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謀妃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是敵不過鋪天蓋地襲來的困意,慢慢睡了過去。

眼角處,那滴晶瑩的淚在不知不覺間滑落,落在被褥上,轉眼不見了影蹤。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夢,夢裏,似有人執起她的腳輕輕揉著,粗礪的掌心給她帶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暖暖的,讓人安心。

隨著他的推拿,腳踝處越來越暖,甚至有幾分熱熱的感覺,很舒服,舒服到讓她忍不住從睡夢中溢出一聲低吟。

濃密的睫毛微微抖了抖,九音睜了睜眼,不見身邊有任何人,但,腳踝處的熱度依然在持續中……

“傾城?”她嚇了一跳,想要收回腳。

戰傾城五指一緊,依然把她的小腳扣在掌中,不知道在她腳踝上抹了什麽東西,之後一直在輕輕揉著。

九音徹底清醒了過來,她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垂眼看著握住自己腳踝的大掌,眼角忽然生起一陣熱氣,忙別過臉,啞聲道:“已經……好了,謝謝。”

想要把腳抽回去,但他依然緊緊抓著,不放手,也不說話,一直推拿著。

藥性慢慢滲透到皮肉裏,外頭因為他的揉搓起了幾股熱氣,裏頭卻生起了一陣清涼的氣息,一涼一熱,格外舒服。

她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回來後對她不理不睬,這會卻又如此討好著。

淡淡的月色從微啟的窗戶滲入,照在他漂亮的臉孔上,照出了一分讓她久久無法回神的清逸絕色。

最終,戰傾城放開她的腳,回到她的身邊,拉著她躺了回去,伸手把她抱在懷裏,閉上眼。

所有的舉動很自然,如同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那般,隻是少了幾分**,多了幾分溫馨。

沉默了很久,在他幾乎已經睡過去之際,九音安靜的聲音忽然響起:“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戰傾城睜開眼眸,垂眼看著她,眼神淡然,聲音也是平靜的:“什麽話?”

“在你心裏,我究竟算什麽?”她轉了個身麵對著他,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盯著他黑亮的眸子,想要從他眼底看出些什麽。

但,讓她失望的是,他看著她時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是他天生習慣了清冷,還是對她根本無情?

記憶中,過去三個月裏,兩人少得可憐的相處中,他一直都是這樣,對著她時總是淡淡的,不疏遠,也不熱情。

“自然是我未來的妻子。”戰傾城的回答也是平靜的,平靜到讓人懷疑他知不知道自己都在說些什麽。

“你喜歡我嗎?”她忽然問。

戰傾城微微怔了怔,似沒想過她會問這樣的問題,過去的九音,從不敢對他說這種放肆的話。

他似乎在用心思考,思考喜歡還是不喜歡的問題。

九音心裏有點涼,澀澀的,很不是滋味。

“你可以不用回答我了。”連是不是喜歡都回答不出來,他憑什麽認定她是他未來的妻子?

她躺了回去,目光落在他微敞的領口上,那裏,隱約可以看到他感性的鎖骨。

這麽美,輕易又讓她迷失了心魂。

她說不用回答,戰傾城果真不回答了,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困了要睡覺,他便也閉上眼,安心入睡。

九音從來沒見過這麽寡情的人,應該說,她其實心裏還是有幾分期盼的,但,很明顯戰神隻適合上戰場殺敵,根本不懂得如何哄女孩子。

她心裏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跟他說!

秀氣的眉越擰越緊,到最後,委屈變成了氣憤,她忽然爬了起來,舉起拳心一拳捶打在他的胸膛上。

戰傾城嚇了一跳,從半睡半醒間睜開眸子,霍地坐起,垂眼看著她,淡漠中總算有了一絲溫情:“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剛才她沒有繼續說話,他以為她睡著了,所以自己也一不小心睡了過去,如今對上她含怒的目光,竟有幾分恍惚。

見他這般,九音心裏更生起一股無名怒火。

吵架的時候最怕遇到這種人,你罵他他不說話,你以為他在反省的時候,他卻早已安心睡了過去。

哪有人這般冷情的?

明知道不應該生氣,她卻忍不住氣道:“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麽答應娶我?”

古代人就是這樣談戀愛的嗎?沒有轟轟烈烈愛一回,算什麽愛?

