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永恒的沉眠

王璐眨了眨眼,他抬起頭,看到身邊坐著好幾個人--沐原、黃銀鳳、棟棟。

“怎麽了?”他問,然後他立刻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和堡壘戰爭時臨時充任指揮部的大樓裏,而是在一間病房內,房間裏的陳設很簡單,就一床,一桌,幾把椅子,自己,就躺在**。

王璐半張著嘴,不知該說什麽好--自己不是被徐傑命令武裝喪屍們用槍頂住了腦袋嗎?可是,自己又為什麽會在這裏?而且,最重要的是,為什麽自己對自己為什麽來這裏還躺在**的記憶一無所知?

沐原興奮地道:“你可醒了?好家夥,你這一睡就是整整一個月,我還從來沒見過喪屍智屍睡覺呢,要不是黃銀鳳說她還能感應到你的深層次的腦電波,我還以為這就是智屍的死亡方式呢。”

睡覺?自己睡了整整一個月?可是,無論是喪屍還是智屍不都是“永動機”,永遠不會睡覺的嗎?

王璐看向一邊的黃銀鳳,黃銀鳳正用毀容的臉衝著他,看到王璐望向自己,她聳了聳肩:“別問我,我和沐原在四合院裏得到棟棟的通知,趕來這兒時,你就已經睡著了,前因後果我和你一樣稀裏糊塗的。”

王璐忙滿房間找棟棟,這才發現,醒來時看到的棟棟已經不在房間內的,半掩著的門說明,這孩子剛剛溜了出去。

王璐覺得自己有滿肚子的話要問,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看了看黃銀鳳,突然問道:“這一個月,你一直在這兒陪著我,沒回你的四合院兒?”

黃銀鳳別過了毀容的臉,聲調呆板地道:“我又不需要睡覺,在哪兒都一樣。”

王璐剛想說什麽,在旁邊鼓搗了一陣兒的沐原湊到了床邊:“你剛醒沒多久。別說太多話,給,喝點血,補補營養。”說著,遞過來一個血袋子。

王璐很自然的接過,含著吸管大大吸了一口,但他很快皺了皺眉,呸的一聲。吐出了吸管:“這是什麽血?這味道怎麽……怎麽一點味道也沒有?”

沐原一怔:“這是我的血啊?半小時前才抽的,原本想注射到你體內,現在看你醒了,就直接給你喝了。”

王璐道:“奇怪。這血我喝著,一點味道也沒有,簡直和喝涼白開一樣……嗯,等等,你抽血給我做什麽?”

黃銀鳳接口道:“是我讓沐原抽血給你的,你長時間不醒,我也不知道到底要用什麽辦法才能將你叫醒,就連聞老也不能確定你究竟能不能再次醒來,我想著給你弄點血多少會有好處。就讓沐原定期抽血注射到你體內。”

王璐這才發現,沐原的臉色果然因為持續失血而有些慘白,精神也極差,他倒沒想到沐原能為自己做到這一地步,他衝著沐原點了點頭:“我倒是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了。”

沐原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你不用謝我,其實我的血注射入你的體內,根本沒什麽用處。直到今天以前,你都沉睡得像個死人一樣--我說的是真正的死人,然後,你就突然醒了,一點症狀都沒有。”他不無肉痛地道:“我看老子的血是白白抽給你了。”

“沐原你的血當然是白白抽給王璐了,我當時就勸小黃不要逼你抽血,她硬是不聽,唉。你們這些孩子啊,也不想想,王璐這次沉睡又不是因為失血引起的,體內就是再補更多的血,不該醒時就不會醒,該醒時。說醒就醒。”門外,傳來一個聲音,不是聞老又是哪個,卻見他由棟棟陪著,一前一後進了房間。

王璐忙翻身從**坐了起來:“那個聞老,你怎麽來了?你看看,一點小事,怎麽就驚動你了。”

聞老搖了搖頭:“真的是一點小事嗎?小王啊,對著我你也要口是心非嗎?嗬嗬,智屍居然也會睡覺,而且一睡就是一個月,你真的對這事無動於衷?我想你心裏有很多話想問吧?”

王璐咳嗽了一聲:“那個,聞老,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對了,徐傑呢?他怎麽樣了?”

這時,沐原巴結地把一把椅子搬到了聞老身後,聞老衝他點了點頭,坐了下來,對著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王璐問道:“你真的一點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了?”

王璐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我就記得徐傑指揮武裝喪屍用槍指著我的頭,想打死我,然後,然後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睜開眼時,就看到自己躺在這張**。”

聞老微微點了點頭:“你說的和我了解到的一樣,我已經查看過你的腦中的記憶了,關於那一段時間的記憶,的確是一片空白。”

王璐怔了怔:“那麽說,聞老你已經知道徐傑對我幹了什麽嘍?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肯定知道。”

聞老還沒開口,棟棟搶著道:“徐叔叔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王璐看向黃銀鳳,黃銀鳳輕輕點了點頭證實了棟棟所言非虛,王璐一拍腦門:“見鬼,當時在大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為什麽徐傑也--也睡著了?”

