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變化

王路心心念念著想回家,回崖山,回到陳薇、王比安、謝玲……身邊,卻沒注意到,馮臻臻的臉色有些古怪,回家嗎?崖山,其實並不是馮臻臻的家啊。相比崖山,這座不知名的小山村,給了馮臻臻更多家的感覺。

隻有王路和她在一起。

白天,到附近的山林裏下幾個套子,掘幾個陷坑,捉幾隻不開眼的鳥雀小獸,燉湯給王路喝,肉則自己吃掉。晚上,躺在王路身邊,聽著他綿長的呼吸,感受著他的心跳,就這樣,在月升月落中,同枕共眠,其實說不上眠,因為自己是不用睡覺的,但躺在王路身邊,讓自己很安心。

但這一切,在回到崖山後,就會都失去,別的不說,想想以前陳薇警惕的眼神和對自己小小的試探,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靠近王路。

難道又要過隻能在王路受傷時到衛生院治療時尋機“偷食”的日子?

偷人,偷男人,偷人家的男人。在影視劇裏,這樣的女人是千夫所指的賤貨。

我不是賤貨,我隻是,想愛個人而已。

王路躺在**,最初的激動過後,他才平息心情細細了解自己的傷情,很古怪,自己居然沒有死。王路能感受到背上彈洞的痛疼,中了這樣一槍,子彈還留在體內,自己卻沒死,如果說不是異能的功勞,那真是打死王路也不相信。但是,異能卻真的發動不起來了,王路試了好幾回,想讓自己智屍化,可都是徒勞無功,該死。如果能啟用異能,那自己就可以不顧傷情,尋到出山的路,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一口氣走回家。

這批突然出現的入侵者太強大了,不知道崖山的家人會有什麽危險。王路心急如焚,恨不能肋插雙翅。

但是虛弱的身體和背上一陣急一陣緩的痛苦提醒他,沒有異能相助,自己隻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醬油眾。不要說走出這重重大山,就連下床都做不到。

王路怔怔地瞪著屋頂梁柱間的一隻勤奮結網的蜘蛛,難道說,自己的異能又有什麽進化?想當初自己感染二度生化病毒時蘇醒後,也一樣不知道自己已經身懷異能。是後來陰差陽錯才發現的,難道說,這次又要自己拿板磚砸腦門嗎?王路苦笑了笑,自己對異能其實並不了解多少,但好歹知道,砸板磚絕對不是正確的辦法,十有**砸破頭也不一定刺激出異能--該死。誰知道異能又變成了什麽玩意兒。

唉,要到這具身體徹底地自然恢複,不知還要多長時間。

不知道自己和馮臻臻還要在這裏住多長時間?

想到馮臻臻,王路側頭望去。這才發現,馮臻臻收拾好湯碗後,就坐在舊沙發上縫補著什麽,新鮮空氣有利王路的康複。所以門窗都開著,陽光照在馮臻臻的臉上。王路從床頭斜望過去,她的肌膚如玉般透明。

王路發呆中,半晌才問道:“你在做什麽?”

馮臻臻沒有抬頭:“在給你縫衣服。”

“縫衣服?”

“是啊,我找遍了村子,沒找到什麽衣服,好不容易找到幾張泛黃的窗簾,改成了你身上的毯子,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我看你今兒清醒了,想著你可能會想活動活動,所以臨時拿窗簾給你改套衣服穿。窗簾不大,勉強能做條短褲和背心。”

王路這才發現,馮臻臻身上的連衣裙果然是窗簾做成的,料子有點薄,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能看到內裏--她,似乎沒有穿內衣,隔著胸口的衣服,能看到兩處凸點。

王路不無尷尬地轉過視線,含糊地道:“我們原來的衣服呢?”

