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聽審的眾人聞言都不住拍手,覺得太子殿下當真是英明果敢。

鬱正砂聽太子如此說,也覺得太子信了這瘦弱男子的話,不由得也鬆了口氣。

就在大家都有所鬆懈之時,人群裏忽然衝出來一個人,那人身材瘦小,跑動的速度卻是極快,衙役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衝到了那瘦弱男子跟前。

“大膽!”慕容風膽字還未出口,就見那人一把抱住了瘦弱男子,張開嘴就狠狠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鮮血頓時噴薄而出,濺了滿堂。

瘦弱男子拚命掙紮,可那人卻死死抱著他不肯鬆手,哪怕瘦弱男子拳頭如雨點般打在她的胸腹,她也不肯鬆開,隻不住的一口一口的咬著他的脖子,直咬得血肉模糊,鮮血噴濺。

瘦弱男子終於支撐不住倒地,那女人兀自不肯鬆口,糾纏中,她忽然覺得仿佛吞下了什麽,可是如今仇人在眼前,她又怎麽會顧得上這些?

直到瘦弱男子抽搐著斷了氣,那女子才喘息著鬆開來,她坐倒在地,看著倒在血泊裏的瘦弱男子,忽然瘋狂的笑了起來,一張血盆大口笑得那般肆意,直讓人覺得渾身汗毛直立。

女子看著天空,陰沉沉的天色似乎要下雨,她卻十分高興的自言自語道:“我替你咬死了害你的人,這下你高興了吧?”

女子說著,忽然渾身一僵,然後她整個人倒在地上不住的抽搐起來,再然後她噴出一口鮮血,一動也不動了。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這樣乍然而來的變化,驚得所有人都愣在當場。

慕容城最先反應過來,親自下來探了兩個人鼻息,惋惜道:“都已氣絕。想來這女子便是那小地主的媳婦兒了吧?為夫君報仇後生無可戀,服藥自殺。這女子當真是位貞潔烈婦!”

鬱正砂看著這一幕,卻隻覺得慶幸,覺得這女人死得也是極好的。

他目光怔怔盯著堂中死去的兩個人,慕容城凝著瘦弱男子和那女子一會兒,歎了口氣,吩咐道:“將這女子和她夫君一起厚葬了吧。貼出告示,此案,就此了結。”

隨著慕容城的聲音,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雷聲滾滾,雨滴由小漸大劈裏啪啦的落了下來。

這雨一下便是半個月,雨停的那一日,慕容燕回和鬱輕璃的新樓正好竣工,而對麵那一塊地皮似乎又轉手了別人,工期未停,竟也跟著慕容燕回和鬱輕璃的樓一起也竣工了。

站在樓頭,鬱輕璃看著對麵同樣的酒樓,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日堂上之事。

死亡,有的時候的確是一種解脫。

那麽她呢?她這樣的重生,究竟是老天爺的恩賜,還是又一輪折磨?

一時間情緒百轉千回,鬱輕璃忽然就一點兒喜悅的感覺都沒有了。

“璃璃,明日開張了,陛下剛派人來說,明日吉時他會過來親自剪裁。”慕容燕回撣了撣衣上的水珠與鬱輕璃並肩而立。

仿佛心有靈犀,慕容燕回看著對麵的酒樓落成,也是一言不發,半晌才道:“我命長空去看了,有慕容城的叮囑,府衙的人不敢怠慢,選了塊風水好地給他們,這下他們也該安息了。”

鬱輕璃點了點頭,深深歎了口氣,呢喃的問道:“究竟是愛得如何深,才願意手刃仇人,隨之而去?”

慕容燕回聞言一愣,隨即道:“或許也並不是愛,隻是長久相處後,漸漸變成了一種習慣,一種自然而然,一種再也無法割舍的東西。”

“習慣嗎?”鬱輕璃沉聲,她前世對慕容風那樣,到底是習慣還是愛呢?而慕容風又如何忍心能夠那樣對她?

前塵種種,在這樣的雨天仿佛越發清晰,滴碎在心底,讓人忽然就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鬱輕璃不想被慕容燕回看到這樣柔弱的自己,她低頭理了理鬢發問道:“吉時小皇叔不是找人看了嗎?可定下了?”

慕容燕回點頭,“寅時最好,據說白虎招財。陛下也覺得不錯。”

鬱輕璃點了點頭,歎道:“隻是不知道陛下會取個什麽名字。”

“他不是號稱學富五車?想必也不會難聽到哪兒去。”

鬱輕璃看了一眼慕容燕回,心知他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陛下自然是學富五車,可未必人人都接受得了那清雅淡然的名字,若是……

鬱輕璃想了想卻又覺得無論什麽名字都和自己無關,也便不再糾結這事了,倒是對麵那一家酒樓,她很是好奇,是誰還肯接下這麽晦氣的一塊地皮?

“什麽?!”

大皇子府內,慕容風啪的砸了手中的茶碗,“你說陛下明日要親自去?”

