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藥叫問心,其實本來是用來問案的,不過增添一種藥物之後,可以用作他用,這種東西能放大自己的內心欲望,讓人深陷其中,不過一旦闖過之後,就會徹底放下心魔。”

“真是個不錯的東西。”鬱輕璃挑眉,“王爺還真是費心了。”

慕容燕回的神色有些難看,他著急的解釋道:“璃璃,你聽我說,其實我……”

“不用解釋了,你的解釋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應該說,好在我已經順利過關,不再執著於過去。”

“璃璃……”

鬱輕璃微微低頭,似乎在想些什麽,讓慕容燕回出口的話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開口,璃璃這話是發自內心,還是在諷刺他?

“唉……”

鬱輕璃重重歎息一聲,今生能得到這樣的一個人如此在意,如此疼惜,她也算是幸運的了。

鬱輕璃和慕容燕回之間的情感更近了一步,卻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根本就沒有成為過去。

疼,撕心裂肺的疼,渾身上下的骨頭仿佛被人全部抖散開一般,手不是自己的手,腳不是自己的腳,耳邊是朦朦朧朧的聲音,然而眼皮卻沉重得宛若千斤。

“怎麽回事?十二個時辰已過,為何她還不醒?”一個男聲沉穩卻威嚴的聲音響起。他身邊的男子頓時跪倒在地,“主子,夏姑娘傷及肺腑,這毒性一時間拔除不了,恐怕會耽誤一會兒的。”

男人聞言不語,隻坐到了夏婉婉身邊,他有著一雙淡入鬢間的劍眉,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都英氣十足,臉部雕刻般的線條,緊抿的唇線,一切看起來都讓他顯得越發的英俊。

他坐在椅子上,脊背卻未曾靠著,一樣的挺得筆直。

“夏婉婉,你若還不醒來,我便命人將你重新丟回亂葬崗去!”男子的聲音好聽至極,雖然說著凶狠的話,卻依舊讓人覺得帶了一股暖意。

或許是這熟悉的語調,這語調裏關切的情緒驚動了**的人,夏婉婉眼睫微微顫動,半晌,輕輕打開來,一瞬間的迷惘消逝,她看清了身側那張臉,不由得就笑了起來。

“你怎麽來了?”夏婉婉的眼底帶著歡喜,哪怕此時此刻她渾身疼得讓她都快發狂了。

“姑娘,‘紫氣東來’都燒成了灰,人全都死光了,主子能不來嗎?”適才站在男子腳邊的老者說道。

男人卻怒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老者不滿的嘀咕了一聲,便自顧自的出去了。

男子看著夏婉婉道:“我是來瞧瞧你的,隻是你們的消息被人攔截,拖延了五日,我連夜兼程趕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掌櫃的,他們都……”夏婉婉說著,不由得就流下淚來。

男子輕輕拍了拍夏婉婉的手背,“不要多想,盡快養傷,後麵還有任務給你。”

夏婉婉聞言一陣欣喜,點了點頭。

老者端了藥碗進來,一股濃鬱的苦澀味頓時充滿了狹小的房間。

夏婉婉掙紮著起身。

“姑娘,這藥……”老者還未說完,藥碗便被夏婉婉一把搶了過去,她仰頭將藥喝了個精光,這才道:“我知道這藥苦,可是他都來了,我怎麽還能繼續躺在**?”

老者聞言歎了口氣,“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姑娘,你中毒之前是受了內傷的,所以雖然我們及時將你救回來,可終究還是晚了,那些毒性已經滲入了你的五髒六腑,我唯一能夠想到替你拔毒的辦法,也就是剛才那碗湯藥了。”

老者說著,為難的看了夏婉婉一眼,“隻是,這藥實在太過霸道,而排出毒素唯一的途徑便是皮膚。所以,所以……那個……”老者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臉和皮膚。

夏婉婉頓時意識到什麽,她急忙撩開自己的衣袖,隻見一道道猙獰恐怖的綠色線條開始在皮膚下徘徊,漸漸的浮上皮膚,將皮膚也變成了同樣猙獰恐怖的綠色,幾乎同時,臉頰上一陣刺痛,夏婉婉清晰的感覺到五髒六腑中的痛楚漸漸減輕,而臉頰上的痛楚卻越來越明顯,她痛的翻滾起來,卻緊咬牙關不肯叫。

隻要熬過去就好,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夏婉婉翻滾間,忽然看見牆壁上掛著的半片鏡子,鏡子裏一張凸凹詭異的臉一閃而逝。

夏婉婉整個人一呆,隨即她拚命跑下床,瘋了一般將那半片鏡子舉到眼前。

“啊!”

一聲慘叫劃破夜空,帶著一個女人最深的絕望!

