條早已經備好的鐵絲,埋下頭。在腳下的汽車電池上擺弄起來,這汽車電池正是李波和林久搬上來的,被認為已經走光了電的電池。

李波專心致誌的盯著前麵的路麵,鄭佳彥抱著雙肩縮在後座正為妹妹的安危柔腸百結,林久更是遠在後車廂,一時,居然無人注意到裘韋琴的古怪舉動。

前方不遠,就是樟村鎮了,這是這一帶僅次於鄞江鎮的大鎮,隻有一條公路穿鎮而過,連想繞小路也不可得,在車頭的遠光燈照射下,還沒進鎮口,就能遠遠看到有身影在蹣跚,林久站在後車廂咚咚敲著車頂棚提醒著:“前麵有喪屍,有好多喪屍!”

李波緊緊握著方向盤,側頭瞟了裘韋琴一眼,裘韋琴直視前方,冷靜地吐出一個字:“衝!”

李波掛上了五檔,把油門踩到最底,發動機咆哮著,很快突破了3000轉,100碼,110碼,120碼……

這台老舊的皮卡車,在鎮間沒有隔離欄的雙向車道上,跑出了以往在高速公路上也沒有跑出來的高速。

林久原本舉著鋼叉站在車後廂,還想有喪屍撲過來時用鋼叉抵擋,現在為了不讓自己從疾駛的皮卡上被狂風刮走,緊緊握住了車廂護欄。

不時有喪屍的身影從車窗邊一閃而過,有喪屍等皮卡開過後,想追上來,那笨拙的動作卻連吃個屁也夠不上了。

前麵就是烈士陵園了,過了陵園,很快就能出鎮了,雖然沿途還有幾個村莊,但喪屍的密度不可能比鎮裏高。而且還有不少小路,總能繞過去。

李波死死抱著方向盤,皮卡車跑出這樣的高速車身發飄得厲害,都能感到方向盤在發抖,而且路麵上有不少雜物,車子顛簸得象暴風中的小船一樣,他有心再加些油門,卻擔心車子會失控。就在這時,車前的燈光突然照到一溜長長的黑影,李波眨了一下眼,終於看清了那黑影是什麽――前方的路中央堆著亂七八糟的一堆家具,沙發、八仙桌、高背靠椅,把路中央堵得死死的。

李波隻來得急大吼一聲:“握住把手!”就一腳刹車踩了下去。

嘎―――咕咕咕,車子發出刺耳的刹車聲,輪胎在水泥路上的磨擦聲,橡膠輪胎在水泥路麵上磨出了兩道長長的黑印,終於在離家具堆不足半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李波臉色發白,大腿都在顫抖,好險,隻差一點點,高速行駛的車子就會一頭撞上這堆家具,這樣高的車速,下場隻有車毀人亡四個字。

突然,旁邊的副駕駛坐上傳來一聲呻吟,李波一扭頭,隻見裘韋琴正捂著頭,從前擋風玻璃前撐起來,她捂著頭的掌下正在滴血,而擋風玻璃上有個蛛網般的撞擊痕跡。

原來,剛才這一個急刹時,李波雖然出聲警示,可哪裏來得及。除了他自己因為拉著保險帶沒有受傷外,車上其他三人個個摔了個稀裏嘩啦:車後廂的林久門牙撞在了護欄上,滿嘴都是血,鄭佳彥整個人滾下座位。撞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上,幸好靠背是軟的,她倒沒受傷。而裘韋琴的頭直愣愣地撞上了前擋風玻璃,撞得鮮血直流。

李波急呼:“裘高工,裘高工,你沒事吧?”

裘韋琴昏昏沉沉抬起頭:“還好,我……”她剛抬起頭,看向李波。突然眼睛一縮:“當心!”

一聲嘶吼,車窗外一隻喪屍猛地撲了過來。

李波一扭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家具堆後麵跑出好多喪屍,向一動不動停著的皮卡撲了過來。

這路中央莫名冒出來的家具堆,居然是智屍設下的埋伏,如果疾駛的車輛一頭撞上去的話,必定翻車。裏麵的人員就自動給智屍喪屍送上了美餐,而象李波這樣及時警覺停下了車,埋伏在家具堆後的喪屍等車一停,就撲了上來。其實不僅是家具堆後。兩邊的店麵房裏,身後的街道小胡同裏。都有喪屍冒了出來,從四麵八方向皮卡撲了過來。

除了後車廂的林久。車內的三人都沒有帶武器,窗外的喪屍撲過來的速度極快,腐爛的雙手直向李波的臉撓去,這一下如果抓實了,李波就可以等著變喪屍了。

就在這時,裘韋琴尖叫一聲,伸出胳膊,飛快的――飛快地“點”了窗外撲來的喪屍一下,隨著這一“點”劈啪一聲電擊聲,喪屍一聲不吭翻倒在車底。

裘韋琴額上流著血,對李波大嚷道:“快,發動車子,離開這兒!”