“老奴聽得真真兒的。”

“陛下竟然給慕容燕回這麽大的麵子?”慕容風惱了,他可是也打算明日開張,若是陛下去了那邊,自己還開什麽張?直接關張大吉得了!

鬱正砂放下茶碗卻道:“陛下想必是要賣燕王麵子的,這一次捐資,燕王可沒少掏腰包。否則,陛下又怎麽會這般抬舉他?”

“哼。”慕容風氣急敗壞的坐下,揮手示意奴才退下,望了一眼鬱正砂問道:“看嶽丈大人如此氣定神閑,想必是有對策了?”

鬱正砂淡淡一笑,“隻要陛下來,就是好的。屆時殿下命人以拱衛陛下安全為由,將巷子兩頭一封死,百姓進不來,不明就裏,到時候陛下究竟是去了哪兒,還不是由得你我說的?”

慕容風聞言一拍掌,“還是嶽丈大人想得周到,就這麽辦!”

就這樣,第二日寅時未到,巷子兩頭早已被羽林衛圍了個水泄不通,好奇的百姓們紛紛圍在外圍觀望,不住的議論紛紛。

陛下來時,慕容燕回親自迎了出來,看著慕容石棱身後的牌匾,慕容燕回笑得越發開心了。

“陛下欽賜牌匾,當真是臣弟的榮幸。”慕容燕回跪拜大禮尚未行完,慕容石棱就親自扶了他起來,“你我兄弟,一家人何必這般。”

這一句話,聽得慕容風壓根直咬,暗恨慕容石棱也是個認錢不認人的主兒。

“小皇叔新店開業,這是侄兒的一點兒心意,你可不要嫌棄哦。”慕容風說著,遞出一個托盤,慕容燕回揭開紅布,裏頭竟然是一塊丹砂和銅混合在一起的原礦石,這麽大一塊顯然少見,眾人忍不住都驚呼出來。

慕容風十分得意的說道:“這是紫金沙,在西域各國都稱其為金山礦,侄兒預祝小皇叔生意蒸蒸日上。”

“多謝多謝,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慕容燕回大方的收了禮。

慕容城也從旁岔了過來,“小皇叔,這是侄兒的賀禮。”

慕容燕回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副米大師的字畫,慕容燕回滿意的一笑,“還是太子風雅,這字畫往四樓包廂一掛,可不就是無肉不可無竹了嗎?”

慕容石棱聞言也是一笑,“你們倆一俗一雅,也是相得益彰,倒讓你們這個小皇叔占了大便宜去了。”

慕容石棱說著,轉身示意,抬匾的兩個公公上前,慕容石棱還刻意賣了關子,問道:“你們誰人猜得中朕題的是什麽字,朕有重賞!”

慕容風聞言眼睛一亮,那毫不掩飾的閃亮光芒,頓時被樓頭藏著的鬱輕璃看了個真切。

“慕容風又要聰明反被聰明誤了。”鬱輕璃冷冷一笑。

夕落湊過頭來,問道:“小姐這話什麽意思?”

鬱輕璃淡淡道:“陛下雖說有賞,可是你卻不能要這獎勵。陛下素來疑心就重,你猜中了,他難免要多想,是否自己的心思都被你揣摩了去?還是你在他身邊布了眼線,故而知道了這牌匾上的字。”

“若是猜不對呢?”夕落反問。

鬱輕璃一笑,“大家都猜不對,便是陛下英明了。”

夕落這下明白了,拍手道:“那麽,若是大家都猜不對,唯獨你猜對了……”

鬱輕璃冷冷一笑,“那麽,你一個人領了賞,遲早也要一個人吃屎。”

夕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姐,你也跟王爺學壞了,竟會這般咒人了。”

夕落正自說著,慕容風果然自作聰明的說道:“父皇,兒臣願意一試。”

“哦?”慕容石棱轉身,滿臉的興致頓時都淡了不少。

“兒臣鬥膽猜,父皇寫的是‘金玉滿堂’!”慕容風得意的一笑,“金玉滿堂十全十美,既然是酒樓,父皇自然是希望小皇叔能夠賺個缽滿瓢滿的。”

慕容石棱眼色一沉,麵上卻笑道:“還是大皇子懂朕之心。”

慕容風卻忽然沒有聽出慕容石棱的話中有話,滿心歡喜的跪地磕頭,心中隻喜滋滋的自己今日又打敗了一次慕容城,還得了父皇的誇獎。

皇帝的心意,豈是你說懂就懂的?擅自揣摩天意,豈不是天家最大的忌諱?虧得慕容風還是皇族之人,卻連這一點兒膚淺的道理都不懂。

慕容燕回唇角的笑意漸濃,轉身道:“吉時到,點鞭炮,掛匾!”

慕容石棱高高興興的剪了裁,又看了一會兒舞的龍獅燈會,這才跟著慕容燕回去了四樓。他對於酒樓的裝潢似乎特別滿意,不住的誇獎慕容燕回這一次讓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