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動筆寫《零極限健康靜心》的時候,腦的中反複閃現的一句話就是:任何靜心的背後都是傷痛……所有走向靜心道路的人都是不堪忍受心靈的折磨,渴望擺脫心靈的桎梏,想去尋找心靈的自由的人……
我一直是一個心很不靜的人。小時候敏感、多疑、自卑,總是活在“別人怎麽看我”的惶恐不安中。記得在北京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打電話給在北京的姑媽,因為感覺姑媽電話裏說話有些冷淡,我馬上擔心自己是不是什麽事做錯了得罪了她?於是用我可數的一點助學金買了營養品去看姑媽。其實什麽事也沒有。因為從小生活在非常正統封閉的非書香門第的軍人家庭,因此沒有機會博覽群書、閱讀世界名著,直到進了大學連貝多芬、肖邦是誰都不知道。於是,雖然我是浙江省僅有的被中國人民大學新聞係錄取的兩名佼佼者中的一個,但因為知識麵實在無法和班裏那些十多歲便通讀世界名著的同學相比,在大學裏很是被同學們奚落調侃,因而內心很自卑。當時人大校園裏那個長相一般,個頭小小,目光裏經常閃爍著敏感和受傷,表麵上好像有堅硬的外殼保護其實內心總是小心翼翼地迎合同學們的女生,就是我。
想起來那種由於自我不認知以及擔心別人不認知的無比不靜心的種種糾結,構成了大學時代一個有著複雜自我的“我”;一個總覺得情感缺失,總在自己“心”以外的世界尋找安全感的小女生。在大學裏,這個內心極其不安的“我”,一直在努力戰勝“自我”,想掙脫不安和糾結。可如何擺脫?我把目光投向“心”以外的天空,但天空的湛藍吸引不了我;我投向沿路的綠草鮮花,可她們的青翠鮮麗也吸引不了我;於是我投向我的功課,把所有的時間放在圖書館的閱覽室,我獲得了很好的成績,可是好成績帶給我的快樂是瞬間的;我和班裏一個女同學成為好朋友,我把最純真的友情傾注在她身上,覺得空落落的心一度有了一個依靠。但很快因為青春的幼稚,一份濃鬱的同性感情夭折了;因為我深陷其中,因此被傷害得很重。後來我知道我不過還是在尋找別人的認知,尋找別人對我的接納。而我外表的樸素、單純和內心世界的超級敏感、豐富和犀利,形成了某種程度上的表裏不一、某種程度上表裏又過於合一的我。
然後,愛情出現了,出現在我不需要,或者說還不懂得需要的時候,而且不是一份,是一份接著一份。可是當時的我對自己完全缺乏認知和接納,居然會生出一種對喜歡我、愛我的人的恐懼和惱怒。我在想,“我這麽普通,他們為什麽愛我?”於是我不僅糾結自己,也糾結別人。因為我不認知自己,所以對別人投向我的愛感到惶恐、感到不安,沒有絲毫喜悅,因此大學裏我無意中傷害了不少同學而渾然不覺。
為了獲得認同,我瘋狂地看書。大學時代,除了功課,我大量閱讀人物傳記、世界名著,以及心理學、管理學、行為科學、社會學等方麵的書,由於是惡補,看過的大部分也忘了。我們班現在遠在美國的“詩人”為此給我創作了一句俏皮話:“看遍世界名著,吃遍天下零食。”但是我對校園裏的人際交往、時尚活動沒有興趣,我幾乎不參加社會活動,不跳舞,不談戀愛,我把每一分鍾都用在了讀書上,唯一的社會活動就是當校刊的記者。