“都扔了。”馮臻臻將兩人搶了入侵者動力傘的事詳細說了,王路越聽眼神越不對,禁不住又對馮臻臻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回,這、這女人,真是崖山衛生院的醫生嗎?特種戰士也不過這身手了。

他數次張了張嘴,想問問馮臻臻的過往,但終歸還是閉上了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馮臻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又何必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的注意力很快轉到馮臻臻駕著動力傘逃跑的路線上,照著馮臻臻描述,動力風扇還有燃料時,兩人是向西直飛的,從時間推算,少說也飛了百多公裏,然後,在拋棄風扇,動力傘變為滑翔傘後,方向就亂了,馮臻臻為了增加滯空時間,一直利用上升氣流亂飛,具體的方向,也早就是一筆糊塗賬。

王路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是在山裏,四明--天台山脈裏,離崖山直線距離百多公裏啊,如果用兩條腿走出這重重大山--天,想想都頭大,俗話說得好,山裏山,彎裏繞,直線距離一公裏,盤山公路有可能就是3、4公裏,就算是找到了公路,沒有車,光憑兩條腿,猴年馬月才能走出這大山。

著急之下,王路對馮臻臻都有了點埋怨,我的姑奶奶,雖說為了救我的命,你是要跑遠點,可這也太遠了吧。他抬頭瞟了沙發上的馮臻臻一眼,然後,他就愣住了。

馮臻臻低著頭正在縫線,修長的脖子彎出了一個柔美的弧度,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她半邊的臉,她伸出手指撩了一下,將發絲夾到耳朵,然而調皮的發絲很快又溜了出來,窗簾改成的連衣裙側開邊有些大,她抬手撩發絲時,露出了腋窩和半邊**--王路,無恥地硬了。

王路忙伸手去摁豎起來的小兄弟,動作太猛,扯動了背上的傷口,情不自禁悶哼了一聲。

馮臻臻聽到動靜,放下了手裏的布料和針線,快步走到床邊:“怎麽了?哪裏不舒服?”說著彎下腰伸手捂王路的額頭:“你的臉怎麽這樣紅?不會是發燒吧?你背上的傷口雖然在愈合,可還是要當心感染。”

王路的臉更紅--因為馮臻臻這一彎腰,走光的範圍就更大了,他尷尬地別過了臉:“沒事兒,啊。對了,你不是說找不到布料做衣服嗎?我倒有個辦法。”

馮臻臻一怔:“有什麽辦法?”

王路道:“你在村裏民居的柴房找找,肯定能找到化肥袋子,洗洗再剪裁一下,就能當背心褲子了。反正如今天熱,衣服也隻不過遮遮身體,倒不用太精致。”

馮臻臻笑道:“化肥袋我倒是在村裏見過,沒想到還有這個用處。”

王路笑道:“我這也是有樣學樣,開放以前國內窮。就有人拿進口的尿素口袋做褲子,屁股後麵就是尿素兩字。”

馮臻臻撲哧笑出來:“你這笑話是編出來的吧?包裝袋怎麽能當褲子?”

王路道:“是真的,那時候進口的尿素袋子是尼龍布的,料子有點像的確良,有人家心靈手巧的。還將袋子重新染成藍顏色,你還別說,能弄到化肥袋做褲子的,還得是有門路的呢,所以又叫幹部褲。”

馮臻臻笑得渾身發軟:“說起來你們是製造業大國,全球工廠,誰曉得還有這樣的歲月。”

王路道:“是啊。我們這年齡也隻是聽說有這樣的化肥褲,倒還真沒見過,也沒穿過,如今在山溝溝裏。因陋就簡,咱們也弄條化肥褲穿穿。”

依著王路的話,馮臻臻還真弄了幾條化肥褲子,還有背心。這也是無奈之舉,窗簾風化極嚴重。不少地方已經脫線了,馮臻臻勉強給王路做了條**和背心,就沒有多餘的料子了,隻能弄幾件化肥衣服備用。

兔肉終於燉爛了,馮臻臻給王路盛了一碗端上來,為了方便王路消化,裏麵的骨頭早就取出,還剁得稀爛。

王路連湯帶肉吃了一碗,精神大振,連背上的傷痛都減弱了不少。

再向馮臻臻要,她卻不肯了,說怕王路不消化,“剩下的肉都放在樓下的鍋子裏呢,明天再吃吧。”

王路這才想起,還沒見馮臻臻吃飯呢,忙問道:“你吃了沒?”

