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從這正廳之中呼嘯而過,吹起了鬱輕璃的素色羅裙,卻未曾吹走她麵容之上的剛毅,這一刻,鬱正砂的心中其實是帶著幾分驕傲的,雖然,鬱輕璃此時針對的就是他,但是至少這證明了他教育的成功。

看到父親臉上那晦暗不明的神情,鬱輕璃挑眉,“怎麽樣?父親,這樣的交易似乎很公平,何況,這本來就是我母親應有的待遇,隻不過在這上麵加了少許的附加條件而已。”

鬱正砂的神色淩厲,卻說不出半分拒絕的話來,原本,他是想要讓江白暗中找到那官印下落,隨後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官印奪了回來,那麽這鬱輕璃也就沒有了任何的把柄,每層想到,她竟然這般的坦率的說出那官印的下落。

於是,所有的計劃全部落空,鬱正砂不得不麵對女兒**裸的威脅!

鬱輕璃轉頭看向那宗親族人,“用一個小小的位置來換取諸位的腦袋,想來,你們應該不會有什麽意見才對。”

雖是詢問,卻意外的肯定!能夠坐在這祠堂之中的幾乎都是各家的人精,有幾個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弊,想來,就算是鬱正砂不願意答應都不行。

果然,鬱輕璃的話音剛落,宗親之中就有人開了口,“鬱正砂,既然如此,你就應下了吧,左右也算是成全了這孩子的一片孝心。”

就連那些太爺輩的幾個長老都頷首道:“說的沒錯,這李氏跟隨你多年,也算是孝義敦厚,入駐我鬱家祠堂倒也沒有什麽不妥之處。”

鬱正砂的心中明白,這些人自是為了鬱輕璃的那一番言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暫時還是順著她的話說好了,何況這件事情似乎也不是什麽大事。

不過事到如今,鬱正砂也隻能順應眾人所言,答應鬱輕璃的條件,可他又覺得有幾分不甘,想他為官多年,如今卻被自己的女兒玩弄於股掌之間,這口氣,他怎麽都覺得咽不下去!他的自尊和驕傲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鬱輕璃在等待,她一點都不著急,神情淡然的像是一個等待獵物自動上門的裏獵人一般,她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在那向來的高傲和實際的利益麵前遊移,那種想要兩者兼顧的心,鬱輕璃是看的極透徹。

哼!人心不足蛇吞象!

鬱輕璃此番就是想要鬱正砂明白,這世界上的事從來都沒有兩全其美的時候,貪心不足的後果隻會是失去更多!

當然,鬱輕璃十分的相信,她的父親心中十分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他從來都未曾這麽做過而已。

鬱輕璃也十分的明白,此番過後,她就要正式和鬱正砂宣戰了,鬱正砂從來都稱不上是真君子,至少鬱輕璃心中這麽認為,扯開他那所謂正直所謂高傲的麵具,骨子裏就是一個為了升官而不擇手段的人。

鬱正砂閉了眼眸,將最後一絲猶豫納入眼底,再睜開之時也是一片清明決絕,膽敢阻擋他仕途的人,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他都不會有半分寬恕。

“好,為父答應你就是,隻不過,你也要信守承諾,交出你撿到的東西。”鬱正砂特意提及此事,為的就是防止鬱輕璃臨時變卦,不交出那官印來。

鬱輕璃冷笑,“父親放心,那東西對我來說沒有什麽作用,若是能夠以此而為母親換的一席之地,倒也算是值了。”

鬱正砂沉默不語,算是和鬱輕璃達成了共識,不過心中卻已經開始盤算該如何懲治這個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兒。

“如此,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另外擇了黃道吉日將這李氏的骨灰供奉在這祠堂之中就是。”

鬱輕璃心中冷意不減,看來這些人還真是善於打太極,兩邊都不得罪,所以采用了這拖延之術,若她真是個未出閨閣的小姑娘,恐怕早就陷落在這些權術之中,好在前世的時候,為了幫助慕容風奪得那高高在上的帝位,她倒也算是深諳其道,如此說來,她倒是要感激那人給了她機會

鬱輕璃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來,紅唇輕啟,卻讓人生不出反駁的意思來,“擇日不如撞日,何況今日出門偶我看了黃曆,雖然比不過黃道吉日,但是這祭祀,遷墳等都是大吉之日!”

