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落尊令而行,慕容風走到了鬱輕璃身邊,一言不發隻拍了拍鬱輕璃的肩頭。

慕容風今日隻覺得鬱輕璃與往常有些不同,竟會主動為自己出頭,心中雖然疑惑,然而在此時此刻他卻願意相信鬱輕璃是真心真意的。

“殿下,待夕落供好,我們便回去吧。”鬱輕璃淡淡道:“如今帝都之中流言蜚語,實在是有些惱人的。”

“阿璃,你是否也覺得我一文不值?”慕容風望著大雄寶殿裏金燦燦的佛身問道。

“殿下何處此言?”

“那本宮今日便向陛下請纓,帶兵出征!”

“這個……殿下萬萬不可。”鬱輕璃急忙阻止,“殿下雖然也是文武雙全,可你畢竟沒有真正帶過兵。”

“戰場之事,瞬息萬變,如今守城的將領也算是慕容燕回舊部,跟隨他許多年,哪怕襠部得驍勇善戰,卻也算身經百戰,他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將都不敢主動出擊,殿下你……”

“阿璃!”慕容風驟然打斷鬱輕璃的話,聲音也忍不住提高了一些,“你也是看不起本宮嗎?”

“不是!”鬱輕璃急忙解釋,“我隻是有些擔心……”

“行了!”慕容風粗暴的打斷鬱輕璃的話,“你當本宮是瞎子聾子嗎?滿城的流言蜚語,難道本宮沒有聽見嗎?別人小看本宮那也就罷了,為什麽連你也要如此看待我?”

慕容風說罷,拂袖轉身而去,他悲憤滿懷,隻為這滿城的民心竟不是向著自己,他緊握雙拳,想著,自己一定要讓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大跌眼鏡,竟沒有注意到前麵兩個低頭攜手低頭而行的女子,三人頓時撞在一起。

慕容風順勢扶住對方,一抬眼卻見是舒意。

“你怎麽在這兒?”慕容風心中惱怒,嘴裏也沒有了往日的柔情。

“殿下?”舒意卻是滿心歡喜,她已經好幾日未曾見過慕容風了,今日裏聽說慕容風一大早和鬱輕璃來了盤龍寺,便想借此機會來個“偶遇”,還有就是出門的時候聽到幾個丫鬟婆子在議論,說是慕容風要請纓去邊關。

舒意好容易才攀附到如此地步,如今又挫了鬱珍珍肚子裏的孩子,眼看著正是她地位蒸蒸日上的時候,她怎麽可能讓慕容風鋌而走險去邊關?舒意心中知道,以慕容風的本事,去了估計也是慘敗,到時候自己這唯一的靠山倒了,叫她又去靠誰去?

“殿下這急匆匆是要去哪裏?”舒意心中如意算盤撥得嘩啦響,最上卻說得關心備至。

慕容風看著舒意一張嬌媚的臉,忽然問道:“你說,本宮去邊關率軍如何?”

“啊?!”舒意一把抱住慕容風,“殿下,這可使不得啊,邊關戰事瞬息萬變,陛下您是大才,舉手投足間便能決勝千裏,怎麽能親自犯險?”

舒意說得情真意切,若是沒有前頭的事,慕容風或許就被勸住了,可有了前麵的事,慕容風此時此刻鑽了牛角,怎麽聽都覺得舒意也是在嘲諷他能力不足。

他火氣直衝腦門,想也沒想就將舒意摔向一旁,冷哼一聲,跺著腳走了。

舒意伏在台階上,隻嚶嚶的哭,慕容風聽得心煩,越發逃似的加快了腳步。

鬱輕璃看了一眼舒意,不想跟這個心思狠毒的女人打照麵,幹脆和夕落走了側門,剛剛上車,鬱輕璃就問道:“她會在這裏,是不是你們安排的?”

夕落聞言一笑卻沒開口,隻見車篷頂微微一顫,一個身影就躥進了車內,“璃璃就是聰明。”

“快說,你到底有什麽意圖?”鬱輕璃也不給慕容燕回好臉色。

慕容燕回聞言臉色一正,“我此舉,的確是為了蒼和。”

“邊關當真那麽艱難?”

慕容燕回點了點頭,“那守將是跟隨過我的參將,他的能耐我素來知曉,沉穩剛毅,果敢決絕,這一次卻打得這麽慘烈,除了朝中動**,軍需補給不足,必定還有別的原因。”

“士氣?”鬱輕璃試探的問。

慕容燕回再度笑了,“是啊,主帥雖在,可沒有王子,軍需又如此斷斷續續,想必邊關的戰士心中都有了些猶豫了。再加上某位宰相,為擔心軍心動**,截斷了家書的傳遞,這樣一來,反而變成了欲蓋彌彰。”

“所以你想讓慕容風去當這個主心骨?”