馮臻臻笑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好好休息吧。”說著,帶著碗筷下了樓。

王路撓了撓頭,馮臻臻帶著自己在這荒山野嶺裏這樣長時間,如果連吃飯問題也不能解決,兩個人早就餓死了,這個女人,不得了,了不得,連謝玲都不見得比她強。

也許是因為吃了肉,王路感覺全身爽快了不少,迷迷糊糊間,不知何時,沉沉睡去。

當王路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夜間,窗外一片蟲鳴。

王路摸了摸肚子,餓,好餓。

那一碗兔肉,早已經消化完了,肚子扁扁,餓得實在受不了。

王路知道,馮臻臻不讓自己多吃肉食,是為了自己好,可自己實在餓得夠嗆,都感覺前心貼著後背了。

馮臻臻說過,樓下鍋裏還留著半鍋兔肉,吃幾塊擋擋饑應該沒問題吧。

王路掀開毯子,坐起身--他一愣,自己的動作居然出乎意料的流利,白天躺在**還有點酸麻無力,背後時時劇痛,可現在居然能很自然地坐起來了。

王路反手摸了摸後背包紮的傷口,傷口還有點痛,卻並不妨礙自己的行動。

這真是--太棒了,是異能嗎?應該是吧,自己能這樣快恢複,完全在常理之外,除了異能,無從解釋。不過,以王路對異能的理解,其實是另類的喪屍化智屍化,但眾所周知,喪屍智屍雖然無懼於**傷害,可同樣沒法愈合一個最小的傷口,自己現在這異常,又是怎麽個原理?

王路**身在**發了半天呆,最終搖了搖頭,管他呢,反正隻要身體能盡快恢複,總是好事情,很快自己就能回到親親老婆身邊了。

想要盡快恢複,當然離不開營養,多吃點肉食,有助於傷口愈合。

王路翻身下了床,穿上了馮臻臻給自己縫的窗簾衣服,光著腳,向樓下走去。

馮臻臻就睡在王路房間的隔壁--王路醒了,她當然再不能同床共枕,另找了間房睡--但王路並不想吵醒她,免得她發現自己半夜偷吃。又要囉嗦。

王路摸著黑下了木樓梯,快下樓時,又是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能在夜中視物,剛才下了床後,一路摸黑行來,樓梯裏更是連點星光都沒有,卻依然毫無阻礙。

王路揉了揉眼睛。聳了聳肩,管他呢,自己身上的怪事夠多的了,蚤多不癢,債多不愁。再說,這也是件好事不事,悶聲大發財吧。

王路很快在廚房裏找到了兔肉,實在很好找,遠遠的自己的鼻子就能嗅到,王路也顧不上加熱,就站在鍋邊。連筷子也不用,用手撈了塊兔肉就塞嘴裏,嗯,好吃。雖然沒什麽調料,清湯寡水的,但對王路來說,卻是無上美味。王路連骨頭也格拉格拉咬碎吞了下去,害怕聲音太大。還捂住了嘴。幾塊肉下肚,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王路自覺全身舒坦,正遲疑著是不是再撈塊肉吃--吃得太多了,明天沒準會被馮臻臻埋怨。

突然,他的動作一愣,轉過頭,四下抽著鼻子,繞到了灶台後,在垃圾筒裏,翻出了幾樣東西。

一塊兔皮,以及一團內髒。

血淋淋,帶著腐爛的氣息。

但是,王路盯著這團腐肉,卻如盯著人世間最美味的佳肴,他吞了口口水,緩緩地將兔皮湊到了自己的嘴邊,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已經凝結變黑的血跡。

