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輕璃想了想道:“沒事,許是我看錯了。”

主仆二人就此離開了“金玉滿堂”,慕容燕回交代了幾句,也回了王府。

倆人走後,“金玉滿堂”和平時一樣關門打烊,打掃收工,三更時分,一道人影卻鬼魅般的出現在月色之下。

那人身法奇詭,宛若幽魂,隻幾個起落就到了“金玉滿堂”的屋頂,月色很淡,一片浮雲緩緩飄過,頓時變得漆黑一片。

那人卻仿佛長了夜視眼一般,身形如遊魚“嗖”的一下就從一扇未曾關緊的窗戶裏鑽了進去。

他也算是小心謹慎,甫一落地立刻翻滾到一側,背部緊緊貼著牆壁,等了片刻見沒有人發覺,這才起身四下望了望,約摸尋了個方向,他小心翼翼的貼壁而出。

“金玉滿堂”裏很安靜,雖然也有守值的工作人員,可畢竟一間酒店,無非就是些食材和碗盤,唯一值錢的也就是大皇子送的那個銅雕和太子殿下贈送的字畫,隻不過,那兩樣都是都是異常紮眼的東西,誰也不敢存了覬覦之心。

故而,“金玉滿堂”裏,守值的人也都是安然入睡。

那黑衣人將四樓的房間都翻了個遍,猶豫了一下,便來到了三樓,三樓的房間也多,他想了想依舊從最裏麵那一間開始搜索起來。

就在黑衣人翻箱倒櫃的找了兩三個房間無果後,他站在走廊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然後仿佛想到什麽,推開了走廊中間的一扇門。

門是新的,悄無聲息便被推了開來。

黑衣人掃視了一眼房間裏的裝飾,在看到一角月色下那黑漆點金的櫃子時,頓時雙眼一亮。

他仿佛見了骨頭的狗,立時什麽也顧不得就翻身進了房間,再度起身時,人已經站在了那櫃子跟前。

櫃子上落了重鎖,是最難解的九鎖連環,那黑衣人看了看,卻冷哼一聲,拔下頭上的東西朝著縮芯裏一陣鼓搗。

他屏息凝氣,小心翼翼,手指卻快速而準確的挑、撥、拉、滑,顯然是個開鎖的高手。

半晌,“哢嚓”一聲,那黑衣人露出的一雙眼底,頓時閃過一抹得色,他將鎖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這才緩緩拉開了櫃子的門。

黑衣人滿懷興奮,門一絲一絲被拉開,就在快要打開時,黑衣人猛的瞳孔一縮,隻見兩道黑影從櫃門裏飛出來,他也算身法了得,應變得當,立刻往後一彎腰,隻覺得麵上一涼,兩柄飛刀擦麵而過,咄咄兩聲,深深釘進了身後的牆壁裏。

就在匕首釘進牆壁的瞬間,房間一角的鈴鐺忽然嘩啦啦的響動起來,那銅鈴造得極好,頓時響徹天地。

莫說一樓守值的人,便是對麵“花滿樓”的人恐怕也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那黑衣人沒有想到這房間裏機關重重,聽著廊外急促而紛遝的腳步聲,他牙關一咬,從腰間取出鐵鉤,往黑漆點金的櫃子裏一掃,“啪”的一聲卷出了一個小盒子,

黑衣人也來不及再做他想,順手卷起了牆壁上慕容城送的字畫,一推窗,足尖將黑漆點金的櫃門踢籠,一飛身縱出窗外。

與此同時,房間的門“砰”一聲被人推開,守值的人立刻敲響鑼鼓,點燃火把,一些人從一樓追了出去,一些人則站在三樓窗邊提醒下方的人那黑衣人的逃匿方向。

人群的喧鬧驚動了一條長街,而一個小廝則敲響了府衙的大門。

府尹睡夢正酣,被這麽一吵怒氣衝天,卻在聽到衙役報是“金玉滿堂”來報時,嚇得顛顛的跑了出來。

“怎麽回事?”府尹拖著肥胖的身子顛顛兒的問。

“啟稟老爺,我們‘金玉滿堂’進了賊,適才將太子殿下所賜字畫盜了去。”

“什麽?!”府尹頭皮一炸,這字畫之所以值錢,除了是真跡外還有就是它乃是太子殿下欽賜,太子為了證明此字畫經他收藏過,還特地蓋了自己的私印在上麵。

這樣畫,在當朝可就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了,若是太子殿下順利繼承大統,那麽此字畫可就是當今聖上收藏過的,那簡直不能用價值連城來形容了。

可是即便價值連城,又有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偷太子殿下的畫,還是在燕王的地盤上?!

府尹頓時心中打起小算盤來,在京畿這塊地界上,有誰敢動慕容燕回和慕容城這兩個人?

