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鬱輕璃所猜想,慕容燕回這一次的確有很多天都未曾來找過自己,當然,她並不知道慕容燕回不來找她,並非是因為他生氣了,而是因為他正在努力打造最獨一無二的定情信物。

孟春之月,日在營室。東風解花,蛩蟲始振。

是月也,天氣下降,地氣上騰,天地和同,百事萌動。

宜:出行、會友、納物

忌:取土,下葬。

慕容燕回翻了翻今日的黃曆,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憋屈了整整五日,磨壞了無數的毛玉之後,他終於在昨天將那塊璞玉打磨成了玉佩。

玉佩的形狀有些……呃,詭異,因為它並不是市麵上常見的,或圓,或方,或長扇形,而是不圓不方不長扇形,你若是仔細看的話,甚至左邊似乎還比右半邊微微大了那麽一圈。

慕容燕回將玉佩拿在手裏摩挲半晌,觸手膩滑溫軟,一如那日鬱輕璃的柔荑。

他心情極好,伸手將玉佩提在半空,初晴的日光透過玉身,將玉身照得晶瑩剔透,玉佩背後左邊一個燕字,右邊一個璃字便清晰的透過光線來。

不得不說,慕容燕回在打磨這塊玉時的確費了些心思,因為燕字和璃字打磨得特別的薄,故而平日不怎麽顯眼,一旦通過日光,那薄弱的地方便極容易透光,字也就顯現了出來。

還記得輔佐的工匠當時問慕容燕回,“王爺,這玉佩的形狀不似市麵之上的啊,甚至連左右都不對稱。”

慕容燕回立刻回道:“這樣不才顯示出它的獨一無二?”

“可是王爺,既然要讓所有人知道這獨一無二的玉佩是您所送,又何必將那字弄得如此不顯眼?”

慕容燕回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像在看一個白癡一般懶懶回道:“若是太顯眼,璃璃恐怕不會收。”

輔佐的工匠聞言翻了個白眼,連日來他發現自己還是對於慕容燕回滿腦子的匪夷所思無語到極點。

“今日天氣好,璃璃的心情定然不錯,這麽多日未見我,她一定也想我了。”慕容燕回喃喃自語,慎重其事的將玉佩裝入一個錦盒中,迫不及待的就朝宰相府去了。

麵對不請自來的慕容燕回,宰相府的下人們早已見慣不怪,竟沒有人阻攔,更沒有人通報,說實在的,不過是拿人工錢的下人,又何必去觸慕容燕回的黴頭?

故而,慕容燕回**,徑直就來到了鬱輕璃的院子。

雨後初晴,院子裏的植物越發顯得蔥蔥鬱鬱,葉片上綴著晶瑩的水珠,就連那平日看著不大美好的蜘蛛網,此時也仿佛一張珠網一般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穿花拂葉,慕容燕回略微有些急促的腳步,忽然就停在了院子中央。

他目光炯炯有神的凝視著不遠處,那裏,一扇軒窗開啟,恍若畫框一般正好框住了一張美人臉。

她肌膚勝雪,小巧的鼻尖宛若珠玉,此時她低眉垂目,長長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羽翼一般微微顫抖,在她的眼瞼下投下一圈淡淡的黑影,耳垂上懸掛著一對小巧的耳環,蒼翠欲滴,那耳環微微垂下,懸在她的項頸中間,愈發顯得她項頸秀美。

一陣風吹過,撩動起她鬢角散落的長發,一縷發絲勾住了那耳環,在她的頸間**漾,那發絲末端纏上了茶碗氤氳的水霧,亦將慕容燕回的心也**了起來。

她在看什麽?竟是這樣入神。

慕容燕回滿腹疑問,卻又有些挪不開腳,仿佛自己一動,便會將那畫中的仙子驚跑,可他又不甘心就這樣站著,左思右想,慕容燕回彎腰拾起一枚小石子,指尖微微一用力,石子準準的打在了窗欞之上。

“啪”的一聲,沉思中的鬱輕璃被驚擾。

她下意識的抬頭循聲,一雙滿含秋水的眸子裏帶著往日沒有的一點兒迷惑,越發看得慕容燕回心跳加速。

他按捺住自己激動的心情,負手立在院子裏,身如玉樹,笑若狐狸,在日光下微微露齒。

慕容風?

