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嗎?”鬱正砂驚呼出口,卻扛不住鬱珍珍真的瘋了一般的進攻,直到此時此刻,鬱正砂終於知道,這整個太子府雖大,卻真的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鬱正砂也不敢戀戰,隻一邊應付著鬱珍珍一邊朝門外跑去。

隻是,他真的是低估了鬱輕璃的能耐,在她的管理下,太子府固若金湯,鬱正砂逃跑的消息,不過片刻就傳到了鬱輕璃的耳朵裏。

而鬱正砂想得到的事,鬱輕璃自然也想得到,故而,當鬱正砂好不容易逃出鬱珍珍的院子時,卻正好也撞上了鬱輕璃的張開的網中。

火把驟然亮起,鬱珍珍的院子外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

鬱輕璃冷眼看著鬱正砂狼狽不堪的模樣,笑道:“看起來,太子府果然是小了些,容不下鬱相這尊大佛。”

“是嗎?”一個聲音接口道:“那璃璃覺得哪裏才合適呢?”

那聲音帶著玩世不恭的調笑,可那調笑中卻又似乎隱藏著殺機。

鬱正砂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一驚,抬頭看去,隻見鬱輕璃身後緩緩走出一個俊挺的身影,他負手而立,睥睨的看著自己,“鬱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大晚上的你不想睡覺,怎的也不讓大家好好睡覺呢?”

慕容燕回的態度,頓時讓鬱正砂的心又涼了半截。

“殿下!”鬱正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臣今夜遇襲,多虧了長空侍衛才得以獲救,後又被前太子妃綁入府中,求殿下為老臣做主。”

“哦?”慕容燕回轉頭看向鬱輕璃,“前太子妃,你為何將鬱相綁入府中?”

鬱輕璃見慕容燕回一副嚴肅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也不答話。

慕容燕回下不了台,轉而看向長空,“你來說!”

長空不敢忤逆,當下就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慕容燕回聽罷,怒道:“鬱相,你可知罪?”

“老臣冤枉啊,求殿下明鑒。”鬱正砂涕淚恒流,看起來頗為慘淡。

鬱輕璃看著這個匍匐在地的老者,他頭頂的發絲已經露出花白之色,老態龍鍾,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可憐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一步一步將自己,將自己的母親,將鬱珍珍推向萬劫不複之地。

他,到底有一顆怎樣的鐵石心腸?

鬱輕璃心頭怒意燃燒,不由得就抿了抿嘴唇,她這個動作極小,然而慕容燕回卻看在心底,那一瞬間,慕容燕回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微微一痛,當真像是兩個人擁有了一個靈魂般的有了靈犀。

感覺到鬱輕璃情緒的變化,慕容燕回當下也不再戲弄鬱正砂,正色道:“鬱相既然覺得冤枉,那麽,命大理寺徹查此事,在案件明晰之前,鬱相暫時關押天牢。”

慕容燕回義正言辭的話,聽得鬱正砂心頭狂跳,當天牢兩個字從慕容燕回嘴裏吐出來時,鬱正砂徹底的癱軟在地。

鬱輕璃緩緩走到鬱正砂身邊,低頭看著這個早已沒有往日風采的男人,冷冷道:“鬱相請放心,身為人子,我一定會向燕王殿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鬱正砂怒目相向,知道今時今日自己是一敗塗地了,然而,這叫他怎麽甘心?輸在誰的手裏驕傲的他都不能忍受,更何況是輸在自己女兒的手裏。

女人算什麽?不就是一件工具嗎?生兒育女、攀附高枝,女人就該是聽話的,然而,自己卻敗在了女人手裏!

鬱正砂猛的跳起來,一把揪住了鬱輕璃的頭發,鬱輕璃尚未反應過來,隻覺得頭皮一麻,隨即又一陣輕鬆,再抬頭時,她已經倒進了一個溫暖的胸懷中。

慕容燕回左手保護著她,右手緊握長劍,而在劍尖前,一縷青絲正緩緩落下。

鬱正砂被長空死死摁倒在地。

慕容燕回再沒有什麽調弄的心情,冷哼一聲,抱起鬱輕璃回了院子。

長空不敢怠慢,當夜將鬱正砂關押起來,鬱珍珍看著眼前這一切,十指深深嵌入手指下的門板裏。看著慕容燕回對鬱輕璃的態度,聽著鬱正砂所說的話,想起之前種種,忽然醒悟,自己真的是不如鬱輕璃,自己也必然不可能獲得鬱輕璃那樣的生活。

從頭至尾,自己都隻是鬱正砂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人生的目標忽然失去,就仿佛人一腳踩空,再沒有半點兒餘地摔得真真切切。

