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文化shock
對於孤兒來說,大概最能體會到自己和常人不一樣的時候便是節慶假日了,大多數人都回家的時候,她卻無家可歸——除非是回慈幼局去,不過,那個地方也從來沒讓她感覺到像是個家。
於元正回家以後,也和蓮湖聯係上了,時常帶她出去玩玩,還和含光匯報她的近況——含光雖然一年沒見她,但對這個一路一起長大的小妹妹還是頗有感情,隻可惜她不數日就要出國,還是無法把蓮湖接來相見,隻能等看暑假有沒有機會了。不過,以蓮湖優異的成績,她也是越來越受到學校和慈幼局的看重了,說不定到了暑假,她自己也有事情要忙。
因為冬日到來,大部分人都回家過年,文物市場也較為冷清,許雲深的網站那邊也是暫時閑了下來,含光是真的無事可做了。唯一就是按許雲深開出的單子來采購一些出門玩要用到的裝備,比如衝鋒衣、保暖靴什麽的,許雲深說自己冬天去歐洲幾乎都會去滑雪度假,也邀了她一起,含光順便還要采購一些滑雪的裝備帶去,免得到了當地,一時還買不到合適的。
於思平之前聯係她,被掛了電話以後,倒是再沒打來了。含光也不知他到底找她是什麽事,不過四個月沒見了,之前的事情感覺就和上輩子一般遙遠,她對他也沒了之前那種讓人提心吊膽的感覺。含光真覺得有種逃出生天的慶幸感——前輩子她惦記一個人,一直惦記到死,其實也就是見過三四麵,這才叫真愛吧,至於和於叔叔的這種情緒那絕對就是一時迷惑,沒錯,絕對就是。
如此閑散的日子過了幾天,一個人雖然寂寞,但也蠻自在的。含光期間就是和桂思燕遇到說了幾句話,其餘時間幾乎都是一人出去購物,一人在家看碟——石旻旻也回家過年去了,這個寒假她和劉慶羽要訂婚,所以得提早回家過年準備著。至於桂思燕,他肯定是要忙到年前才回去西安府老家的,之前都還住在助教宿舍裏。
劉德瑜還在老家,因為她母親還沒回家,所以暫時是無聊中,桂思陽雖然沒回家,但到了假期,他父親都會帶他四處談生意見世麵,現在人就不在國內。之前還打了電話來,讓含光去公司所在地檢查一下,看看水電煤是否關好了雲雲。他們倆私下聯係不多,現在開了公司,反倒是經常會互相打個電話問候一下近況,桂思陽應該是從劉德瑜那裏聽說了她要出國的消息,還關心道,“什麽時候出發,什麽時候回來啊?在國外要是遇到有幫助的人才,記得留個聯係方式什麽的。”
含光說,“後天就走了,開學前應該能回來——對了,我問你啊,你說我換多少歐元帶出去好呢?”
她如果去問許雲深的話,那肯定得到的回答是不必帶錢,不過含光和他也沒什麽私人關係,一起出差蹭住蹭招待是一回事,總不能買個手信還要人家掏錢吧?隻是她也不知道跟著許雲深的行程都要去哪裏,所以隻想著多帶點錢在身上防身就是了。
“哦,這個我知道,你去辦一張國際卡……”桂思陽指導她道,“出去以後可以直接刷卡的,匯率都是當天實時結算,這樣比較方便,不然現金帶多了也不大方便,你們是先去哪個國家啊?簽證辦下來沒有?”
“應該是先去英國吧。”含光說,“好像許先生的一個老師那時候有個畫展,他要先過去參加——簽證已經辦下來了。”
“噢,畫展……”桂思陽沉默了一下,似是不知如何接話。含光也明白他的心理,“我也就是過去湊熱鬧的,信我,那種畫我也是根本不懂欣賞。”
兩個俗人頓時俗到了一塊,嘻嘻哈哈地聊了一會,便把電話給掛了。含光生平第一次出國,也覺得很新鮮,趕忙辦了卡,又買了一個大行李箱,隻裝了一半,餘下的一半準備到當地買些紀念品什麽的,到了當天,她已經是興奮得坐立不安。許雲深來宿舍樓下接她時,便好笑道,“看你的樣子,你這是第一次出國?”
“是啊!”含光用力點著頭,興奮得不得了,“從前做夢都想不到自己能到地球那一麵去——從前也根本都不知道地球是圓的呢!”
