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

按照法塔迪奧說的,要精心的觀看一下道路兩邊的中國民俗景色,所以執意選了一趟速度很慢的老式電力機車,放棄了現在北京和上海之間直達的磁懸浮特快。看到易塵他們不解的目光,法塔迪奧振振有辭的說:“美國總統最大的享受就是在西部原野上,乘坐每小時不過五十英裏的蒸汽機車看風景,我們現在也基本上等於美國總統的待遇了。”

易塵無語以答,隻能歸結於法塔迪奧的怪癖了。

自從英國政府宣布了女王下台,新王登基的消息後,易塵他們就切斷了和倫敦的一切聯係,就算要打電話回去,也約定了隻能說以下的言語:“啊哈,今天天氣真好。。。是的,我吃飯了。”等等等等。

法塔迪奧還是老脾氣,包了一節車廂,菲爾和戈爾在車廂兩頭一坐,就嚇住了無數想要過來占位置的人。

坐在車廂的中部,易塵身邊緊緊的貼著菲麗,法塔迪奧坐在他的對麵,傑斯特和莎莉在過道左邊的沙發上坐著,法塔迪奧的兩個助手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批白酒,正自得其樂的喝得高興。

易塵看到了十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人稀疏的布置在了站台上,他微笑起來,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莎莉,發現她還是那副木頭人一般的表情,但是,從她的眼睛深處,易塵看到了一絲深深的恐懼。易塵微微的皺起了眉頭,莎莉這種特別訓練過的殺手,為什麽會有恐懼?她殺過無數的人,受到過世界上最暴虐的對待,她還恐懼著些什麽?

易塵拍拍菲麗說:“車就要啟動了,乖乖坐著,傑斯特,陪我去車廂頭上抽支煙。”

法塔迪奧奇怪的看了易塵一眼,這個車廂都被包下來了,抽支煙有什麽?但是法塔迪奧看看莎莉,嘴角微微上翹,沒有說什麽,開始和菲麗有一搭沒一搭的扯了起來。

傑斯特跟著易塵到了車廂的鏈接處,菲爾也跟了過來,攔在了他們和另外那個車廂之間。

易塵看了一眼莎莉:“傑斯特,今天早上你回自己房間的時候,莎莉在幹什麽?”

傑斯特想了一下,聳聳肩膀說:“她?好像一個晚上沒睡的坐在沙發上發楞,我才懶得管她呢。”

易塵低聲說:“她昨天晚上看到了你和菲麗對付那兩個家夥的事情,因為她看到了,而心裏對這些事情無法理解,所以,你沒發現她現在很害怕看你和菲麗麽?”

傑斯特愣了一下,嘀咕了起來:“他媽的,她的速度倒是挺快,居然這麽快就趕到了天台上,媽的。。。老板,您看,她是否可以也操練一下呢?”

易塵一口回絕:“不可能,我不會允許讓自己的心法口訣流入一個我不了解的人手裏,尤其她的身體內傷太多,最多活到四十歲就會死掉,就算她現在開始修煉,因為經脈受損太多,也沒辦法得到什麽好結果的。。。當然了,看她的身手,倒是很有用處,所以我才允許你用這麽一筆錢買下了她,否則,哪裏有這麽便宜的好事給她?”

傑斯特無奈的歎口氣。易塵安慰他:“好好的摸摸她的底細,嗯。。。讓她害怕你,但是又感激尊敬你,最後徹底的控製她的精神,如果你可以做到這樣,我可以治好她的傷勢,考慮把口訣給她。。。但是。。。”易塵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假如你敢偷偷的給她口訣,我就連你一起幹掉,明白麽?”

最後三個字,易塵怪異的聲浪直接震入了傑斯特的腦海,傑斯特渾身一震,沒有任何反抗力的點點頭。

火車已經啟動了,易塵和傑斯特各自點了一根雪茄,抽完後回到了座位。菲爾返回自己的位置,叫過了一瓶紅酒,一口一口的喝著。

法塔迪奧笑嘻嘻的招呼易塵:“易,過來,看看,看看,窗外,不就是你的祖國麽?”

