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2年,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在維也納首演,貝多芬親任指揮。曲終時,掌聲暴風雨般卷過音樂大廳,人們被雄壯的樂曲中所蘊含的人類最崇高的感情——博愛所感動,無不流下滾燙的淚水。
自從亞當、夏娃被逐出伊甸園的那天起,人類就和苦難結下了不解之緣。在充滿災難和痛苦的漫漫人生長途中,人類憑藉著發自心靈的愛,在相互關照和救助中,戰勝了人類與生俱來的孤獨與隔膜,消除了潛在的深層上的生存危機,使無數孤寂的靈魂走進天堂般的精神家園,實現了人類命運的一次次超越。
孤獨的心靈是自己的地獄,博愛的心靈是自己也是他人的天堂。文森特·梵高的心靈是孤獨的,他的生命中沒有愛,他在心靈的沙漠中隻堅持了37個年頭,最後,孤獨地走進現實的金黃麥田,用手槍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尼采一生用他瘦削的身體,背負著孤獨的十字架,踽踽獨行在茫茫荒原。他心中沒有愛,有的隻是恨。“去女人那裏嗎?帶上你的鞭子。”他恨親人、恨朋友、恨鄰居,恨所有和他同時代的人,他瘋狂地用仇恨的鞭子把生命的盛宴打得一片狼藉。他被關進了瘋人院,最終死在那兩扇緊閉的鐵門裏。盧梭曾是一個懶懶散散,沒有意誌力,沒有進取心,看不到明天,滿足於平庸,心靈孤獨的人。當他結識了華倫夫人之後,才徹底改變了自己。在華倫夫人真摯的愛情滋育下,心靈的沙漠化作了綠洲。他不再是一個隻喜歡無端遐想的孤獨的散步者,而成為摯愛自然和人類、徜徉於人類精神樂園的時代巨人。貝多芬孤寂一生,男女之愛,天倫之愛,友朋之愛,都不曾降臨他的生命。可他並不孤獨,他海洋般的心靈中,滿懷著對蒼生的憐憫、對人類的摯愛。他把這種最博大的愛,化作《春天》,化作《月光》,化作一首首交響樂,充溢在天地之間,讓世世代代的人們和他一起在音樂中走進精神的殿堂。
亞裏士多德說:“喜歡孤獨的人不是神祗,就是野獸。”我們不是神祗,也不是野獸,我們是人,我們拒絕孤獨,我們接受並奉獻博大的愛。心存一顆愛心,愛我們的親人、鄰居、朋友和整個的人類。
博愛,是人類生命的盛宴,在這聖宴的滋育下,人類才能獲得戰勝一切的偉力;沒有這聖宴的滋育,人類的心靈將化作一片死寂的沙漠。生命中失去了博愛的聖宴,那是人類的悲哀。
天堂之門和地獄之門同時洞開著。
生命的距離
泰山北麓的靈岩寺與天台國清寺、南京棲霞寺、江陵玉泉寺同稱天下寺院“四絕”,並享“四絕”之首盛名。故有“遊泰山而不至靈岩不成遊”之說。
此說毫不虛妄。我曾三遊靈岩寺,寺內每一處景致都非常美麗。這裏自然風光秀麗旖旎:峰巒奇偉,柏檀蔥鬱,各種樹木多達兩萬多株。樹林蔭翳,泉水淙淙,蟬鳴鳥囀,其境甚是幽雅。人文景觀比比皆是:金剛殿、大雄寶殿、天王殿、千佛殿、禦筆崖、辟支塔等建築,既各領**,又和諧統一。每一處景點,都仿佛一塊磁石,緊緊地吸住你的目光,讓人久久不肯離去。由2000個能工巧匠耗時3年才建成的9層高的辟支佛塔,曆經千年風雨仍巋然屹立。大雄寶殿內40尊宋代泥塑羅漢像巧奪天工,有授課的老者,有年輕的僧侶。或沉思,或怒目,或聆聽,或耳語,栩栩如生,呼之欲動,堪稱“中華絕塑”。如果你再聽一聽關於朗公的傳說,你就會更加感到這裏確是靈山聖地。
然而,最能打動我、給我以生命啟悟的卻是靈岩墓塔。
由十王殿西行百餘米,即到墓塔林。這裏埋藏著自唐代以來靈岩寺曆代高僧,現存墓塔167座。每座墓塔造型各異,代表著不同的內涵。鍾型墓說明死者是早晨去世的,鼓型墓說明是晚上去世的,取“晨鍾暮鼓”之意。還有一種方型墓,像是一個“日”字,則說明是白天去世的。墓塔底座多有浮雕,有獸頭、武士,有樂伎、飛天等,形象無不生動逼真。我徘徊在塔林中,每一座墓塔,都強化著我生命的意識,啟迪著我關於生與死的感悟。當我走到塔林上方那座最大的墓塔麵前時,我的心靈猛然間被震撼了!
這墓塔是為該寺第一位住持、李世民的堂叔修造的。此墓規模宏大,造型新穎,寓意深邃。墓的東西兩側各有一對石門,東門有一人正推門而入,而西門一人正提著燈籠向外走。剛才你還在側目送他推門而人,來到人間世界,當轉到西側時,他已經提著長明燈向西天極樂世界走去了。這是釋家對生命的禪悟。這是對世人的警示。它告訴人們,人由生到死,並非遙遙無期。其實,人的一生不過隻有幾步之遙。
人生百年,如白馬之過隙,真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今天還一頭烏雲,轉眼間,雲鬢已改,滿頭銀霜。蒼天不老,江河長流,人生與之無法比擬。人生苦短。然而,正因其短,才愈顯其寶貴。古人雲:“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正道出了生命的價值。
今年夏天,我又來到靈岩寺,不為尋幽探勝,隻為再一次量一量從“東門”到“西門”這生命的距離到底有幾步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