“你的從前是多少年以前啊?”許雲深還以為她說話誇張,也不以為意,幫她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兩人一道鑽進車內,含光才發現是許雲丹在開車,元紅則在副駕駛座上,雖然也是一臉笑地對她打招呼,但神色中的那種欲言又止,含光也沒忽略過去——元紅看來對於不發工資也沒能趕走她感到頗為無語。
很可能在她心裏,她就是那種不甘當外室,想要勾引許雲深飛上枝頭的人吧。含光現在倒是比較理解元紅了,如果和她來往的是許雲丹這樣的性格,可能她又會放心點,畢竟許雲丹如果性格和上輩子的表哥差不多的話,絕對不會是那種什麽為了愛敢於對抗家族壓力的人……呃,可能也會對抗一點點吧,不過她還是很難想像表哥會為了這種事和家裏鬧翻,而當然許雲深就是妥妥兒的不為愛也隨時可能和家裏鬧翻的那種人。在元紅眼中,他可能就像一隻小白兔一樣可憐,隨時隨地都會落入某處的大灰狼口中,然後萬劫不複。
因為有這兩人在,車內的氣氛比較沉悶,含光打完了招呼就垂頭整理自己包裏的物事,許雲深看來好像比較疲倦,上車便昏昏欲睡,元紅沒主動和含光搭話——可能是就想晾著她,倒是許雲丹主動問她,“聽說李姑娘最近介紹了幾個單子,都比較成功啊?”
含光現在還不大習慣和許雲丹交談,總覺得很怪,她嗯了一聲,簡短地道,“借你吉言,還是賺了點零花錢的。”
“事業型女性啊。”許雲丹這回對她態度反而緩和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張現在還在外展覽的油畫立了功。“好像還搞了個公司嘛,這麽忙,課業能顧得過來嗎?”
“還可以,抓緊時間就是了。”含光聽著也覺得怪怪的——怎麽許雲丹對她的動向還很了解嘛。“現在考完了就抓緊時間放鬆一下,下學期課選少一些,應該也不會這麽累了。”
“嗯,我聽……人說,”許雲丹斷了一下,“你這學期是三方麵都很忙,課也選得多——卻又都表現得優異,在學校裏還拿了獎學金是吧?公司的事也打理得井井有條,還有這外快也沒少掙。說實話,看外表真看不出來李姑娘你這麽有本事。”
他的語氣倒是真心的稱讚,沒什麽潛台詞在裏麵,含光都怔了一下:怎麽感覺許雲丹好像有意和她修複關係啊?還有,他對她的事情了解得也太多了吧?
如果許雲深在追求她,或者她在追求許雲深的話,這份關注也許還有個來由,不過這半年來兩人都維持了很正常的朋友關係,每周也就見一次,平時都不會太聯係的。除非許雲丹對哥哥的控製欲到每個危險的對象都要監控,不然他有什麽必要這麽關注她啊?
含光有點奇怪,看了看許雲深,見他也是抬起了頭,似乎有些好奇,便對他使了個眼色。許雲深也看了她一眼——他分明是懂了,但卻裝作不懂,故意逗含光,“幹嘛啊?”
含光狠狠給了他一記眼刀,看著許雲丹的後腦勺,忽然也是靈機一動:說起來,剛才許雲丹的那個停頓,也挺耐人尋味的啊。聽人說的……他聽誰說的呢?肯定不是許雲深了,如果是他的話,剛才他不會好奇的。
也不會是劉景羽,這學期兩人根本沒聯係,相信這對表兄弟即使在一起,也不會談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思緒轉來轉去,含光忽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麽——好像前幾天,她打電話問劉德瑜她哥哥的事時,她提了一聲‘雲丹表哥’,便不再說下去了……
結合著她最近偶爾會獨自出門,回來時也不說什麽的事情來看……
“沒事。”她回了許雲深一句,方才對許雲丹說道,“其實也都是瞎忙,沒有什麽本事不本事的,閑不住而已。我畢竟是孤兒嘛,別人拿來陪家人的時間,我都是空閑的,剛好就多接點事情做,活得充實點嘍。像現在,同宿舍的好友都回家了,就一人住著,不出差也怪寂寞的。”
“啊,”許雲深也是想起來,“你假期裏都是一個人住的,那棟樓安全嗎?國子監的宿舍應該安全的吧。”
“安全的。”含光和許雲深瞎扯了幾句,又笑著問起了到倫敦後的行程安排。“社交活動不會太多吧?我聽說每年的年節都是社交高峰期,德瑜在家就是被安排了一連串相親,應該倫敦那邊不過年的話又還好。”
自己連續提起兩次劉德瑜時,許雲丹的姿勢都有微妙變化,含光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到車內鏡折射出來的表情,她心裏也多少有數了:看來,很可能就是學期初自己去拿畫的那一次,讓兩人有了交集。
關係沒確定之前,劉德瑜保密不說,也很正常,含光隻是覺得元紅現在肯定很嘔,如果許雲丹和劉德瑜能走出個結果的話,愛屋及烏,看在老婆的麵上,他肯定不會反對自己和許雲深那點子虛烏有的事。說不定在她心裏,自己上位成許家大少奶的路已經是又少了幾分障礙——而這一切,全是含光自己苦苦鋪墊、撮合的結果。
若是在古代,元紅可能還會成為她的大敵什麽的,在現代環境下,含光根本都不惜得理她,到了機場道別以後,直接就把她從腦海中驅逐出去了,過關以後,她一邊逛免稅店,一邊給劉德瑜發短信調戲她:‘剛才是許雲丹接我們去機場,他提到你了哎。’
劉德瑜果然是期期艾艾的,又好奇又想撇清:‘我們是親戚嘛,提一句也很正常的,幹嘛還要特地告訴我啊?——都說了什麽啊?’