剛才那下急刹車,皮卡已經熄了火,李波手忙腳亂發動車子,掛上倒擋就後退,一邊將自己側邊的車窗趕緊關上。

倒退的皮車在街道上扭來扭去,車身將圍上來的喪屍撞得東倒西歪,李波邊注視著後車鏡邊想把裘韋琴一側的車窗也關上,裘韋琴卻阻止了他:“李工,你隻要開好車子就行,外麵的喪屍有我來對付。”

李波一咬牙,想起剛才襲擊自己的喪屍突然倒斃,知道裘韋琴自有辦法,雖然關上車窗能一時阻隔喪屍的攻擊,但這車窗玻璃並不結實,被大群喪屍圍上的話,車窗很快會被砸爛,裘韋琴說不關,那就不關。

李波駕著車子在狹小的街道上轟鳴著掉頭,然而周邊圍上來的喪屍越來越多,雖然車子撞倒、壓死了好幾隻,卻於事無補,掛在車底盤的喪屍反而阻礙了皮卡車的行動。

已經有喪屍爬上了車頭,攀住了車窗,裘韋琴伸出胳膊連連“點擊”,凡她手指到處,一隻隻喪屍咕咚摔倒在地,就此一動不動,空氣中隱隱飄著一股肉體燒焦的氣味。

林久站在車後廂,用鋼叉捅下去了好幾隻想攀著車幫爬上來的喪屍,這幾隻喪屍雖然身上被捅了好幾個洞眼,掉下車後卻立刻又翻身爬起,堅持不懈往車上爬,幸好在李波的操縱下,皮卡車一直在左衝右突,喪屍想爬上來並不容易,林久這才堅守了下來。

林久站在車後廂,視野開闊,突然看到又有幾隻喪屍從臨街店麵的二樓跳了下來,這幾隻喪屍個個懷裏抱著桶狀物,其中一隻跳到地上後,把懷裏的桶給傾倒了,裏麵的**潑到了地上,空氣中頓時飄過一股熟悉的氣味。林久抽了抽鼻子,臉色大變,拚命拍著車頂棚大叫:“喪屍帶著汽油,是汽油!”

但他的提醒已經晚了,一隻喪屍已經舉起了捏在手裏的打火機,嗒的一聲輕響中,一朵小小的火苗從它手裏冒起,李波從後視鏡裏也隱約看到了異常,一腳油門踩下去,方向盤一打,皮卡猛地往前躥了出去。

幾乎是同時,轟一下,一道熊熊烈火在皮車卡後燃起,隨著幾聲爆炸聲,那火越發大了,幾乎成了一道火牆。

幸好李波在最後關頭操縱汽車疾駛,這才躲開了喪屍汽油彈自殺性襲擊。

如今,前方被家具堆堵住了路,後方,是一道火牆,四周無盡的喪屍正在蜂擁而上,皮卡車上的眾人徹底陷入了絕路。

裘韋琴又一指“點”倒了一隻攀著反光鏡的喪屍,對正不知所措的李波嚷道:“往家具堆那兒開。從旁邊繞過去!”――皮卡車後麵是熊熊燃燒的火牆,車子如果強行通過,肯定會被引燃,家具堆畢竟是木質家具堆成的。不可能太堅固,而且在街道邊緣部分還有些空隙,用車頭衝撞過去,還勉強有脫身的希望。

李波一咬牙,拚了。

李波並沒有把汽車速度提高,反而隻是掛了一檔,一腳油門一腳離合,謹慎地操縱皮卡向家具堆和街麵房之間的空隙開去。他不敢把皮車開得太快。車速越高,撞在家具上的撞擊力度就越大,萬一把水箱撞壞,車子也就廢了。他把皮卡掛一擋低速。嚐試著用車頭“推開”家具。

擋在皮卡車頭前的,是一張八仙桌,桌子上還胡亂堆放著幾把椅子,李波小心翼翼地控製著油門,皮卡的排氣管噴出一股股黑煙。頂著八仙桌緩緩向前。八仙桌的桌腿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磨擦聲,上麵的一把椅子翻倒下來,咣一聲砸在皮卡車頭。李波踩了下刹車,察覺無礙。這才繼續向前。

