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事樓頭之上,長空和夕落並肩坐著,將樓下鬱輕璃和慕容燕回的話聽了個真切,長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把抱住夕落,“夕落,你冷不冷?我好冷?”

夕落怒起一腳,長空慘叫著落到樓下,不恰不好卻砸在了一個人身上。

“哎呀,這位小哥,你壓死我了。”一個男子雪雪呼痛,伸手去推長空,長空卻一動不動,隻望著樓頭的夕落,不住喊著,“夕落,夕落,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夕落冷冷看了一眼長空,眼角的餘光卻忽然看到被他壓住的那人,似乎抱著一卷卷軸,而那裹著卷軸的軸筒卻有些異樣。

那是黑底彩漆的卷軸,日光下看去,宛若無數碎金在卷軸之內。

夕落心頭一凜,迅速跑了下來,她一把拉起長空,卻一腳踩在了地上那人的胸口,“把你的卷軸拿來!”

那人一愣,隨即愈發將卷軸抱得死死的,一邊還扯長了脖子喊道:“救命啊,打劫啊!”

夕落聞言一笑,扯過長空那塊燕王府的腰牌一亮,“你繼續叫啊,喊來了衙役,我倒要看看,到時候是誰吃不了兜著走。”

那人頓時噤聲不語,隻死死抱著卷軸不放。

夕落跟隨鬱輕璃久了,察言觀色的功夫自然是精進不少,如今見這人越是這個模樣,越是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壓低了身子湊近那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隱隱的殺氣,滿是威脅的說道:“你既然認得這腰牌,自然也該知道,你抱著的東西是什麽。燕王殿下的脾氣,整個蒼和都知道,若是你再不老實點兒招了,我可不知道燕王殿下會怎麽收拾你。”

夕落說著,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人,見他四肢虛浮,不像習武之人,便繼續道:“我知道偷畫的人不是你,不如你說說,是誰將這畫賣給你的,我們還可以跟王爺求求情,否則王爺動怒,這吵架滅門還是小事,若是株連了九族……”

“我,我說!”那人果然被嚇到了,一把拋出了卷軸就要招,誰知道夕落剛放他起身,他竟轉身就想跑。

恰逢長空請了慕容燕回過來,見狀長腿一伸,將那人結結實實的絆倒在地。

那人摔了個狗啃泥,顛顛的跪倒在了慕容燕回的腳邊。

“哎呀呀,行這麽大的禮,本王可真不好意思啊。”慕容燕回伸手將那人提起來,左右看了看,然後一把將那人拋向了長空,“人贓俱獲,找本王來做什麽?直接丟給府尹辦了。”

長空立刻領命,帶著鬼吼鬼叫的人去了府衙。

鬱輕璃站在樓頭看了看,知道自己這一個局,已經成了大半,如今,便是要用輿論造聲勢,將這食物中毒的事情越鬧越大,最好驚動天聽。

鬱輕璃站在樓頭朝夕落揮了揮手,夕落立刻會意,轉身去了“瓊樓”,不過片刻,“瓊樓”裏小二們的話題便都離不開“花滿堂”這次的食物中毒事件,那些巧舌如簧的小二將事件描述得有眉有眼,再加上好事之人添油加醋,立刻整座京畿都充滿了“花滿堂”廚子不懂食材之道,做出了傷人害命的菜式來。

而那些原本沒有多大事的食客,因為這樣的流言蜚語,頓時也覺得自己渾身都不舒服,一時間,京畿之內各家醫館爆滿,有的是真病,有的是假病,有的不過是心裏有病罷了。

反正一時是亂成了一鍋粥,這樣的動靜,慕容石棱就算是個聾子恐怕也不得不聽見些聲音了,再加上府尹找到了失竊的太子欽賜字畫,這件事在慕容石棱的心底,頓時就露出了些眉目來。

據長空來報,慕容石棱親自潛行到府尹審問了那帶著字畫逃竄的犯人後,出來的時候臉色那是相當的差。

府尹連續拍了幾次馬屁,都被慕容石棱狠狠的責罵了回去,不一會兒,鬱正砂便被召到了府衙。

長空蹲在一棵大樹上望著下麵,一塊瓦已經被他揭了,揭瓦的位置自是奇巧,長空看得見下麵的一切,而在屋中的人是不會有所察覺。

隻見鬱正砂顛顛的跑進堂內,恭敬的行了一個禮。

慕容石棱沉聲道:“此番‘玉滿堂’造成大部分人食物中毒之事,愛卿你怎麽看?”

鬱正砂聞言心頭一驚,小心翼翼的翻眼看向慕容石棱,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何慕容石棱會關心此事,而且還是欽點了自己來問話。

難道是陛下知道了什麽?!

