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真的不是。”明媚兒一著急,把回話的規矩忘了。

她被罰跪,實在是鬥不過寧妃的產物。

權柄在人家手裏,她認下,也是為了讓自己能活得更好做的必要妥協。

而在這個環節裏,陛下不過是一個行刑者罷了。

本質,她是怨不得他的,誰讓自己確實低賤,那些恃寵而驕的話,聽起來也那麽“百口莫辯”。

她或許有兩分不服,但想通了,也就那麽回事吧。

還比不上賞春樓的罰。

“那為什麽三番兩次。”

“拒絕孤。”

景文帝說著似乎覺得自己這句話太柔軟奇怪,又硬邦邦加了一句。

“想爬孤床的女人,多如牛毛。”

是啊。

全天下想做皇帝女人的人,恐怕數不勝數。

她這種出身,又算得了什麽。

不過低賤到老天都受不了了,才給她一個衝喜的機會。

明媚兒兀然想起景文帝厭惡的眼神。

想來,他也是不願碰她的,隻是迫於無奈罷了。

“陛下,讓奴來伺候您吧。”明媚兒一改態度,雙手溫柔地攀上了男人的肩。

古文裏曾說:“識時務者為俊傑。”

陛下本就厭惡她,若她不願配合陛下重獲新生,反而還得罪他。

那她當真是死期將至。

一雙小手,柔弱無骨、而極致溫柔。

她努力回想在賞春樓的一切和春宮圖上所畫。

不知不覺間,竟然是她占據了主位上風。

兩個人極致纏綿、極其合拍。

而此時,一匹從皇城裏跑出來的烈馬,也停在了賞春樓前。

門口龜公立刻迎上去要幫忙牽馬。

結果剛走過去,就被身長九尺的壯漢怒目圓瞪嚇得一哆嗦,連滾帶爬又跑回樓裏叫老鴇了。

壯漢抬步便往裏走,正好碰上要出來看他的老鴇。

“哎呦,這位公子好生雄偉,隻是看著麵生,頭次來吧?”

“需不需要奴家為公子介紹介紹?”老鴇嬌笑著往壯漢身上貼,還暗示著眨眼。

她雖臉上有厚厚一層粉,容貌上比不過年輕姑娘們,但身量豐腴,也算是徐娘半老。

“砰——”

“哎呦!疼啊!”

老鴇一下被甩飛兩米遠,她剛緩過神來要叫人,一塊漆黑的令牌就懟到她眼前。

“嘿嘿,這位公子和奴家開玩笑呢。”老鴇尷尬笑著,在姑娘和龜公的攙扶下起來,向周邊被驚擾的恩客解釋著。

“公子,請和奴家來。”

老鴇說完就給壯漢引路,兩人上了四樓,也是頂層她辦事的地方。

“奴家見過大人。”老鴇跪地行禮。

她並不認識他,但是認識那塊令牌,出自官家。

前段時間那個神秘男人來選人,就是拿著這樣一塊令牌。

“不知大人今日何事前來?是不是鈴蘭那丫頭不聽話了。”

“那丫頭皮糙肉厚,隻管打罵…”

鈴蘭,正是明媚兒的花名。

“夠了!”

壯漢打斷老鴇的話。

“把她的接客冊子拿過來。”

老鴇下意識剛想說“鈴蘭從沒接過客。”畢竟樓裏的姑娘接過客的一個價,沒接過客的翻十倍。

可是話到嘴邊,她想起什麽又咽下去了。

“好,奴家馬上去拿。”老鴇起身去另一個屋子裏找接客冊子。

她不能讓官家知道鈴蘭沒接過客…否則她讓鈴蘭失貞豈不是大罪。

現如今隻能破罐子破摔,諒她也沒有膽子把那些事說出來。

更何況一個從青樓裏出去的失貞女人的話,哪個男人會信?

“啪——”

老鴇翻箱倒櫃間,一本冊子從櫃子上掉下來。

海棠近一年的接客冊子。

她狠狠心,把寫著海棠名字那頁撕掉,全當是那小蹄子的!

“大人,這就是鈴蘭的接客冊子。”老鴇交給了壯漢。

又恭恭敬敬把人送走,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她這才鬆口氣。

隻是剛進門,就被突然出現的女人嚇了一跳,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抽過去。

“翠萍你要死啊!躲在門後幹什麽!”

翠萍挨了一嘴巴臉很快通紅,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唯唯諾諾的。

“…媽媽,鈴蘭…鈴蘭怎麽樣?”

“哼。”老鴇發出一聲冷哼,嘲諷地看著她。

“鈴蘭現在是貴人了,她怎麽樣和你有什麽關係?”

翠萍微微抿唇,還想再問。

老鴇不耐煩揮手就走:“別纏著我了,她要死早死了。”

一匹烈馬,匆匆又回到皇宮。

而此時,明媚兒早已經累得在龍**睡過去。

燭火大亮。

景文帝粗糲的手指,輕柔劃過她光滑的額頭、恬靜的眉眼、以及那抹櫻紅色的朱唇。

哪怕後宮多絕色,也不可否認,她當屬上乘。

身嬌體軟,也是尤物。

總是能勾起他最原始的欲望。

“咚咚——”門外傳來極輕淺的敲門聲,非常有規律。

景文帝披上寢衣,走出內殿。

一個壯漢雙手恭順捧著一本冊子,跪倒在陛下手邊。

景文帝飛快翻閱,臉色越來越沉,直至將冊子狠狠擲出去。

“冊子上的人。”

“全殺了。”

說罷,轉身回內殿。

屋內,明媚兒已經被吵醒,她睜著迷蒙的雙眼,不解地看著景文帝。

“陛下,怎麽了?”

景文帝走到明媚兒身邊,一把掐住她的下頜,仔細端詳著這張人畜無害的臉。

瀲灩著水光、小鹿般的眼神。

腦海中,卻是冊子上的名字連番滾動,數不勝數。

明媚兒被他眼裏的殺意嚇住了,身上寒毛直立,下頜的疼,已經不能和害怕相比了。

她幾乎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

“穿上你的衣服,滾。”

景文帝拽過一旁散落的衣服,狠狠摔在明媚兒身上。

“是,陛下。”明媚兒不敢多留,甚至衣服都穿不整齊,就匆匆離開內殿。

當人到了外殿,嚇軟的腿才癱在地上。

幾滴淚,冰涼滑落滾在衣襟內。

陛下方才的樣子,讓她想起了…醉酒後的爹爹。

另一邊壯漢拿著冊子,剛回到暗衛所,才敢翻開看一眼。

冊子上麵…

小到販夫走卒、大到…世代襲爵的廣平侯——曹德海。

一場震驚朝野的暗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