鬱珍珍慘然坐倒在地,手上還沾染著鬱正砂的血,她低頭凝視,隻覺得整個人都被掏空。

一夜過去了大半,大家均是滿臉疲倦,夕落端了些小湯圓上來,鬱輕璃卻隻看了一眼,慕容燕回放下手中的碗,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床榻上的鮮血,忍不住也長歎了一口氣。

“璃璃,你打算如何處置他?”慕容燕回道:“無論你如何打算,我都支持你。”

鬱輕璃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道:“作惡多端,應有此報,該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

慕容燕回點頭,“那麽,速戰速決,明日就頒旨吧。”

慕容燕回商討的問句沒有得到回應,他抬頭一看,卻見鬱輕璃癡癡望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慕容燕回歎了口氣,起身道:“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我回去了。”

鬱輕璃這才“嗯”了一聲,慕容燕回一出門就遇到抱著被褥來換的夕落,他看了一眼窗內,一窗優美的剪影無端牽痛著他的心。

“好好照顧她。”

夕落點頭。

慕容燕回一路放馬自己前行,任由夜風吹拂臉頰,那一夜,許多人的心裏都有些起伏,人有目標的時候,總是隻看到目標並為之奮鬥,當目標達成便會有另外一種失落,那是英雄失去了對手,得到以後的落寞。

慕容燕回想著鬱輕璃必定也是如此,而自己的存在卻並不能讓她開心,無端也是一陣挫敗感。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便有朝臣彈劾鬱正砂,罪行種種,人證無證俱在,細數下來竟也有二十多條。

朝臣對著細細密密的彈劾折子念了半晌,慕容燕回端坐龍椅一動不動,眾臣子心頭均是打鼓,覺得這是新君清君側的行為,又有些人覺得是鬱正砂自作自受,昨日的行為畫蛇添足,惹惱了慕容燕回。

人心叵測,一時間朝堂暗潮洶湧,各自都使用十八般武藝打聽消息,為求自保。

而同日,慕容燕回還頒了一道旨意,抄家!抄前太子慕容風和鬱正砂的家,兩座府邸內一應事務均充公,府中家丁丫鬟婆子予以遣散,府中女眷可歸娘家。

慕容燕回這道旨意算是格外開恩了,對於逆臣的家眷通常都是充做官妓,他這樣的行為自然又惹來不少的猜疑。

鬱輕璃一早得了消息便開始收拾東西,其實說到底,她也沒有什麽值得收的,不過是幾件衣裳,一個好硯台和一些書罷了。

待得長空帶侍衛們進來時,鬱輕璃已經坐在院子裏喝茶了。

“小姐,主子說了,您要是喜歡這院子可以不搬。”

鬱輕璃看了長空一眼,“心沒有歸處,住哪裏又有什麽區別?別讓你們主子為難,不過是換個住所罷了。”

長空聞言點頭,“主子準備了一座小宅子,小姐定然會喜歡的。”

鬱輕璃產業很大,宅子自然是不缺的,本想一口拒絕,可長空和夕落像是商量好的,兩個人一人一堆行李扛起來就走,不容得鬱輕璃說句不字。

鬱輕璃心中又氣又好笑,隻得跟了出去,一出院子,就看見一道纖細清素的身影。

鬱輕璃腳步一怔,她還是第一次見鬱珍珍這般清素的打扮,這才想起鬱府被抄,鬱珍珍如今可算是無家可歸了。

鬱輕璃想著,開口道:“你若是不嫌棄,今後我們便一同過吧。”

鬱珍珍雙目一紅,低頭道:“你不怕我再害你?”

“怕有用嗎?”鬱輕璃反問,“何況,你也未必害得了我。”

鬱珍珍聞言扯出一絲苦笑來,“也是,你總是比我厲害。”

“走吧。從今往後有我一口飯,也必定有你一口。”鬱輕璃說著伸出手去牽鬱珍珍的手。

鬱珍珍卻將手一縮,搖頭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根本無顏再麵對你,今日來,隻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打算出家為尼。”

鬱輕璃本想勸阻,可看鬱珍珍態度堅決,不由得點頭道:“如此也好,遠離十丈軟紅自可尋得心靈的清淨與歸宿。”

鬱珍珍聞言點頭,“還想為我未出世的孩子祈福,也超度那些曾經被父親害死的亡魂。”

提起鬱正砂,兩女均是無言。

前塵舊事,不過雲煙過眼,當時爭得你死我活,待到塵埃落定才發覺之前自己是如何的愚蠢。

色即是空,眼前所見世界均如鏡花水月,爭來爭去,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麽呢?

在時間的洪流裏,人生短短幾十載,什麽都不會留下。

“他們在等你了。”鬱珍珍開口道:“你快去吧。”

鬱輕璃點頭道:“那你自己多保重,若是有什麽過不去的坎,莫要忘記了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