鬱正砂心中頓時忐忑起來,嘴上卻鎮靜自若,“此事已涉及上千人,百姓之中亦有流言,說的是‘玉滿堂’廚子不懂食材搭配,用了禁忌的配伍,故而才造成這樣。臣想,空穴來風,必定有因,隻不過究竟是不是廚子配伍出現問題,還待進一步的調查。”

慕容石棱聞言冷冷道:“此事事關民生,必須重視,既然鬱相對此案已經有所了解,那麽,此案便由你親辦吧。”

慕容石棱說罷,不等鬱正砂回答又道:“此事務必盡快處理,否則京畿不得安寧。對於一幹涉案者,必定得重處。民以食為天,若是連這麽點兒食品安全管理都做不到,還談什麽治國平天下?”

慕容石棱說罷,忽然拖長了音問道:“鬱相,你說可是這個道理?”

鬱正砂老謀深算,立即附和。

就在鬱正砂恭恭敬敬的送走了慕容石棱後,胖胖的府尹立刻迎了上來,心想自己府衙裏有哪個偷盜字畫的人倒是可以向鬱正砂邀一功,可他沒有想到,此時的鬱正砂早已心亂如麻,哪裏還肯聽他這麽一個卑微的府尹的話。

故而,府尹還未開口,鬱正砂便斥道:“京畿之中出此等大事,府尹還是多上些心吧,別總是說些有得沒得。”

府尹被鬱正砂這麽一罵,心情自然也是不好的,想著自己好心沒好報,幹脆也就不說了,唯唯諾諾的應了聲“是”後,立刻躲了個遠遠兒的。

鬱正砂心煩意亂,思來想去,決定還是不告訴慕容風了,這一次的事情他心知肚明,自己絕對是被鬱輕璃算計了,想到那個總是比自己聰明,又極有手腕的女兒,鬱正砂就恨得牙根直癢,恨不得將鬱輕璃連皮帶骨的嚼了。

他心頭越想越亂,匆匆的回了府,管家早已侯在門口,見他回來立刻迎了上來,壓低了聲音道:“老爺,大皇子來了。”

鬱正砂腳步一頓,心想自己決定不找他,怎麽他自己還找上門來了。

鬱正砂甫一進門,慕容風便迎了上來,急切的問道:“父皇找你何事?可是直到那‘玉滿堂’是你我的了?”

慕容風那浮躁的模樣落在鬱正砂眼底,越發的沒了風度和底氣,這樣的一個人,自己為何還會處處受製於他?

鬱正砂心裏頓時憋屈得要死,可是想到那些合同都還在慕容風手中捏著,鬱正砂也隻得恭敬的說道:“陛下召臣去,不過是命臣徹查此事罷了,陛下對於民生素來是重視的,此番出了這樣的大事,陛下擔心民心浮動也是情理之中。”

“什麽?!父皇要你徹查?”慕容風驚呼出口,“這,這,這你怎麽查?難不成真要將那廚子抓了不成?那可是我好容易才找回來的廚子,你也見過了,他手藝的確不錯。”

鬱正砂看著一驚一乍的慕容風,心頭越發的討厭起來,他坐在一旁不出聲,慕容風反而更急了。

“我的好嶽丈,你倒是說句話啊。如今鬧成這樣,可斷不能再出什麽亂子了。”慕容風焦躁的來回踱步,“實在不行,我們找個替罪羊吧!”

慕容風轉頭看向鬱正砂,鬱正砂眉角一挑,“什麽替罪羊?”

慕容風坐到鬱正砂身邊,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陣,鬱正砂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望著慕容風忽然笑道:“殿下果然是天縱英才,聰慧過人啊。”

鬱正砂素來眼高於頂,哪裏有這樣認真誇讚人的時候,慕容風被他這麽一誇,倒有些飄飄然了。

“哪裏哪裏,嶽丈大人謬讚,謬讚了。”慕容風假意謙虛了一下,問道:“若是可行,此事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啊。”

鬱正砂點了點頭,當即出門,帶著府衙一種衙役聲勢浩大的圍住了一家城郊的小店,那店鋪門口掛著羊頭,裏麵隻有一個孤老頭兒看著。

衙役們土匪般衝進去,二話不說就將那個老頭子綁了帶回府衙。

那老頭沒有妻兒,家人,孤寡一個,素來以賣些死羊肉為生,因為他主要是賣給那些窮人,按照慕容風的話說,那些窮人都是賤命,賤命的人吃這些死羊肉也不會出什麽問題,故而,從來也沒有出過什麽問題。

這一次,慕容風便找了他來當替死鬼,一來是這老頭孤寡一個,不會再有苦主來鬧。二來這老頭兒素來是賣羊肉,大家也都知道那羊肉是有問題的,而此番“玉滿堂”正好又是羊肉出的事,這麽一栽贓倒也讓人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