聞老慢條斯理地道:“小王你別急,關於當時大樓裏,你和徐傑之間發生的事,還有第三方在場……”

王璐脫口而出:“我知道了,是那些武裝喪屍!它們也在現場,它們既然沒有殺我,那肯定把現場的情景全看在眼裏了!查看武裝喪屍的記憶就知道當時發生的一切!聞老,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聞老道:“其實也沒什麽,在武裝喪屍的記憶裏,它們接受到徐傑槍殺你的指令,雖然從原則上說,喪屍是不會攻擊一個智屍的,但徐傑的腦電波實在太過強大,以至於壓製了喪屍們的本能,讓它們將槍口指向了你。然而在這之後,武裝喪屍卻沒有得到進一步開槍指令,你和徐傑兩人都呆呆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然後突然間,武裝喪屍們的記憶就是一片空白了。你之所以躺在這張**,隻是棟棟跑來勸你們趕緊撤離時,看到你和徐傑都倒在地上,這才命令武裝喪屍背著你們逃離了大樓。當時真是好險,隻差百多米,堡壘的輻射車就要開到樓下了,一旦你和徐傑受到核輻射。可能連醒來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王璐覺得自己的腦海亂糟糟的,聞老剛才說的話就像一個三流編劇寫的蹩腳的偵探片,努力想營造神秘氣氛,卻又處處是漏洞。自己明明記得。當時因為徐傑在腦波增幅器上動了手腳,自己全麵落入下風,生死隻在一線,為什麽徐傑會突然停止進攻?總不該是這小子良心發現想當個好人了吧?還有,武裝喪屍的記憶為什麽會出現空白?以往從來沒聽說過類似現象。從本質上說,喪屍就象台移動攝像機,隨時隨地在腦中將記憶存檔,難道還能將喪屍的記憶像電腦硬盤一樣刪除、清空啊?

王璐突然站了起來:“那些武裝喪屍在哪兒?我想去看看它們,親自檢查一下它們的記憶。”

聞老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它們已經死了。”

“什麽?!”王璐瞪著聞老,差點想嚷出“殺人滅口”這個詞來。

聞老道:“這是紫禁城大夥兒的一致決定,喪屍必須無條件服從智屍,同時喪屍永遠永遠不能傷害智屍,在徐傑的指揮下,這幾隻武裝喪屍居然將槍口朝向了你,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今天武裝喪隻能殺你王璐,明天就能殺別的智屍。所以,在翻看了武裝喪屍頭腦中對事發現場的記憶後,幾乎所有的智屍都同意立刻處決這幾隻武裝喪屍。喪屍傷害智屍,這一幕過去、現在、未來,都不允許存在,哪怕它們當時隻是將槍口指向了你,而沒有真正的開槍。結果也一樣。”

王璐怔了半晌才道:“可是,想殺我的是徐傑,並不是武裝喪屍啊,它們--它們隻是工具而已,工具本身是沒有思想的,這就像一個殺人犯持刀殺了人。法官卻判決刀有罪一樣。如今徐傑一點事兒也沒有,武裝喪屍卻死了,荒唐,太荒唐了。”

黃銀鳳在旁邊道:“王璐,這個決定是我們全體京城的使者共同的決定,嗯,也不是全部,聞老是反對的,但他也說服不了大家,隻不過,當時連我也投了讚成票。你想想,如果在喪屍們的腦海中植入了可以反抗我們,甚至傷害我們的思想,那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是很可怕,喪屍的數量比智屍不知多多少倍,王璐能理解黃銀鳳和其他智屍們對未來的恐懼,正如奴隸主恐懼奴隸,封建地主恐懼失地的農民,因為曾經的弱者一旦覺醒,爆發的力量將掀翻整個舊世界。

隻不過,黃銀鳳們不知道,王璐在無意中,已經在一隻普通的喪屍腦海中,種下了一顆小小的自由的種子。

幸好,此時黃銀鳳已經轉移了話題:“其實不僅僅是那些武裝喪屍,活人守衛也被取締了,因為大夥兒發現徐傑居然能命令活人守衛去殺害一個同樣身為使者的同伴時,立刻意識到活人守衛的危險性遠遠超出他們保護使者們的價值。當然,活人太過珍貴,尤其是進攻堡壘失敗後,在很久時間內我們不可能再得到大量的活人的補充,所以他們被解除了武裝,重新成了普通的供血者。”

王璐苦笑,看起來自己沉睡的一月時間內,京城還真是發生了不少事呢,黃銀鳳還在嘮叨:“對了,還有腦電波增幅器存在的缺陷也被從夥兒發現了,經過表決,大夥兒一致決定,腦波增幅器的製造將實施標準化,發到每個使者手裏的增幅器的每個零件都是相同的,也不允許對腦波增幅器私下改裝……”

