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守護她

九音離開的時候,戰傾城依然在前院的樹梢上吹著晚風,見此,九音看著與她一道出門的滄海,無奈道:

“能不能想辦法讓他回來?他受了傷還沒完全好,若是在外頭呆一晚上,對他身子會不好。”

滄海舉目朝前院樹上那抹素白的身影望去,笑道:“無妨,你安心回去便是。”

九音還想說什麽,滄海又道:“你來找我定是要找人幫忙,你前腳走了,他後腳就會回來看你需要些什麽。”

九音輕抿薄唇,一絲苦澀:“我把他傷成這樣了,他怎麽可能還想知道我需要些什麽?”

“你太不了解他了。”滄海催促著與她一道往她的寢房而去:“不管你對他做了什麽,這輩子他絕不會負你。”

這句話,讓九音又是一夜在軟榻上輾轉難眠。

惹他這麽傷心,滄海卻說他絕不會負自己,是滄海把傾城對她的感情看得太重,太高估了她在傾城心中的地位,還是傾城真的有這麽在意她?

心緒萬千,卻無人能給她一個答案。

果然在九音離開沒多久之後,戰傾城便回到寢房,回來見到滄海,第一句話便是問道:“她找你做什麽?是不是需要幫忙?”

滄海笑得無奈,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沒那麽難過了,至少,還有人陪著他在受煎熬。

不知道這麽想會不會太無良了些,隻是對戰傾城忽然便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她希望我可以救風慕瑾。”他道。

“那你……”

“你知道我現在救不了他。”

戰傾城沒有說話,本想轉身出門,可才走了兩步又回眸看著他,這次,話語極度認真:“為我解開琵琶穴。”

滄海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之前他曾提過為他解穴,可他卻三番四次拒絕了,這回為何會主動提起?

迎著他訝異的目光,戰傾城輕聲道:“她懷了身孕,這時候最需要人守護。”

滄海隻是看著他,看了好一會才道:“我現在幫不了你。”

他的一雙大掌落在自己衣襟上,忽然用力一扯,飽滿結實的胸膛頓時敞露在戰傾城視線裏。

那具厚實的胸膛上,烏黑的血脈以肉眼能見的速度隱隱跳動,每一條都如黑蛇一般恐怖,看在旁人眼底是如此觸目驚心的畫麵。

戰傾城指尖微涼,隨手把房門關上,回到桌旁為自己和他倒上兩杯清茶。

滄海把自己的衣襟拉好,在他對麵坐下,端起桌上的杯子淺嚐了一口才淡言道:“這批血奴比滄都的血奴還要厲害,他們身上帶著一股邪氣,和魔教的人身上的氣息有幾分相似。”

戰傾城沒有說話,這是他們滄國的事情,他身為一個外人本就不該多說什麽。

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滄海笑道:“你本該是滄族的人,這事並非與你完全沒有關係。”

聽到他說自己是滄族的人,戰傾城臉色一沉,握著杯子的大掌不由得微微收緊。

他別過臉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冷聲道:“我與滄族沒有任何關係。”

滄海沒有繼續說什麽,隻是想著九音的事情,眸光也不自覺黯淡了幾分,良久他才道:“在這裏還有人可以為你解開琵琶穴。”

“我不需要。”戰傾城斷然拒絕。

他不是在賭氣,隻是很清楚要為他解開琵琶穴,那人得要耗費太多真氣與功力。

以風慕瑾現在的身體狀況,哪怕可以做到,完成之後身體也一定會受損。

既然九音選擇了他,他便不能讓那男人出任何事,若他出了事,九音和她腹中的孩兒以後要如何活下去?

“看來你已經接受了這件事。”滄海瞟了他一眼。

他一張臉孔靜若如常,雖然輕易能從他身上感覺到悲涼的氣息,可他還像從前那樣安靜,安靜中透著幾許對人生的淡漠和隨意。

戰傾城從來都是這般冷漠,除了他娘的事之外,他活了二十多年對人對事都是一樣,可如今,能讓他心情大起大落的又多了一個人,九音,一個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深藏在心裏的女子。