“老爺,快派人吧,遲了那廝可就要跑了,如今我們的人都撒出去追了。”那小二見府尹遲遲不應,也是急了。

他們今夜不知道怎的,都瞌睡得緊,故而沒有按照慕容燕回的要求巡夜,可偏偏就偷了一回懶,竟就除了這樣的大事,若是追不回來,還不知道慕容燕回那喜怒無常的主子要怎麽收拾自己們呢。

“追,一定追!”府尹立刻醒悟過來,無論是誰偷的,他這個態度一定是要拿出來的,他立刻伸長了脖子喊道:“府衙內所有衙役聽令,統統給老爺我撒出去,一定要將膽敢偷畫之人給我生擒了!”

“是!”整齊劃一的回答下,府衙裏所有衙役全部衝上了街頭,然而,一夜的操勞,那黑衣人卻仿佛消失了一般。

“金玉滿堂”的夥計們追出三條街後,因為沒有人在高處指點,漸漸就失去了那黑衣人的行蹤,大家卻都還不甘心,舉著火把四處尋找。

與此同時,京畿之內兩個院落的內間卻同時亮起了燈。一處自然是燕王府,小二們不敢擔這樣大的責任,府尹也不敢擔,自然是第一時間就通知了這“金玉滿堂”的主人。而另一處,則是鬱府。

鬱正砂看著桌上的小盒子,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逝,嘴上卻冷冷道:“沒有人發現吧?”

“請老爺放心,小人做事素來幹淨利落,雖然沒有想到那慕容燕回竟然設下了機關,使得驚動了夥計,不過那等凡夫俗子是絕對跟不上小人的腳程的。”

“很好。”鬱正砂滿意的點頭,一抬眼卻見黑衣人身上背著一副卷軸,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

黑衣人道:“此乃太子殿下欽賜慕容燕回的字畫。”

鬱正砂聞言一驚,“你把它也偷了做什麽?”

黑衣人答道:“小人想,隻偷這盒子太過紮眼,不如就偽造成貪圖錢財的盜匪所為。”

鬱正砂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便道:“一會兒你去把字畫燒了,勿要留下什麽證據,今夜之事,你知我知,若是再有他人知曉,你……知道後果吧?”

那人立刻恭敬的點了點頭,“小人知道。”

“很好,你是聰明人。退下吧。”鬱正砂揮退了那黑衣人,急急忙忙的打開了小盒子,那盒子極為精致,用綠檀整塊雕刻而成,正麵還嵌了不少的貝母,在燭光下色彩斑斕,甚是美麗。

鬱正砂卻來不及欣賞那盒子,隻小心翼翼的打開它,將裏麵的幾張紙拿了出來,他就著燭火看了看,忽然就笑了起來,先是小聲的、壓抑的,隨即漸漸變得大聲起來。

“鬱輕璃啊鬱輕璃,要想和老夫鬥,你終究還是嫩了點兒!”鬱正砂將盒子丟入一旁的火盆,迅速抄了一份菜譜後,又果斷的將鬱輕璃的手稿燒了,這才放心的睡了。

就在鬱正砂躺下的時刻,慕容燕回則來到了“金玉滿堂”之內查看了一下房間裏的情況後,這位素來閑散,玩世不恭的王爺,頓時嚴肅得讓人不由得打了幾個寒顫。

“那人是從屋頂翻入,為何房間的窗戶沒有上鎖?”慕容燕回沉聲冷冷問道。

一眾守夜的小二頓時低垂下頭。

“即便沒有鎖,那也該有個巡夜的吧?”慕容燕回目光冰冷如劍,一一掃過眾人,眾人越發將頭插得低了幾分。

慕容燕回見狀冷然一笑,“別告訴本王,你們都高枕而臥了吧?”

眾人再不敢出聲,慕容燕回一掌劈開了身邊的桌子,怒道:“說!”

桌子四分五裂,眾人心驚膽寒,雙膝一軟統統跪了下來,“燕王殿下饒命,燕王殿下饒命啊,是小的們睡著了,小的們糊塗,以為這店裏沒有貴重物品,以為那賊人膽子再大也不敢盜宮中之物。”

慕容燕回滿臉怒意看著這一批跪地求饒的店小二,雙拳在袖籠下卻緊握成拳,要他怎麽說?這廝盜畫是假,真正的目的卻是偷走了鬱輕璃才寫好的菜譜。

會偷菜譜的,又有這麽好身手的人,會是誰?自己最近又惹到了誰?

慕容燕回腦子裏迅速梳理著最近的情況,一邊卻暗恨自己怎麽如此大意,就將菜譜放在了“金玉滿堂”之內,如今這菜譜被盜,他又該如何像鬱輕璃交代?想起昨日鬱輕璃那認真思索的模樣,他的心頓時就痛了起來。

“搜!給本王翻遍全城也要把那個人搜出來!”

慕容燕回暴怒的聲音震破天地,帶著多年未見的殺伐之氣,森冷的籠罩了全城。

府尹被這樣的慕容燕回嚇得神魂俱裂,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而一道黑影卻緩緩從“金玉滿堂”旁邊的街道溜過,摸了摸背上的字畫,敲開了一扇古董店的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