易塵看了出去,列車還沒有出上海郊區,到處還是房子、房子、房子,電線杆、電線杆、電線杆,並沒有什麽能夠觸動易塵的東西存在。一輪紅日從東邊輕輕的探出了頭,易塵偷偷的吸納了一下太陽真火的力量,馬上渾身發了一陣細微的汗珠,而窗外,地麵上升騰起了一縷縷白色的霧氣。

法塔迪奧也興致勃勃的撈了一瓶白蘭地過來,給易塵倒了一大杯後,自己抱著瓶子就是一口,擦擦嘴角的酒沫,法塔迪奧讚美說:“中國是個古老而偉大的國家,我不得不說,中國是一個最難征服的民族。看看看看,上個世紀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的時候,基本上就是一個破爛到快要倒塌的國度,可是現在,嘿嘿,六十年不到,中國已經取代俄羅斯,我那親愛的祖國,成為了東方最強大的存在。”

易塵看著法塔迪奧:“你對中國的情況很熟悉麽?”

法塔迪奧自豪的說:“那是當然,我以前在莫斯科大學曾經輔修過漢語專業,我太仰慕中國的文化了,深邃、博大,也就隻有你們這些真正的中國人才能真正的參悟透他。”

易塵苦笑:“可是我對於自己的國家,可沒有什麽多的了解。。。唔,也就對於將近兩千年前的曆史知道一些,其他的,對於中國,無論是曆史、文化、風土人情,我基本上一無所知。”

法塔迪奧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怎麽可能,親愛的易,難道中國人不是一個向心力最強的民族麽?難道中國人不是一個世界上最講究血緣親情的民族麽?上帝啊,您實在是經常讓我吃驚哩。”

易塵掏出了自己的那枚玉佩,在麵前的小桌上輕輕的轉動了幾圈,無可奈何的說:“我大概就是所謂的孤兒吧,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姓什麽。。。大概三歲還是四歲的時候,被幾個。。。嗯,也就是西方修道院的那種苦修士一般的人帶到了他們的修道院內,開始頌讀西方聖經一般的經文,他們不是很關心世間的事情,自然我也就不知道這些。。。法塔迪奧,給我說說吧,看看中國是否有什麽值得我驕傲的東西。”

法塔迪奧露出了一副快要暈倒的神情,誇張的捂住了自己的胸膛:“上帝啊,親愛的中國易,您太讓我沒有言語了,中國是否有能夠讓您自豪的東西?天啊,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您這個問題,總之,您隨便在中國的土地上抓一把泥土,上麵很可能就有能夠值得所有中國人自豪的事物曾經存在過。。。您真的應該補習一下了。”

正在和莎莉輕聲交談的傑斯特也被吸引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法塔迪奧身邊,大咧咧的抽過他手裏的酒瓶子,一口幹掉了半瓶,塞了回去說:“那麽,找點有趣的東西給我們說說看吧。”

法塔迪奧也不在意傑斯特的動作,抓住酒瓶子也是一大口,有點賣弄自己的學問的說:“那麽,從哪裏說起呢?唔,就從最古老的傳說說起好了,親愛的易,知道為什麽中國人又叫做‘炎黃子孫’麽?”

易塵傻眼了,連忙搖搖頭表示不知道,菲麗已經笑得軟在了易塵的身上,狠狠的偷偷的掐了易塵一把,易塵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腦嗲。

法塔迪奧微笑著,用一種神秘低沉的語氣說:“所謂的炎黃,就是中國很古老很古老的時代,兩個偉大的,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的皇帝,嗯,他們分別率領了一個強大的國度,為了控製中原最肥沃的土地而展開了殺伐。。。這個,具體的過程也就不說什麽了,就說炎帝戰敗後,黃帝為了徹底的征服這個天下,又和炎帝的下屬還是盟友的一個偉大的魔神開始了戰爭,

那個魔神叫做蚩尤。”

傑斯特不屑的說:“魔神?他有多厲害?”

法塔迪奧笑嘻嘻的說:“這個嘛,實話說,這僅僅是傳說,我也不知道到底他有多麽厲害。但是好像是在最後一次的戰役中,那是在一個和梅花鹿有關的地方,蚩尤用魔法讓天地間充滿了霧氣,而黃帝得到了天神的幫助,得到了一輛可以準確的指出方向的車子,結果戰勝了蚩尤。”

易塵低聲說:“最原始的指南針?”