“不管你心裏有多在意她,最好不要讓其他人看出來,否則,你會害了她。”他又把杯子端了起來,才發現杯中的茶水已經被自己喝盡。

今夜似乎特別喜歡喝茶,又或者說他不是喜歡喝茶,隻是想找點事情來做做。

若是什麽都不做,便會輕易想起九音懇求他救風慕瑾時的模樣,以及他答應的時候她眼底的喜悅和興奮。

或許這就是他的命,從來都是,不管她讓他做什麽,這輩子他都不可能去拒絕。

始終,是欠了她。

“給我點時間,讓我把蠱蟲壓下去,等我恢複功力,我會幫你把琵琶穴解開。”他道。

從前戰傾城一心想著要完成他娘的遺願,與風辰夜修好關係,因此明明自己有辦法能為他把琵琶穴解開,他也固執地想要等著風辰夜的接納。

憑著他一身劍法,在江湖上行走也不會有太多的危險,可這次不一樣,如今他知道九音腹中已經有了孩兒,便想著讓自己保持著最好的狀態來守護她。

這男人有是時候比他想象得還要單純,一旦認定的事情,不管別人對他的心意是不是已改變,他也不會放棄心中的執念。

為了守護九音,他連一貫的堅持都放棄了,足見九音在他心裏有多麽重要的位置。

戰事依舊,前景渺茫,滄海忍不住在心中歎息著,九音懷有身孕的事是好是壞?他們的路究竟是不是真的可以繼續平順走下去?

……

第二日一早,九音便被如畫吵醒,說大家都在偏廳等著她。

知道十八騎的兄弟來了,也知道戰傾城一定會勸她回皇城,九音從軟榻上下來,簡單洗刷過便隨如畫一道往偏廳走去。

心裏還在琢磨著等會要如何說服戰傾城,讓他與自己一道回去。

本來她是想留在這裏和他一起查探血奴的事情,昨夜和滄海的交談中,她已經隱隱明白到滄海必定也是受了傷,而傾城落崖如今也是受傷未愈,如此帶著一身傷患留在貢月絕不是一件好事,尤其他們在明,敵人在暗。

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她隻怕他們還會受到伏擊。

但她沒想到戰傾城居然主動說了要和他們一道回皇城。

這還是昨日在涼亭下分手後她聽到傾城說的第一句話,他還像從前那樣,安安靜靜坐在一旁,偶爾看她一眼,眼底的深情輕易能讓人察覺。

把他傷成這樣,卻未能在他眼底看到半點對自己的厭惡和怨恨,他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寬容?

對她越是寬容,她心裏越是不安。

聽到戰傾城的話,風慕瑾來到九音身旁把她納入懷中,此舉讓石生和其他十八騎的兄弟們頓時心頭一陣淩亂。

瑾王爺對他們家姑娘這樣的舉動,是不是太親密了點?

哪怕他們都清楚兩人的感情素來不錯,可是,這不代表他們可以做出這麽親昵的動作。

但他們姑娘不僅沒有半點抗拒,甚至還溫順地倚在瑾王爺的懷中。

不僅是十八騎的兄弟理解不來,就連青瞳和紅袖、惠兒她們也都震撼得無與倫比,求助的目光一瞬間全落在如畫身上。

早料到會如此,如畫隻是淺淺瞟了三人一眼,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們稍安勿躁。

“既然將軍決定先回皇城,那麽,我們不該再有耽擱,大家收拾好東西即刻啟程吧。”風慕瑾掃了眾人一眼,不理會那些異樣目光,淡言道。

涇川雖然心裏對他和九音的事情也是耿耿於懷,可是兩人畢竟是他的主子,哪怕心中有著不認同,對風慕瑾的話也不敢有半點質疑。

當下便命令十八騎的兄弟把行裝收拾好,一炷香之後,大家在前院集合。

九音終於忍不住走到戰傾城跟前,細聲問道:“我們都回去了,這邊血奴的事情可有人在追查?”

她是想著若是沒有,她打算讓涇川留幾名兄弟下來好好查一查血奴的事,當然他們回皇城之後自然也會調派人手到這裏來支援他們,畢竟血奴這條線索他們不能輕易丟了。

戰傾城垂眼看著她,眼神複雜,努力平靜了一夜的心在看到風慕瑾摟她的時候頓時又起了一片波瀾。

見他目光變得越來越炙熱,九音下意識退了兩步遠離著他,聲音愈顯冷靜:“你會把十二騎的人留下來嗎?”

她很清楚,這次戰傾城來貢月,暗中留在皇城為他做事的西城十二騎的人一定會跟隨,隻不過他們習慣了潛藏在背後不出來見人罷了。

戰傾城點了點頭,掩住渙散的心思淡言道:“我會讓他們留下來繼續徹查血奴的事,你身子不好,我們先回皇城,所有的事情,等回去了再說。”

他如今傷重未愈,滄海身上的蠱毒未清,繼續留在貢月,隻怕他們護不了她。

她現在……受不得半點傷害。

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一炷香,前院集合,事不宜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