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兒和裴羨陽帶著陳安騎快馬走小路,從安平縣轉到了隔壁的藩南國。
一路快馬加鞭,跑了兩日,到了他們在藩南國榕城縣的房子。
這些年明媚兒和裴羨陽的私產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又為了保險,在很多地方都有房產。
講究的是狡兔三窟。
“娘,咱們為什麽要跑?”
陳安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抬頭有些小心問著同樣在一旁幫著他整理的娘親。
在他十幾年的記憶裏,從未見過娘親和義父如此緊張和匆忙的奔波。
說是奔波,不如說是逃命的逃竄。
這讓他很不安,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不平靜。
明媚兒收拾包裹的手一頓,向陳安勾起一個溫柔的笑,摸了摸陳安的頭。
“在趙國有點小麻煩,不過沒關係,你不必放在心上,等一切穩定了,你照舊去讀書,想參見院試也照舊。”
陳安自從啟蒙開始就在邊疆讀書,夫子是裴羨陽在大周朝京城請的一位名師大儒,曾是進士甲榜十一名,在國子監任職,但是不適應官場的爾虞我詐,不過七八年就致仕了。
一直渾渾噩噩在家中度日。
直到裴羨陽找到他,以朝廷五品大員的俸祿聘請他為私師,才能請的動他。
這大儒願意跟著他們帶著家眷四處奔波,和他們一同安居在趙國安平縣。
為了保密明媚兒的身份,防止節外生枝,是另外給大儒一家安排住房的,從不許大儒一家來他們的房子。
除了教授陳安讀書以外,明媚兒和他們並無私交。
如今明媚兒等人來了藩南國,後續也會將大儒一家接過來,不會影響陳安讀書。
至於陳安讀書想去參加院試,自然是大周朝的院試。
明媚兒不想讓陳安進入官場,不想讓景文帝發現陳安,哪怕景文帝不知道陳安是他的孩子,她依然不想冒這種風險。
可是陳安誌在官場,她也不好加以阻攔,裴羨陽也勸慰她。
科舉考試不是那麽輕鬆的,有多少人傾盡一生精力卻根本走不到天子腳下,就算是走到天子腳下,也不見得就會在京城任職,多半都是要外派的,許多人一輩子都在邊城任職。
陳安不一定有那個本事。
就算是有,景文帝也不一定會發現。
退一萬步講,不管陳安有沒有那個本事,明媚兒因為個人私心,阻攔陳安發展,這對陳安也很不公平。
畢竟…陳安原本應該是皇子的。
他如今已經夠憋屈了。
明媚兒對他還有愧疚,便更加不會阻攔陳安學習上進。
總歸,一切都是天意。
“娘,那個包裹我自己收吧。”
明媚兒剛要再拆開一個包裹,陳安神色就有些緊張上前阻止。
“娘,這幾日您也累了,回去休息吧。”陳安道。
明媚兒看了一眼自己手下未打開的包裹,看外形有點像書籍畫卷。
“好,你早些休息。”明媚兒沒有追問,孩子長大了總是需要自己的空間和秘密。
“好!娘放心吧。”陳安滿口應了。
明媚兒起身離開房間。
陳安看著娘親離開,才將那包裹緩緩打開。
正是幾本厚厚的冊子,都是近十幾年的大周朝律令等文書,不是刻印版,而是原版。
他花了大價錢,又勞累夫子才疏通關係買回來的。
而有兩張被卷好的畫卷,也被緩緩打開。
上麵。
赫然是景文帝的畫像。
底下的印章,是宮廷畫師的私印。
同樣是陳安花了大價錢,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得來的。
他自從讀書開始,便時常聽夫子講解大周朝律令,尤其是這十幾年的重大變革。
夫子的學問極好,對律令的分析和看法也極好,哪怕是最枯燥乏味的條例都能運用現實的例子講解的惟妙惟肖。
漸漸的。
他開始崇拜發行律令的皇帝。
當真能稱作是一代明君。
對景文帝的崇拜,讓他更加上心學習律令,更想走科舉道路,見到自己心目中崇拜的明君。
他也想在這樣的明君帶領下,當一代忠臣、名臣。
這本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也沒必要瞞著娘親。
可是他還記得小時候,他第一次說起景文帝時,娘親表情的古怪和慌亂。
孩子的直覺和敏銳性遠超乎大人的想象,他能感知到娘親對他提起這位皇帝的不安。
但是隻想著是娘親在深閨,對皇帝天子有天然的畏懼和恐慌。
漸漸的,他不提了,也不會讓娘親看到他收藏這些東西。
但是,他想看到這位明君的想法越來越強烈。
陳安的手在律令上來回摩挲。
原版律令上的每一個字,都是景文帝的親手所書。
字跡剛毅,極有風骨。
他曾臨摹過景文帝的字跡,可惜隻能學到其中四五,不得其神。
…………
另一邊,景文帝帶人趕到安平縣時。
已經人去樓空。
他看著空****的院子,惱怒至極,一掌就拍碎了石桌。
冷酷銳利如鷹的眼睛掃視了一圈在場的暗衛。
暗衛們都紛紛低頭,不敢與之對視。
他們知道,他們被懷疑了。
陛下剛找到儷皇貴妃的消息便急匆匆的趕來,結果來時已經人去樓空。
他們知道一切,卻又無法自證清白,隻能寄希望於,陛下早點找到儷皇貴妃,或者是找到叛徒。
片刻。
景文帝情緒穩了三分,本想拂袖就走,但腳步剛邁出去,又鬼使神差的邁了回來。
開始親自查看這些屋子,暗衛們都守在一旁。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不過是雜物房和書房等。
隨後便走到了起居房間。
剛邁進正房,景文帝的腳步就頓住了,呼吸粗重三分。
正房的裝飾個人氣息很濃厚,是個女子,整體風格偏向於淡雅。
景文帝有些不敢判斷,是不是明媚兒的房間。
從前明媚兒在宮中時,都是奢華大氣的裝飾,他總會將自己自以為好的都給她。
卻不知道明媚兒到底喜歡什麽風格。
她從來也不會說,隻是對他的賞賜都全盤接下。
片刻。
景文帝才重新邁步,進了內室。
看到一旁小榻矮桌上,放著一株盛開的鈴蘭花,極漂亮。
景文帝心中巨顫,幾乎能肯定,這絕對是明媚兒的屋子。
他有些失態的將屋子都翻了一個遍,但是沒有找到一張字跡和一個能代表是明媚兒的物件。
半晌,他有些頹然地躺到了床榻上。
空****冰冷的床榻上,早就幹幹淨淨,連一絲氣味都沒有。
憑空,他心中又升起怒意。
一把火越燃越大。
“陛下,屬下在側房找到了一張您的畫像。”一個暗衛進門拱手回稟。
景文帝猛地坐起,眼神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