法塔迪奧翻了下白眼:“這個神話故事發生在起碼一萬年前。。。那個時候有指南針,我的上帝。。。”

易塵也愣了。法塔迪奧繼續說:“最後啊,黃帝大人用寶劍把蚩尤分屍,因為蚩尤可以無限的複活,為了讓他不再複生,他的身體被拉到了四麵八方最遙遠的地方丟棄了。”

易塵心裏狠狠一震,可以無限複活的人?一個擁有很強大力量的修士,的確可以無限的複活,因為隻要元神存在,就可以不斷的附體重生,甚至到了某種傳說中的境界後,隻要元神還在,身體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可以直接抽取天地間的靈氣瞬息間組成新的身體。。。易塵後心冷汗浹背,哪裏是什麽身體被五馬分屍?而是元神被徹底的打散,三魂六魄被分離後驅散掉,徹底的魂飛魄散的死法。這分明就是上古年代修士之間的血腥戰爭,難怪會有所謂神人幫助的說法。

易塵露出了笑容:“法塔迪奧,您的故事太精彩了,還有其他的類似的傳說麽?”

法塔迪奧得意的喝了一口,想了半天,準備想一點古怪精彩的měng料狠狠的炫耀一把,他突然笑起來說:“啊哈,有個很美妙的傳說。你們的曆史上,有一個很有名的,很會打仗的家夥,叫做張良的,他小時候是個無賴還是流氓的,後來碰到了一個老人。。。”

法塔迪奧緩緩的把張良的傳說說了出來,傑斯特瞪大了眼睛問他:“那個死老頭子叫做什麽名字?唔。。。太神秘了。”

法塔迪奧想了想:“好像是叫做什麽黃色的石頭吧?對了,黃石公爵。”

易塵笑起來:“黃石公是黃石老人的意思,可不是什麽公爵。”易塵無情的恥笑法塔迪奧,可是他的笑容猛的僵硬了起來,後心處的冷汗又一次流了下來,在天星宗的藏經樓內,他曾經翻閱到了最近千年來順利飛升的修士中,有一個道德宗的前輩,就叫做黃石道人。

易塵緩和了一下麵部表情,心裏苦笑不已:“怎麽可能,怎麽聽起來,這些人和事都和修士們有關呢?不管他了,就當聽故事而已。”

一路說說講講,法塔迪奧肚子中關於中國的墨水有限,列車還沒有到達北京附近,他就找不出說辭了。

易塵透過車窗,看著窗外廣袤的平原,阡陌縱橫,人丁來往,偶有雞鳴犬吠聲傳入易塵敏銳的雙耳。易塵看著聽著這一切,心裏一片茫然。到底自己的祖宗,他們做過什麽,幹過什麽,易塵從法塔迪奧的嘴裏,還是沒有得到一個哪怕最模糊的映象。易塵深深的知道,自己的血脈來自中國,可是,他真正接觸過的中國人,隻有自己的師門以及道德宗、五行宗、遁甲宗等等修士門派的人,他根本無法從心底對中國湧起一股認同感。

這種感覺,就好像你明知道一個寬厚、博愛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自己在渴望得到她的愛撫的時候,卻偏偏又有一層莫名的隔膜存在一樣,心裏很是茫然無味。

孫科長的辦公室,他點著了一根香煙,皺起了眉頭:“這個身上帶著麻煩的易塵,往北京來了?”

他的兩名下屬點點頭,其中一個回答說:“是的科長,易塵先生以及現在的俄羅斯經貿團,團長普洛夫先生的高級助手法塔迪奧一起前來北京。根據我們的分析,他並沒有什麽危害性,上海的事情,完全就是龍飛組長公報私仇,濫用權力。”

孫科長眉頭皺得更緊了:“易塵和龍飛會有什麽仇呢?你們大概也知道了,龍飛他們一群人,簡直就是中國神話傳說裏麵的神仙一般的人物,你們認為一個普通人,有機會和他們結怨麽?”

兩個下屬愣了一下,辦公室的門已經被推開了,天風子走了進來,麵色如水,不見一絲波紋的說:“孫科長?易塵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吧,他曾經是貧道的師侄,我們天星宗應該付起這個責任來。”

孫科長的腦袋馬上‘嗡嗡嗡嗡’的響了起來,天啊,自己怎麽沒有想到?易塵,一塵子,他媽的。。。孫科長苦笑著:“天風道長,這個,希望您能明白我們的政策,凡是真正的友好人士,我們無論如何都要負責他們的安全,我們不希望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發生,明白麽?”他第一次用這樣的嚴肅的口吻和天風他們說話。