“究竟怎麽了?”他有點應付不了現在的九音,從未見她表現出溫順和羞澀之外的任何表情,如今這樣,真的超出了他能應對的能力範圍。

但,他總算感覺到她在生氣了,隻是不知道她在氣什麽。

“你為什麽答應娶我?”九音盯著他的臉,認真問道。

既然自己一不小心失控到這地步,那不如一次過失控到底。

這兩日裏她經曆的太多,身心疲憊,心情一直不好,而傾城……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願意依靠的人,在他麵前,平素裏總能很好地隱藏的情緒輕易便暴露出來。

有些問題憋在心裏真的不好受,既然不好受,不如攤開來說。

她睜著水汪汪的眼眸直直盯著他,仿佛想要看穿他心底的想法那般。

戰傾城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看出她的認真,他怔愣了下,才道:“國師說你適合我。”

九音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她睜大了一雙眼眸,眼底全是震撼。

他忽然改變對她的態度,願意接受她的討好,甚至願意和她成為全西楚公認的戀人,就因為國師對他說,她適合他?

因為適合,所以,他願意娶!

這一刻,她忽然有一種想要親手掐死他的衝動。

相對於她的激動,戰傾城卻一直很平靜,平靜地等待著她的提問,平靜地等待能夠躺下睡覺的時候。

九音恨著,氣著,抓狂著,最終,所有的情緒被壓下,她吐了一口氣,啞聲問:“為什麽……在城樓上為了我放棄一切?”

既然對她沒有愛意,那麽做這一切又是為何?

“你是我將要娶過門的妻子。”這次戰傾城沒有半點猶豫,淡言回道:“保護你是我的責任。”

九音真要被他打敗了,她忍著,依然忍著,哪怕氣得胸口不斷在起伏,依然極力保持著平靜:“那……如果當初國師說我不適合你,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城樓之上,還會不會……”

“不會。”

“戰傾城,你騙我一下會死麽!”九音怒了。

這會再也忍不住,一把跨在他腿上,雙手果真落在他脖子上用力掐著,把他壓在車板上,死死掐著。

這點力氣,給他抓癢都嫌不夠。

不過,他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氣憤,正因為知道她在生氣,所以不管她對自己做什麽,竟也不反抗,完全由著她鬧騰。

視線裏,她衣裳的領口在拉扯中慢慢敞開,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膚,他眸光黯了黯,目光竟有幾分移不開。

“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給了我希望又讓我絕望?為什麽?”本以為他對自己情深意重,所以她哪怕對這個陌生的世界感到不安和驚慌,哪怕重生後收緊折磨,也一直堅信著自己會有一個明媚的將來。

因為身邊有他,因為有他全心全意的愛護。

但這時候他卻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因為對她有愛,而是,有責任。

責任,這是個什麽東西?

她用力掐著他,死死掐著,氣,氣得想流眼淚。

心中那份信念沒了,忽然便覺得這世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徹徹底底一個人。

其實二十年來早就已經習慣了孤單,可在這短短兩日裏,她以為她真的擺脫孤單了,卻不想,原來自己比起從前更加孤單。

為什麽要這樣?

但戰傾城不懂,他根本不明白她在氣什麽。

“是不是氣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在他們那裏受了委屈?”想來想去,大概也隻有這個原因了。

這事不提還好,一提,九音的委屈又重了幾分。

她啞著聲音,心頭酸楚:“在崖邊的時候,你為什麽不理我?”

九音自問其實真的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但,有些疑問擱在心裏實在難受,不問,總覺得兩個人之間會有隔膜。

她隻是沒想到,今夜的問話,竟會問出這麽多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

戰傾城淡淡看了她一眼,視線再次滑落,落在她越敞越開的領口上。

“怎麽不穿裏衣?”

他忽然道。

九音一怔,低頭看自己胸前。

衣衫半敞,一片雪色肌膚展現了出來,甚至,隨著她掐人的動作,連那條雄偉到讓自己咂舌的事業線也若隱若現。

景色膩美了,不過,這時候關注這些,思維跳躍是不是太大了些?

她隨意攏了攏領口,抿唇道:“被風辰夜扔掉了。”

連帶子都斷了,找回來也沒用,她會縫衣裳,但這裏沒針線包。

聞言,戰傾城眸光黯了幾許,大掌落在她纖細的腰間,平靜的話語裏藏著幾分憐惜:“疼嗎?”

九音微微怔了怔,半晌,才點了點頭:“疼。”

他知道,風辰夜絕不是一個懂得憐香惜玉的人。

“以後就不疼了。”他抬眼盯著她,認真道:“據說女子第一次都會很疼,但以後會好起來,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