蒼和五十二年夏,宮中突起大火,焚太子監、後宮諸殿,時至兩個時辰有餘,火滅,其間夏貴人歿於此火。

在蒼和的曆書上,不過淡淡一筆,便將一個曾經榮寵冠絕後宮的女子的死做了了結。

那一夜,皇後李白吟,後宮諸人都被禁足宮中,除了隔得老遠看得見的火光和聞到的氣味,大部分人對於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並不知情。

曆史的真相,永遠就這樣淹沒在了洪流之中,隻有少部分的始作俑者,還記得那一晚的慘烈,那一晚的血流成河,那一晚的真情以及決絕。

隻是,那樣的濃烈感情裏,卻終究會被時間衝刷殆盡,淡然得什麽都不剩,偶爾在哪一日突然想起,也不過隻是一抹淡淡的回味。

鬱輕璃坐在樹下乘涼,一邊懶懶的捧著書,然而,書上的字卻一個也看不進去,她幹脆將書放在膝上,仰頭看著晴好至極的天空。

距離那一次事件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她依舊懶懶的不想動彈,整個人忽然間都沒有了動力,仿佛整個天地間,再沒有她在乎的事情。

慕容風經過那一次事件倒是收斂了許多,雖然不再晨昏定省,卻對慕容石棱馬首是瞻。慕容城依舊還是老模樣,將慕容石棱交辦的事做得盡善盡美。唯一沒有變化的,仿佛就是慕容石棱和慕容燕回,一個依舊如此神秘莫測,一個依舊玩世不恭。

“紫氣東來”被燒了個幹淨,連帶著附近兩座民房也都燃了,慕容石棱還特地讓府尹賠償了錢財給那兩家民宅,博得了不少的讚譽。

而“紫氣東來”的消失,再度空出了那一塊地點,因為大家都覺得晦氣,故而誰也不曾去管。

鬱輕璃坐著看了一會兒天,忽然眼前一陣風過,一張臉頓時映入眼簾,放大的鼻孔黑洞洞的在眼底,哪裏還有往常的帥氣模樣?

鬱輕璃忍不住笑了起來。

慕容燕回見狀亦是一笑,假意嗔道:“璃璃你這就不對了,這是看到帥哥該有的表情嗎?”

鬱輕璃坐直了身,忙不迭的道:“是,是,我錯了,能一睹小皇叔如此碩大的兩個鼻孔,輕璃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慕容燕回聞言揉了揉鼻子,不由得也笑了起來,“璃璃,今日天氣好,我們出去走走吧?”

這一個月來,慕容燕回總是來約鬱輕璃,仿佛也看出她心底的倦怠,故而特別上心,特別關懷。

可惜,鬱輕璃總是不買賬,每次慕容燕回來約她出去玩,到最後也就是在院子裏混了一日罷了。

“天氣這麽晴,實在太熱,懶懶不想動。”鬱輕璃淡淡道。

慕容燕回卻十分篤定的說道:“走吧,今日你去了一定不會後悔的!”

“不去。”鬱輕璃轉頭,慕容燕回卻不肯饒她,撈起她的腰身將她一下子扛在了肩頭,“再窩下去,你都快發黴了。”

慕容燕回說罷不由分說的帶著鬱輕璃上了馬車,手指一拂便點了鬱輕璃身上幾處穴位,反手一抖馬韁,馬兒放蹄狂奔起來。

鬱輕璃惱羞成怒,在馬車裏破口大罵,慕容燕回卻恍若未聞一路疾馳。

他在京畿之內橫行慣了,眾人見他催馬狂奔,隻急急避讓,一路下來竟然暢通無阻。

不過半柱香不到,慕容燕回就停了馬車。

車簾一掀,慕容燕回將大罵的鬱輕璃扛了下來,“璃璃,別罵了,口幹。你瞧。”

鬱輕璃順著慕容燕回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紫氣東來”原址上搭了一個高台,府尹端坐高台之上,昏昏欲睡的模樣。台子下麵圍了些人,卻也都是興趣缺缺的模樣。

鬱輕璃頓時安靜下來,慕容燕回將她放下,解釋道:“這塊地位置其實不錯,最近江南河堤有些問題,陛下又需籌備些資金,故而命府尹將此地塊拿出來拍賣,所得充盈國庫。可是你也知道,那一夜的事,雖然已經做了消息封鎖的功夫,可終究人言可畏,在民間流傳的始終又是別樣版本。故而這塊地就變成了塊風水極差的地,還有什麽陰魂不散,夜夜索命的說法,現在就賣一千兩紋銀也沒人買。”

鬱輕璃眉角一挑,看向慕容燕回,隻見他望著自己爽朗一笑,“本王最近逛多了青樓畫舫,口袋裏也沒幾個錢了。”

鬱輕璃聞言一笑,心底卻是滿滿的感激,原來,慕容燕回竟是懂自己的,他竟明白自己對於夏婉婉是何等的唇亡齒寒,明白這一個月來,自己為何萎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