這番說辭徹底打斷了那些想要拖延時間的人的幻想,也打斷了他們想要向鬱正砂示好的想法。

鬱正砂的眼底劃過一絲冷意,卻也有了幾分戒備,心思如此的縝密,手段又如此的高明,實在不像是一個十多歲的閨閣少女所能夠想出來的,如此看來,這些年,這丫頭倒是隱瞞了他不少的事情。

“好!煩請諸位宗親族人見證,今日,是我鬱府李氏進駐祠堂的日子,自此之後,這宗祠之中就有了李氏的名字。”

正主既然都已經發了話,其他人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當下就都達成了一致,即刻將李氏的骨灰供奉在那鬱家宗祠之中。

得到眾人的一致同意之後,執行起來反而倒是沒有什麽難度了,而鬱輕璃也是想要借著這些宗親族人們的眼睛,不讓鬱正砂有機會像是先前一樣對待娘親的骨灰,她絕對不能讓娘親連死了之後都要被挫骨揚灰。

鬱輕璃在眾人的目光之中,小心且慎重的將那骨灰盒子放到了那祠堂之中,在祭拜之後,就可以讓李氏真正的入土為安了,鬱輕璃早就已經命人準備好了地方,那是一處山清水秀風景優美的山坡,四周長滿了母親生前最為喜歡的花朵,那已經做好的墳塚上麵甚至也已經刻上了鬱正砂的名字。

生不能同寢死同穴,也算是自己對母親的一個交待,畢竟他們夫妻一場不是?

瞧,她安排的多妥當?想必她的父親也定然會為這樣的安排而滿意的。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在一係列繁瑣的儀式之後,那祠堂之中的牌位上,終於也刻上了她娘親的名字。

鬱輕璃跪在堂前,重重的磕了頭,如此就好!自此之後,她將再也了無牽掛了,而接下來,她要一步一步將那曾經遭受的痛苦和仇恨,一點一滴,悉數奉還!

按照規矩,鬱正砂和宗親之中的族人代表一同親自為李氏在墳塋四周栽種了柏樹和萬年青,做完這一切之後,那宗親才轉身離去。

而待那宗親離開之後,鬱正砂的臉色才沉了又沉。

“孽障!你滿意了嗎?”

質問從鬱輕璃的耳邊傳來,她絲毫沒有在意,隻是將跪著的身子越發的直了直,透出那一身的不服輸來。

鬱正砂上前,正對著鬱輕璃的後心窩,眼底一抹狠戾的光芒閃過,若是此時,他一腳下去,隻怕這鬱輕璃就一命嗚呼了,擋他官路者死!

耳邊呼嘯的風聲夾雜著一絲危險的味道,隱隱有些血腥和殺意,鬱輕璃沒有回頭,但是直覺告訴她此時的鬱正砂想要了她的命。

一抹嘲諷掛上唇邊,眼底已是滿滿的失望,原來自己在父親的心目中竟然會如此的不值一提。

“父親你不給娘親磕頭嗎?”

手中的黃紙已經快要燒盡,鬱輕璃才陡然開口詢問,那伴著山風一路飄揚的紙灰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又重新跌落在地,埋入黃土之中。

“該磕的頭都已經磕完了,又何必一直惺惺作態?你也給我站起來,這般的頹廢像是什麽樣子?”

冷喝聲中帶著理所當然的驕傲與淡然,仿佛被埋在這黃土之中的女子與他沒有半分的關係,鬱輕璃長袖之中的十指緊扣,她的父親,果然最是無情。

鬱輕璃慢慢的起身,一身孝服已經沾染了些許泥土的汙漬,卻遮掩不了她的絕色芳華,如同一隻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在這飄零的風雨之中高傲的揚起她的頭顱。

鬱正砂見狀也不多言,隻詢問道:“東西呢?”

鬱輕璃冷笑,果然,都沒有等得及回到府中,她的父親就已經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要回那官印了嗎?

見到鬱輕璃如此神色,鬱正砂的臉也難看到了極致,“怎麽?你不願意給麽?”

幾乎是同時,他已經上前扣住了鬱輕璃的手腕,火辣辣的疼痛感立刻從手腕處傳來,讓鬱輕璃心驚,他這是,要動手?

鬱正砂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雖然他向來都不是個急躁之人,也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但是這一次,鬱輕璃的幾番挑釁顯然將他的耐心消磨殆盡了。

鬱輕璃直視著眼前這個自己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從小到大,她都是崇拜和尊敬他的,至少,在知道一些事情之前,他在自己的心目中就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雖然偶然也會有些偏激和耳根子軟,常常會聽信那小妾周氏的話,但是瑕不掩瑜,這絲毫不影響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但是這段時間,那些先前在她心中鑄造的父親高大形象一寸一寸的崩塌下去,到了如今連塵埃都不剩了,不過好在,一切也算是已經塵埃落定了,自此之後,她的生命之中將再無父親這兩個字。

鬱輕璃低斂了眉目,聲音很低的開口:“若是父親不想拿回那東西則大可以繼續這樣扯著我的手。”

被鬱輕璃這麽一說,鬱正砂陡然放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