“他去了,或許軍需和士氣就會稍微有些改善了吧。”

“可是,難道要讓他就這樣……”

“不然呢?如今我不能露麵,慕容城……”慕容燕回說了一半,心中性味索然,幹脆也不再說了。

鬱輕璃看著慕容燕回有些鬱促的臉,心中也是戚戚然,身為蒼和國曾經的戰神,如今曾經是自己的手下敗將近在眼前,自己卻不能親自率軍出征,這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難言的隱痛吧。

隻是,慕容風真的可以順利的帶兵出征嗎?

鬱輕璃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也不再言語了,眼下的情況是越來越複雜了,她都覺得有些心力交瘁。

話說慕容風原本是打算回府,可一路下來滿耳均是百姓們懷念燕王和前太子的話,茶寮酒肆裏說書先生肆無忌憚的點評,更加像一把刀深**進了慕容風的心底。

他不傻,他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民心均不在他,他又怎麽治理天下?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慕容城已經死了!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惦記他?他要讓百姓都知道,死人是不值得懷念的,慕容城是不如他的,哪怕他在世的時候如何的好,可他終歸是死了,如今,他們該依仗的隻有他!隻有他慕容風!

“去皇宮!”

慕容風冷聲吩咐管家,一路快馬加鞭的到了皇宮。

慕容石棱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一天裏倒有九成的時間是躺在床榻上的,隻是,哪怕如此,一些機要的折子也還是送到他的跟前。

百姓的詆毀,父皇的不信任,逼迫得慕容風急於改變現狀,他覺得帶兵出征是最佳的辦法!

“父皇,兒臣來請安了。”慕容風恭順的磕頭,慕容石棱躺在榻上,聞言隻斜睨了他一眼。

“何事?”簡短的兩個字,帶著百般的疏離和淡漠。

慕容風心底打了一個顫,“兒臣今早接到八百裏急報,邊關戰事吃緊。”

“嗯。”

“兒臣想,兒臣想向父皇請命,帶兵出征!”

“什麽?!”慕容石棱的聲音總算有了一絲起伏,他似乎很是驚訝,直起了半邊身子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慕容風抬起頭看著慕容石棱,看著他自己父親有些昏黃的眼睛,那雙眼睛雖然已經昏黃模糊,可是,眼底隱隱藏著的寒光卻是讓慕容風最為忌憚的。

“兒臣想請纓帶兵出征,為國家平息邊關戰事。”

“你?!”滿是嘲諷的問句,深深打在慕容風的心上。

“父皇,兒臣也是您的兒子,自小也看過兵書學過兵法……”

“那好。”慕容石棱打斷慕容風的話,問道:“你且說說如今敵將的情況。”

慕容風聞言一愣,最近自己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弄死慕容城,把慕容燕回揪出來大卸八塊的事,還真是沒有注意到敵將是誰。

慕容石棱見狀,輕蔑的冷哼了一聲。

慕容風急忙道:“父皇,兒臣近日忙著操辦二皇子的喪事,故而的確沒有注意到敵將是誰,可這個事隻要兒臣用心一查便知,與兒臣是否能夠帶兵出征沒有絲毫關係。”

慕容石棱想是被慕容石棱吵得煩了,舉起右手揮了一揮,福公公立刻心領神會,命人將隔壁房間的沙盤搬了過來。

慕容石棱伸手指了其中一塊,“這裏是敵軍,敵人五萬,你手中隻有兩萬,其中五千騎兵,你該如何戰勝他?”

慕容石棱一口氣說了許多字,累得氣喘籲籲。

慕容風仔細看著沙盤,將腦海裏曾經學過的軍法戰例都一一翻了個遍,他覺得這完全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是,他知道此時此刻自己不能說不,否則,他將失去最後一次機會。

在登基之前,他一定要成為民心所向的皇子,他一定要打敗民眾心底慕容城的影子!他要告訴世人,慕容城已經成為過去,而他才是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陽。

他必須是臣民們心底唯一的依靠!

慕容風右手握拳,然後緩緩伸出去,他在沙盤上指點,“父皇,我將派出三千騎兵誘敵,然後在此處設下埋伏,等待敵人進入陷阱,之後前麵三千騎兵封堵住出口,後麵兩千騎兵封堵退路,再加上兩邊山側的……”

“住口!”慕容石棱顯是被氣得不輕,“這裏怎麽設伏?你沒看見山體濕滑無法攀援嗎?你不知道敵將最擅長的就是騎兵嗎?三千騎兵誘敵,哼,虧你想得出來!”

“父皇,兒臣是對地形不熟,隻要您同意我出征,兒臣必定祥查地形再做籌謀!”

“退下。朕累了。”

慕容風被慕容石棱冷冷的聲音打斷,他看著慕容石棱對著自己的背部,心底的希望一點點流逝,然後他恭敬的磕了一個頭,緩緩的退了出去。

他站在殿外,陽光刺目的灼痛他的眼,他微微閉上眼睛,卻聽見殿內福公公說道:“陛下,殿下也是一片孝心,想為您分憂解難,您怎麽就……”

“他的心思朕知道,可是,他的本事朕更知道,倘若他有城兒一半沉穩,有燕王一半聰慧,朕……唉,事已至此,不說了,朕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