天風沉默了良久,淡淡的說:“孫科長,對於我們修士們說,處理事情的方式和你們不是很相同。。。當然,我們也是受命來協助你們,並不想給你們任何麻煩,但是,很多事情,其中的因果是很複雜的事情,你們恐怕無法理解。”

孫科長狠狠的一拍桌子:“我能理解,我所能理解的就是,哪怕你是真正的九天神仙下凡,也必須得遵從我們的法律。易塵不管他以前是什麽人,不管你們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情,隻要你們還承認你們是中國人,你們就必須按照中國的法律辦事,神仙聖佛也好,妖魔鬼怪也罷,如果你們要肆意胡為,那麽就從我的屍體上麵先踏過去。”

天風子眼神一凝,整個房間內的壓力驟然加大,一股不可見的劍氣已經逼近了孫科長。孫科長挺胸而立,死死的瞪住了天風,他的兩名下屬二話不說的掏出了手槍,瞄準了天風的腦袋。

天風一分分的增加自己釋放的壓迫感,怪異的聲浪一層層的湧了出去:“孫科長,你們認為這種武器對我們有用麽?你們負責你們的事情,我們處理自己門內的事務,雙方互不幹涉。”

孫科長已經是滿身大汗,喉結上一顆細微的血珠微微的浸了出來,那是天風子的漸漸逼近的無形劍氣造成的。他一個字一個字的低沉的說:“天風道長,友善的對待一切友好人士,這是我們的製度,也就是我們的法律,無論你個人是多麽強,你也蓋不過這千萬國土十億人民共同遵守的原則。你能壓迫我又如何?自然有比我高明的人來處置你,個人的能力,能夠說明什麽?”

天風突然收斂了自己的劍氣,辦公室內緊張的氣勢為之一收,他淡淡的笑著:“真是奇怪,你區區一個凡人,居然可以在我的氣勢下抵抗這麽久,我倒是有點小看你們了。。。唔,是條漢子。。。放心了,我不過是去和一塵子說明一些問題,希望孫科長能夠明白,按照我對一塵子的了解,如果他知道了四年多前的一些事情,恐怕真的會造成很大的亂子,我從來就不敢小看我這個師侄的。”

孫科長追問他:“什麽意思?既然他現在不知道那些事情,那麽,很可能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到底你在說什麽?”

天風瀟灑的走出了房門:“我是不會告訴一塵子那些事情的,可是,我的其他六個師侄,唉。。。孫科長,最好您派車送我去那個什麽火車站,我可不想和我的師侄們一樣,大白天的禦劍飛行。”

孫科長張大了嘴,心底發出了一聲呻yín,這些修士們,也太囂張了吧?大白天的居然。。。他無奈的示意兩名下屬準備車輛,隨後雙腿發抖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濕透了。不過是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孫科長自覺比以前打三

個小時的搏擊還要累上三分。

在天風的催促下,那輛掛著特別牌照的奧迪車一路狂飆的衝了出去,而此刻,一陽子他們六人早就趕到了火車站。

易塵笑嗬嗬的摟著菲麗,跟隨著法塔迪奧下車。普洛夫派來的十幾個迎接的人早就等候在了月台上,易塵操著一口極臭的俄語和他們寒暄了幾句,自己覺得沒意思,換成了英語。

菲爾、戈爾提著易塵、菲麗的行李箱緊緊的跟在後麵,傑斯特還是那副痞子一般的德行吊兒郎當的在外圍一步三晃**的走著,莎莉彷佛幽靈一般緊緊的跟著他。

易塵微笑著對法塔迪奧說:“這就是北京麽?車站裏麵人好多。”

法塔迪奧聳聳肩膀說:“現在為了準備奧運會,已經擴建了車站了,如果是以前來,那個人會嚇死你。”

易塵微笑著環目四顧,突然身體一抖,猛的呆立在了現場。緊貼著他的菲麗第一個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連忙順著他的眼光看了過去。

法塔迪奧他們也發現了不對勁,順著易塵臉龐正對的方向看去,一排六名男青年站在那裏,附近很詭異的方圓五米內沒有任何人來往。長長的黑發披散了下來,同樣淡然溫潤的表情,同樣幽深有神的眼神,同樣整潔到一塵不染的黑色服飾,簡直就是易塵的六個拷貝在那裏。。。

法塔迪奧低呼:“他媽的,中國易,又是你的仇人麽?媽的,居然找上門來了。。。”

易塵淡淡的笑了起來:“不是仇人,是我的兄弟。”邁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