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古爾邦節。
一早,老於頭馱著一簍黑鯉魚趕到城裏。
他正抓起一條魚,給別人稱,一個騎摩托的小夥,嚷嚷地來到跟前:“老頭子,交稅沒有?”
聽聲音,老於頭知道是稅狗子小徐三誰來了。也不理他,仍稱他的魚。
敢不理稅務幹部?小徐三心裏來火,架好摩托,走到老於頭跟前:“先交稅,後營業。”說著,手裏的筆,在小本上三下兩下一畫,“嚓!”撕下一張條,給老於頭扔下去。
老於頭看見紙條飄飄悠悠落在腳邊,也不去撿。說:“不是規定十一點交嗎?剛賣,拿球交你?”
“耶!老東西,想弄事咋的?叫你交,你就交!不交,這魚沒收!”
“沒收?也沒犯法,誰敢沒收?”老於頭也不怕小徐三。
小徐三聽老於頭的話一點也不軟,手在車座上一拍:“日鬼了!不讓你賣,就不讓你賣,你還嘴硬?反了你!”說著,拎起簍子裏一條最大的黑鯉魚就走。
老於頭不看,也不喊。想,你狗日的小徐三,真敢沒收魚?過會兒,還愁你不乖乖把魚還回來?
天中了。
老於頭一簍魚都賣光了,小徐三也沒來還魚。
老於頭心裏越想越氣,想直接去稅務所找他領導。又一想,沒熟人。老於頭忽然想起來一個人,一同退伍進疆的董伯良,說是在市政府工作,找他去。稅務所歸政府管。
市政府機關早下班了。
老於頭扶著破車,在市政府家屬院裏,轉了七八圈,才找到董伯良單住的一棟紅磚小樓。
老於頭把破車往院門口樹根下一歪,就敲門。
開開門,董伯良吃了一驚:“你!老於哥?!哎呀!多少年沒見了?而今你咋不來我家了呢?安?”董伯良說著,抓 著老於頭的手,拉他進屋。一進屋,就把他往沙發裏按。一邊倒水,一邊叫保姆重新開火做飯。
老於頭坐不住,站起來要走。說:“你別,你別,我來……”
董伯良說啥也不依。在部隊,兩人好得合穿一條褲子。進疆後,雖然不常在一起,感情還是有的。董伯良又把老於頭按在沙發裏。說:“哎呀!都怪我這幾年沒下鄉去看你呀!”
老於頭隻好坐下來。
董伯良很激動。說:“於哥,我說呀,你來得還正好,今天,有個親戚剛剛給我送來一條魚,還活。咱倆燒了喝酒,好不好?”董伯良說著,把一邊的盆蓋掀開,讓老於頭看魚。
老於頭一看——黑鯉魚!母親湖的黑鯉魚!臉,霎時就變了色。啥話也不說,拿起自己的破草帽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