鬱輕璃心中微微一驚,從泛著綠痕的窗格往外望去,被那強烈的日光一刺,鬱輕璃竟然一時間沒有認出來人。

“璃璃,本王帥吧?看呆了吧?”慕容燕回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現在發現本王帥也還來得及。”

鬱輕璃這才回過神來,仔細一瞧,怪不之他今日得意成這般模樣,原來是穿了一身近日最是稀罕又流行的袍子。

那袍子乍一看會讓人以為是玄衣,可它並非純黑,在日光下看是帶著暗紫色的光澤。

慕容燕回見鬱輕璃默然不語的瞧著自己,有心炫耀,刻意將步子放慢,緩緩朝鬱輕璃走去。

他行走的樣子悠閑舒緩,像個遠遊中的閑散貴族,步子輕靈,幾乎沒有在潮濕的青石地上留下什麽痕跡,長長的衣擺輕微揚起,亦沒有濺上一絲水滴。

可是不知怎的,在慕容燕回這樣刻意表演下,鬱輕璃沒有露出半點兒迷戀之色,反而是眼底閃過一抹似有還無的驚慌。

然而,哪怕隻是一閃即逝,一直緊緊關注鬱輕璃的慕容燕回還是發現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就直入鬱輕璃房間。

鬱輕璃隻得起身,背對窗戶,麵向他,用一貫的語氣問道:“你怎麽來了?”

鬱輕璃問著,心中卻不免歎息,怎麽才氣了五天?這慕容燕回不是脾氣很大嗎?看起來大家都高估了慕容燕回的壞脾氣,下一次,可以考慮狠整他一次,最好讓他氣個十天半個月不來找自己才好。

你說為什麽不是氣得他一輩子不來找鬱輕璃?因為以慕容燕回那般皮厚,這個可能性基本為零。

“璃璃,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五日不見,可是想念本王了?”慕容燕回走到鬱輕璃跟前,他身材比鬱輕璃高大,目光正好越過鬱輕璃的肩膀看到了鬱輕璃身後的桌子上。

桌子上放著一張紙,在日光下微微泛著金光,想來應該是一張壓金粉的花箋。

慕容燕回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是誰在給他的璃璃寫信?是誰的信讓璃璃看得那般出神?

一股醋意頓時直衝腦門,慕容燕回正待發作,忽然又聽到鬱輕璃冰冷淡漠的聲音,“問你怎麽不回答?你會發呆,到是真難得。”

慕容燕回收回目光看著鬱輕璃,心想,不能衝動,璃璃最不喜歡莽撞之人。

“璃璃,你剛才在做什麽?竟那般出神都未曾注意到有人進來。”慕容燕回說著,又朝前邁了幾步。

鬱輕璃微微側身擋住慕容燕回的去路,“沒看什麽。你還未回答我,今日怎麽來了。”

慕容燕回卻依舊不答,隻喋喋不休的說道:“下人也不給你通報一下?那個紅梅呢?真是該打,竟然就任憑你一個小姐獨自在屋裏,若是有個歹人進來可如何是好。”

鬱輕璃無語的看著慕容燕回,心想,堂堂宰相府,恐怕也隻有慕容燕回這個歹人有膽子光天化日之下闖進來了。

鬱輕璃不過略微分神的一想,慕容燕回立刻身形如遊魚般斜斜一閃,手一伸,指間便將那紙花箋夾在了手中。

“你,你卑鄙,快還給我!”鬱輕璃急匆匆跳起來去搶,慕容燕回卻將花箋高高抬起,任憑鬱輕璃怎麽搶也搶不著。

慕容燕回抬頭掃了一眼信紙,迷人的雙眼頓時危險的一眯,閃過一抹厲色。

“慕容風?!璃璃,你竟然和慕容風有書信往來?”慕容燕回頓時炸了毛,劇烈的搖晃著手中的花箋質問。

鬱輕璃聽著慕容燕回滿是責備的語調也來了氣,“我和他有書信往來關你什麽事?你是我什麽人?管得著我和誰書信往來嗎?”

鬱輕璃說著又要去搶那信,慕容燕回被鬱輕璃一陣搶白,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這五天來自己沒日沒夜的打磨玉佩,一雙手都磨出了繭子,然而鬱輕璃呢?竟然在這裏和慕容風書信往來,打情罵俏,更可恨的是,鬱輕璃剛才竟然看慕容風的信看得那般出神,她何時又用過那樣的表情看過自己送給她的東西?

這麽一對比,慕容燕回隻覺得胸中有一股氣,仿佛龍卷風,所過之處,五髒六腑都是一片狼藉,那揪心扯肝的痛,讓他的怒火越加強烈。

他想破口大罵,可看著鬱輕璃那張淡漠的臉,心中所有的話都說不出口,生怕一個不好,兩人便就此決裂。

他想假裝什麽都沒看到,繼續笑嘻嘻的將玉佩送出去,可是,胸中那一股難言的怒火直衝心門。

最終,慕容燕回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對鬱輕璃說一句重話,隻能發狠的將手中的花箋撕碎,一邊撕,一邊怒罵,“慕容風,你好,你好,你竟然敢趁虛而入。我叫你寫信,我叫你寫……”

鬱輕璃淡看著慕容燕回,隻眉頭微微皺起,看著那花箋如雪片般從他手上飄落,映著他玄色的衣裳,單薄一如蝴蝶的羽翼。

鬱輕璃輕輕在心裏歎了口氣,對於慕容燕回這想一出是一出的個性實在覺得無法消受。

“慕容燕回,你夠了!”鬱輕璃淡淡開口,目光灼灼看著慕容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