新聞專業改變了我的人生。它強迫那個懼怕與人交往的我去征服自己,去接納人,去讓人接納我,否則,你將采訪不到你所需要的素材,你將完成不了記者的職能,你將沒有資格在記者行業裏生存。當時采訪課上老師的一句話讓我記憶一生:“別人把你從門裏趕出去,你要從窗戶裏爬回來!”這是記者職業的一份必需的執著。我帶著內心的惶恐和待人處事的自卑,強迫自己按照職業的要求去完成學業的使命。記得我第一次為校刊去采訪人大附小的老師時,不過半個小時的采訪,不過十來個問題,我卻緊張得心髒狂跳,連小腿都在打戰。但是,一次次征服怯懦的自我,一次次征服自我以後的小小的成功,一次次發表在校刊上的文章獲得老師的好評,我的自信在逐漸建立,我校刊上的文章也越來越顯靈氣。大學三年級在四川一家報社實習了半年,我雖然個兒小小的,22歲長得像18歲高中生,以至當我去阿壩藏族自治州的一個縣采訪宣傳部長的時候,居然被他的辦公室主任擋駕在了外麵。記得那天我采訪的主題是該縣落實知識分子政策的情況,可能辦公室主任看我太小,不像省報記者,因此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當時的對話也很有趣:
我說:“我想見你們宣傳部長。”
回答:“部長不在。”
我問:“那我可以向您了解一下情況。您可不可以給我介紹一下縣裏知識分子政策落實的情況?”
回答:“我們沒有這方麵的情況可以介紹。”
我說:“那您給我一些相關的資料也行。”
他說:“我們沒有這方麵的資料。”
看他整個一個就是下逐客令了,我可是從成都長途跋涉到這個少數民族地區的,怎麽能容忍他幾句話把我驅趕走?於是又有了下麵的經典對話。
我問:“你們部長不在?”
他說:“是的。”
我問:“你們沒有什麽知識分子政策落實方麵的介紹?”
他說:“是的。”
我問:“你這方麵沒有任何資料可以給我提供?”
他說:“是的。”
我說:“那好,這也是一種情況,說明你們這裏沒有貫徹國家的政策,我回去會把這個情況跟報社和省政府有關部門匯報。”說完我轉身就要離去。
“請等等,請等等!”對方趕緊叫住我,說再進去看看。
幾分鍾後,宣傳部長急忙出來,又是握手又是道歉,結果我順利地采訪了宣傳部長,順利地發表了文章。
這就是通過新聞專業的學習,短短的幾年對我個性的突破和自我的重塑。
那次實習,我的發稿量在同去實習的同學中名列前茅。我采寫的稿件有若幹篇反響很大,有篇稿子獲得四川省好新聞二等獎。所有這些成績,逐漸讓我確立了“我還行”的認知,我開始覺得自己還不那麽差。
其實我內心裏是嚴重的雙重人格。一方麵,我一直覺得我行,因此我才會在學業事業的道路上執著地行走;而另一方麵,我總是比實際低幾倍地評價自己。所以每次做完一件事就覺得恐怕要失敗,要出差錯,記得在這種心理狀況下高考發榜時我都不敢去看,是父親笑嘻嘻地回家通報喜訊,我戰戰兢兢地聽父親說我高考成績是全校第一,當時我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幾年後的研究生考試,我也緊張得夜夜失眠,居然需要依靠藥物的幫助入眠,結果我卻是本專業人大錄取的兩個同學之一。我總是低估自己的能力和自己做事的結果,這已經成為我長期一來的心理定勢,即便每次結果出來都證明我還行,但我也僅僅是當時快樂釋然一下,並沒有為下一次再預測結果時多增加一分自信。因為這種自我評價的低下,造成我內心在做每一件事情時的不自信,總是患得患失,其結果就是心理糾結,影響做事的過程和結果,甚至連出國前去使館簽證麵試也能影響到睡眠。感謝老天的是,幾乎沒有一件事因為我的自我評價低和心理糾結而影響了結果,冥冥之中,總是有一隻手在護佑著我的努力和付出,我學業和事業一路順利……
而這些順利恰好見證了我自我認知和自我評價由缺失到建立、完善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