黃銀鳳的話從王璐耳邊飄過,其實他根本沒往心裏去,他盯著聞老,知道聞老在自己一醒來就巴巴地趕來,可不是為了和自己說些殺了幾隻無辜的替罪羊喪屍這樣的廢話的,王璐有種直覺--聞老知道,自己神秘的消失的記憶,以及這莫名沉睡的真正原因。

聞老看著王璐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他扭頭對黃銀鳳道:“黃銀鳳啊,你和沐原這段時間照顧王璐也夠辛苦的,現在王璐已經醒了。你用不著再為他牽掛得芳心大亂了,旁邊有房間,你和沐原好好去休息一下吧。”

黃銀鳳呸了一聲:“誰牽掛這個鄉巴佬了,我隻是一個人呆在四合院裏太無聊,才過來看他打發時間的。”說著也不理睬沐原,轉身就出了門。

沐原看看王璐又看看聞老,突然明白過來什麽,一拍額頭:“對、對、對。我是該休息休息了,我可不是你們智--那個使者,不睡覺可撐不住。”棟棟帶著沐原出了門,邊走邊道:“我給你帶了些吃點。雖然是些方便食品,可總比沒有好,現在有機無汙染食品太緊俏了,都是優先供應使者的。”沐原道:“可謝謝你了,這段時間一直是你給我送吃的,要不是我抽血給王璐太多,我非獻點血謝謝你不可。”棟棟白了他一眼:“得了吧,我現在已經不喝血了,你這人情白賣了。”

王璐聽著門外幾人紛紛離去。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聞老:“好吧,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

聞老緩緩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那麽,你究竟想知道什麽呢?”他似乎並不想諱言,自己知道一些王璐並不知道卻又急於知道的事。

王璐脫口而出:“當然是……”他突然怔住了,自己和徐傑之間發生的事,實在是太過古怪。自己有許多問題想問,可話到嘴邊,又覺得每個問題的答案似乎都不能揭示自己真正的疑問。

他突然沉默了下來,終於,他再次張開了口:“徐傑說,他不願意再次成為奴隸,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聞老讚許地點了點頭。王璐的確很聰明,他居然能在當時紛亂的生死搏鬥中,敏銳地抓住了最關鍵的一句話。

聞老站了起來,示意王璐跟他走。王璐毫不遲疑,大步跟著聞老出了門。

門外,是一條走廊。亮著燈光,看了看牆上的標識,王璐皺了皺眉--這似乎是家醫院。

聞老走了沒幾步,就停了下來,打開了一扇門,向王璐招了招手,王璐大步趕上前,探頭往門內一看--裏麵,一張**,一動不動躺著的,不是徐傑又是誰。

徐傑,在睡覺。

王璐下意識地探出了自己的腦電波,徐傑的腦海裏全無反映,但是,他並沒有死,因為王璐能查看他的記憶,但徐傑的記憶也在指揮武裝喪屍開槍的一刹那變成了一片空白。

這就是智屍的睡眠嗎?自己剛才也和徐傑一樣,整整沉睡了一個月嗎?可為什麽自己醒了過來,徐傑卻依然沉睡著?

王璐的腦海裏全是紛雜的念頭,他看向聞老,這老頭子至今沒有說一句話,自己的所有疑問,依然是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聞老轉身又出了門,繼續沿著走廊前行,王璐呆了呆,連忙大步跟上。

聞老一路前行,一路打開走廊邊的門,然後,王璐看到每個房間裏,都有一張床,每張**都躺著一個沉睡中的智屍。

沒錯,好多,好多的智屍,都在沉睡中。

這些智屍,王璐一個也不認識,隻是,看看蓋在他們安詳地沉睡的身體上的床單,上麵落著的灰塵,就知道,他們這一睡,可不止一個月兩個月之久了。

這他媽的到底怎麽回事!?

帶頭的聞老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他帶著王璐進了電梯,按下了通往地下一層停車庫的按鈕。電梯一沉,緩緩向下降去。

王璐很幹脆地讓自己當啞巴,聞老這老頭子絕對不是想變給戲法給自己看,他的所作所為定有深意,隻是,自己一時還看不透。媽的,你既然不開口說,老子偏偏也不開口問。

叮,電梯一頓,停住了。

門緩緩打開了。

門外一片漆黑,但王璐卻站在敞開的電梯門口,全身僵硬,一動不動。

他那能在黑暗中視物的眼睛,一眼就看到,電梯外,地下停車場,滿滿地,滿滿地,躺了一地的喪屍。

這些喪屍,全都在,沉睡。

1分鍾後,王璐和聞老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這一次,聞老終於主動開了口:“永恒的沉眠,這是我們給選民和使者這種異常狀態取的名字。永恒的沉眠發生的機理,以及能不能蘇醒過來,采用怎麽的方法才能讓大家醒過來,這一切,至今還是個謎。你是至今我們見過的惟一從永恒的沉眠中蘇醒過來的使者。”

王璐脫口而出:“這和我無關。”他頓了頓:“就算是徐傑的沉眠與我有關係,可別的那些使者和選民可賴不到我的頭上,我根本見都沒見過他們,他們陷入永恒的沉眠的時間早在我來京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