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菲挨了母親一巴掌，反而心裏的畏懼少了幾分。
至少她不用再提心吊膽瞞著母親了。
“媽，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先斬後奏，沒有事先和您商量，可是我也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母親就突然打斷，“你到現在還沒醒悟我為什麽要打你嗎？”
“什麽？”黎菲一頭霧水地看著母親。
剛剛母親那一巴掌打得她確實心裏難受，可是緩過來想想，母親也是因為恨鐵不成鋼，好好的工作不要了，卻做著費力不討好的特教工作，還莫名其妙被學生和家長把自己的臉給破了相。
“痛嗎？”
黎菲怔怔地看著母親，不知道前一秒還大發脾氣朝她吼，為什麽現在聲音又軟了下來。
“你這孩子，看來還真是傻。”母親不知為何突然就歎了口氣，沒有再理她。
黎菲看著母親轉身的背影，一時心裏百感交集。
等她進了浴室，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才知道有多狼狽。
她齜牙咧嘴快速洗了個臉，將散亂的頭發紮了個馬尾辮，又跑到冰箱裏拿出幾塊冰塊敷到臉上。
母親進了臥室一直沒有出來。
黎菲不敢去驚動她。
可是肚子早就不爭氣地唱起了空城計。
從上班的第一天開始，每次下班回來她都覺得特別的餓。
這份工作和幹體力活差不到哪裏去。
也難怪她怎麽吃都不長胖，甚至比以前的體重還瘦了好幾斤。
母親這次來了，不知道有沒帶鄉下的特產來，上次帶的一大袋早就被她消滅幹淨。
一想到那些美味，她情不自禁就抬腳往廚房走去。
果然，地上放著三個裝的鼓囊囊的大紅袋子，許是母親剛回來，還沒來得拆開。
她剛蹲下身，手還沒到碰到袋子，就見母親的身影出現在她麵前。
她的手一抖，趕緊縮了回來。
“既然這麽怕我，當時怎麽就敢一意孤行私自做決定？”
黎菲看著母親雙手抱胸，一臉高深莫測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
她心裏毛毛的，真想下跪求饒，母親大人，行行好，您就高抬貴手，痛快點吧，不要這麽折磨我了。
隻是這一切也隻能在腦海裏打個轉，然後悶在心裏。
母親道行實在太深，她隻能甘拜下風，靜觀其變了。
“媽，我肚子好餓……”
黎菲皺著小臉，裝柔弱。
沒想到這招竟然還真管用，母親臉上的表情有些鬆動。
她內心一喜，正想乘勝追擊，卻聽到母親涼涼的聲音。
“餓了自己出去解決。你不是掙錢了嗎？出去吃一頓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說著，竟然毫不留情將廚房的推拉門一關，直接將她隔離到了門外。
黎菲這才意識到嚴重性，母親根本是還沒有原諒她。
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還是打算給她來個冷暴力？
“媽，你真要這麽狠心嗎？”黎菲對著緊閉的廚房門，開始撒嬌，“要是把您女兒餓出了胃病，您老可怎麽辦？您到哪再找個像我這樣的小棉襖？”
“小棉襖？你還好意思這麽誇自己。”母親不知道在裏麵搗鼓什麽，像是拿著刀子在用力切什麽。
聽到母親的嘲諷伴隨著刀子發出的聲響，黎菲的頭皮都有些發麻。
母親不至於氣到瘋狂，要對她動刀子吧？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正想溜之大吉，卻看到推拉門瞬間被母親拉開。
一陣撲鼻的香味瞬間就鑽到了黎菲的鼻孔裏，她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定睛一看，母親的手上端著盤子，盤子裏裝著已經配好香料的鹵雞肉，滿滿的一盤子，真真是舌尖上的**。
“媽……”黎菲激動地眼睛發光。
原來母親是在廚房裏給她做好吃的。估計是放不下架子，又舍不得女兒真的餓肚子。
想到這裏，她用餘光偷偷瞧了一眼母親。
見她沒有再生氣，黎菲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她飛快地伸出倆手指到盤子裏夾了塊雞腿往嘴裏啃。
“你看你……”母親沒好氣地將盤子放到餐廳的桌上，“等下再好好收拾你！”
“謝謝媽！”黎菲看著母親故意避開的身影，眼裏莫名有些發熱。
母親雖然性情變得有些古怪，但她骨子裏還是那個善良、心軟的女人。
幾分鍾後。
黎菲終於啃完了最後一塊雞肉，她有些意猶未盡地看了看空了的盤子，又側頭看著坐在沙發上一直沒有出聲的母親。
“媽，你鹵的雞肉比五星級大廚的都還要好吃。”
黎菲真心想讚美母親的手藝。
“不要以為拍拍馬屁事情就過去了，可沒那麽容易。”
母親冷哼一聲，起身坐到了黎菲的對麵。
黎菲這次沒有閃躲，而是一本正經地繼續大言不慚，“媽，我剛剛說的話絕對是發自肺腑。要是您出山的話，估計那些大廚都要失業了。”
“哦，真的？”母親似乎來了興趣。
黎菲見成功地將母親的注意力轉移了，暗自得意，更是說得帶勁。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差要舉手對天發誓，“媽，我讀書時吃過那麽多店子裏菜，高級餐廳也去吃過，論廚藝，您絕對不比他們的差。”
“那行啊！既然你這麽看好我，我要不發揮點社會價值，也太對不起自己的手藝了。要不就這樣吧！你那份工作盡快辭了，咱們開個餐館，我掌勺，再請個做事的，你就負責收錢就行。”
“……”
黎菲這次終於明白，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和母親的較量中，她又一次輸了。
“媽，您都這麽大年紀了，我怎麽可能還讓您去做這些辛苦事。”
“難不成還指望你那點工資養活我？”
母親不鹹不淡地開口，“你現在還年輕，不知柴米油鹽貴，等到真的入不敷出了，你就知道生活的壓力了。我這麽辛苦把你拉扯大，難道你就真的甘心這一輩子就這麽碌碌無為過下去？”
母親的話一下子戳到了她的痛點。
宋勵飛的家人輕視她的職業，她無所謂。
可是母親怎麽也能這麽世俗呢？
“媽，我知道現在我從事的這份工作，您一定很失望。我要是隻抱著混日子的心態，我也不會去選擇這樣的工作。可是，如果所有人都不願意去幫助他們，那他們就真的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了。”
“然後就像今天這樣，被人家打了還要忍氣吞聲？這就是你的偉大事業？”
母親的反問，讓黎菲到了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