含光看了直笑,‘你猜啊?’
兩個小姑娘來來回回的打嘴仗,不知不覺就到了登機時間,飛機上大部分時間含光都在睡覺,醒來以後她都沒感覺自己到了國外——因為時差的關係,感覺上他們丟了有好幾個小時,除此以外,倫敦看起來和北京的差別可能隻是裏麵的人皮膚有黑有白,然後空氣差一點,很多人都戴了口罩,以及四處都是寫的英語而已。
“口罩戴起來吧。”出關後,許雲深吩咐她,“之前讓你買的沒忘了吧?倫敦是有名的霧都,這些年雖然在整頓了,但到了冬天空氣質量依然比較低。”
含光忙戴了口罩,和許雲深一道出機場,酒店的人已經來接了——在家的時候還好,出門時,許雲深真是盡顯公子哥兒本色,他直接定的就是國王套房,套房內房間就有三個,兩人一人住了一個,還有一個空著,至於會客室什麽的,自然是一應俱全了。兩人收拾了以後,許雲深要補眠,含光則太亢奮以至於睡不著,反正倫敦治安不錯,她洗漱過了以後,便拿了地圖和在機場辦好卡的手機,自己出屋子預備去遊覽一番。
才出了屋子,就看到遠處有人也向電梯方向走來,不過因為距離的關係,含光先到了電梯口——高級套房層是有一部專用電梯的,也不必等候,現在就停在這一層裏。
含光走進去以後,也就按著門等了一會,果然,不一會便有一個金發少年走到電梯口前,見含光按著門等他,他燦然一笑,踱進了電梯,友好地衝含光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謝。
含光也對他點了點頭,她強忍著驚豔,鬆開手要去按電梯鈕,那少年站得近,便揚手問她,“幾樓?”
他說的是純正的英式英語,含光聽得還是很順的,她在心底默念著‘要矜持要矜持’,對他露出微微一笑,“大廳,謝謝。”
她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白種人了,不過也許是身處異國,看什麽都自帶了美化濾鏡,這少年的美貌簡直讓她震驚,仿佛搪瓷一樣的麵孔,純金色的眼睫毛、眉毛,近乎白金色的短發,精致的眉眼,配合著他高挑的身形和合身的西裝,看起來比電視電影裏的美男都要更來得有震撼力。在這種壓迫性的美貌下,她自己連一舉手一投足都很不自在,尤其是要約束自己不看過去,簡直殘忍!但是要盡情看的話,又怕她的眼神太直接,頗為丟臉……
在這無聲的糾結中,電梯很快到了大廳,少年對她露齒一笑,說了聲‘祝玩得開心’,便當先走出了電梯。
含光跟著他出來啊,目送他大步走向廳中一位一樣也是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心中不無妒忌恨:別的不說,白人青年在年輕的時候真的隨便都能長得不錯啊,當地的妹子真是有福氣……
正這樣想時,便見那少年縱身投入了年輕人懷裏,捧著他的臉毫無顧忌地便——吻了下去?
含光差點沒驚叫出來,要不是還記得一點場合,她幾乎要呆呆地盯住他倆不放了。即使是把眼神轉開了,她依然忍不住滿心的震撼:就不說是兩個男人了,隻說這當眾熱吻……
左右看了看,她又震驚地發覺:除了她以外,基本沒有人對這對姣好的同性情侶多做在意,大部分人都是視若無睹地忙著自己的事,很顯然,這種事在倫敦可能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平常。
飛過來可能也有三四小時了,到現在含光才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她是真的來到了異國他鄉啊,一個文化都和秦國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隻是在酒店就遇到這麽樣的新鮮事的話,以後的旅遊中還會發生多少好玩的事兒呢?含光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對情侶,期待地掏出地圖,一邊研究著,一邊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