皮卡車的速度一慢下來,四麵八方的喪屍頓時圍了上來。拍打著車窗、攀著車廂想往上爬,裘韋琴探身出窗。不時用指“點”一下對皮卡造成威脅的喪屍,隨著她的每一次“點擊”,喪屍悄無聲息地就倒在地上。幸好有她出手護衛,皮卡車才沒被喪屍淹沒,雖然慢吞吞的,卻堅持不懈在前進。

皮卡車終於將八仙桌推了開去,硬生生從家具堆裏闖出了一條路,一看到前方已經沒有障礙,李波立刻換擋加油門,皮卡咆哮著,再一次拉起了速度。

眼見著眾人就將脫困,車後廂的林久尖叫起來:“裘阿姨,救命啊,救命啊。”

裘韋琴剛“點”倒了一隻喪屍,聽到呼救聲,扭頭一看,隻見一隻喪屍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後車廂,正和林久扭打在一起,林久雖然暫時用鋼叉捅進了喪屍的胸膛,但喪屍根本不為所動,反而握住鋼叉柄,用力甩動著,林久畢竟年紀小,不敵身材高大的喪屍,被甩倒在車後廂,隻是用力抵住鋼叉柄,才沒有被喪屍撲到身上。

裘韋琴探身出窗――可她根本無法從疾駛的皮卡上爬到後車廂去,這可不是拍電影耍特技――裘韋琴大叫道:“林久,鬆開鋼叉,跑到阿姨這邊來!”

林久嘶聲道:“不行,我一鬆手喪屍就會撲上來的。”

裘韋琴嚷道:“林久,相信阿姨,阿姨一定能救你。”

林久此時也已經堅持不住了,對麵的喪屍力氣極大,自己握住鋼叉的掌心都已經磨破皮了,他一咬牙,猛地**鋼叉,手一鬆,骨碌打了個滾,翻身站起來,就撲向車頭方向。

那隻喪屍被林久這使勁一推,推得後退了幾步,但立刻又撲了上來,它的胸口還戳著鋼叉,鋼叉長長的柄隨著它的撲擊還一晃一晃的,但卻絲毫沒有對喪屍造成影響。

林久撲到車後廂就已經無處可跑了,他想攀著車幫爬上車頭頂棚,可疾駛的皮卡顛簸得厲害,自己不小心就會從車頭頂棚滑下去,就是沒摔傷,也會被大街上追來的喪屍吃掉。

正在十萬火急時,裘韋琴大叫道:“蹲下!”

林久眼一閉,蹲了下來,隻見裘韋琴手一甩,一根鐵絲從她手中飛出,甩在撲過來的喪屍胸口豎著的鋼叉柄上,劈啪一聲電擊,喪屍一震,緩緩倒了下來。

林久聽到喪屍倒下的聲音,睜眼轉身一看,隻見喪屍已經倒在了自己麵前,看那喪屍**的皮膚上的焦痕,卻像是被皎口水庫門口的高壓電網擊中一樣。

這時裘韋琴縮回了手,林久一錯眼看到,裘韋琴手裏似乎有根細長的鐵絲。

林久心中一動,想起了出發前搬上車的幾個蓄電池。

很久以前,裘韋琴曾經改造過用蓄電池為能源的電擊槍,隻是那玩意兒太笨重,不但有電池,還有變壓裝置,更要人舉著一根長長的帶著電線的杆子。這一套裝備,不僅使用起來不方便,而且電池容量有限,並不耐久,用上幾次就沒電了。在試用過幾次後,就被大家扔到了倉庫角落裏。

林久看著腳前的喪屍思索著,難道是裘韋琴阿姨又發明了操作更方便的電池電擊槍,可是,自己明明看到她是裸手捏著鐵絲的,難道,她就不怕那高壓電電死自己嗎?

皮卡車終於突出了樟村鎮,扔下後麵蹣跚追擊的喪屍群,疾駛向鄞江鎮。

李波是皎口水庫老員工,以前沒少經過鄞江鎮,自然認得鄞江衛生院的位置,皮卡車沿著公路一直開到衛生院的門口。

遠遠的,裘韋琴就已經看到了衛生院前燈火通明,門後站著一堆人,門口也站著一個懷抱著纖細身影的人,那門外的人,不是盧鍇又是哪個,隻聽見他嘶聲大喊:“王首領,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琴韋琴長歎一口氣――還是晚到了一步,全盤皆輸啊。皎口水庫,甚至沒有經曆一場戰爭,就這樣悄然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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