黑暗中,他的臉上呈現出無比滿足的神情。

王路舉起兔皮,一把塞到嘴裏,大咬大嚼,隻不過,那兔毛實在太厚,哪裏是他咬得動的,王路正在撕扯著兔皮,突然,他頓住了身形,向外側了側頭。

有動靜,樓外,有什麽人正在過來。

王路,悄悄退後了幾步,縮到了灶台後的陰影裏。

農家宅院的籬笆門先開了,接著,是小樓的門,一陣腳步聲直向廚房走來。

是馮臻臻,她的肩上背著一隻角麂,卻是四明山常見的外形似鹿的野獸,角麂的身上有好幾個洞,血正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卻原來是馮臻臻在外麵的山林裏挖了幾個陷阱,削了幾根竹簽,運氣頗好,坑住了一隻角麂。角麂是四明山除野豬外,較常見的野獸,王路以前在梁弄等地采訪時也沒少吃,角麂炒鹹菜是道名菜。

躲在灶台陰影裏的王路,看到一滴滴還溫熱的血液從角麂身上滴落,嗅到那誘人的新鮮血液的味道,喉嚨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他扯出了嘴裏的已經有點發臭的兔皮,舔了舔嘴角。

馮臻臻將角麂放到地上,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皺了皺眉--角麂滴落的血不少都沾到了她的身上,更糟糕的是,在爬下陷阱弄角麂出坑時,連衣裙破了--老化的窗簾實在是不夠結實。

馮臻臻歎了口氣,手一抬,輕手輕腳脫下了連衣裙--她想將裙子連夜洗幹淨,晾幹,縫好,明天好穿。王路昏迷沉睡時,她倒不介意赤身**--事實上,她原本就是這樣做的,要不然,穿著窗簾裙子在密林裏穿梭,枝杈早就將衣服勾破了--但如今王路已經清醒了,她自然不能再這樣做。

雖然說,王路和自己已經做了那件事--但他似乎並不知曉,如果自己在他身前**,他一定會以為自己瘋了。

其實,白天王路偷看馮臻臻色迷迷的樣子,全落在了馮臻臻的眼睛裏,她倒並不惱,隻是有點難過--難過於王路完全忘了和自己在水池邊的那一晚。如果王路還記得,又何必偷看自己。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卻不知。

也許,這樣也好。

那一晚,“他”在突然出現,並從**和靈魂粗暴地占有了馮臻臻後,就再一次消失。

王路,並沒有變成智屍。

馮臻臻知道,自己永遠失去了王路,因為,人屍殊途。

馮臻臻歎了口氣,不過,自己並不是一無所有,在經曆過那一晚後,自己的覺醒進化突飛猛進,許多深藏的記憶完全恢複,自己已經知道了“我是誰”、“為何而來”、“該往何處去”--隻不過,那是自己身為人時的記憶,現在自己是智屍,曾經的一切,都讓它順風而去吧。

除了記憶,自己的身體也有了不少意外的驚喜,更多的感覺正在恢複,而最讓自己震驚的是--馮臻臻不由自主彎腰摸了摸左腿,那兒,有個小小的疤。

這疤是馮臻臻背負著王路翻越崖山後山電網時,被入侵者擊中的。幸運的是,這是個穿透傷,一槍兩個洞。

原本對智屍來說,這樣的傷並不算什麽,無礙於它們的活動,惟一討厭的,是無法愈合。

然而馮臻臻卻發現,這個傷,以比正常人傷口愈合時間更快的速度恢複著,也就短短半個月,一個貫通傷,已經愈合成了一個不起眼的小疤,而且這個疤還在持續縮小。

馮臻臻是智屍,但她也是個女人,她撫摸著疤上日漸平滑的皮膚,嘴角彎起了一抹淺笑,看起來假以時日,連這個疤都會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