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萬珂,現場的眾人無一不是活見鬼的樣子,愕然、驚訝、不可置信地看著忽然出現的男人。

“那是雷總?”

“不可能吧?”

“真的是他!他沒死!”

短暫的質疑後,緊接而來的,是一股油然而生的狂喜,歡呼聲從人群中傳來,署長繃緊的神經驀地放鬆,整個人踉蹌數步,靠在後方的樹幹上,欣慰的笑了……

“大哥!”雷慕楓大步流星走到男人身前,拳頭重重打在他的肩膀上,真實存在的觸感,讓他眼眶一紅,手臂伸出,直接把人攬入了懷裏,“大哥!”

這個早已過了年少年紀的男人,此刻竟忍不住哭了出來,這是他在世上唯一剩下的親人,他們或許爭執過,或許互相傷害過,但他們仍舊是最親最親的兄弟!

“哭哭啼啼做什麽?”雷煜卿細細眯起眼,嘴裏雖然罵著,但卻伸出手反抱住他,重重拍著他的後背。

熟悉的聲音,讓雷慕楓迅速冷靜下來,鬆開手,他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珠,破涕為笑,“大哥,快去吧,嫂子她很擔心你。”

他指了指不遠處趴在地上,仿佛化作石像的女人,柔聲說道。

見到雷煜卿安然無恙,他心裏的痛苦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抬腳走到一旁,著手準備處理善後的事宜。

雷煜卿深沉的眼眸臨空撞上萬珂空洞的視線,修長的腿緩緩邁開,朝著她一步一步緩慢走近。

噠。

噠噠。

沉穩的腳步聲分外清晰,視線在空中纏扯,那股屬於他的氣息,鋪天蓋地的朝萬珂湧來。

他還活著……

他就站在她的麵前……

空****的心窩,這一刻重新恢複了跳動,萬珂茫然無措地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麽,隻是傻乎乎地看著他,癡癡的,不願將視線移開。

李瑋傑功成身退,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萬珂的身邊,他們倆人之間不需要他這個外人插足。

步伐停頓在萬珂的身前,頭頂上投射而下的陽光被他的身影阻截住,他逆光站著,身影仿佛處在萬丈光芒之中,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

空氣仿佛在他們二人身側靜止,沒有人聲,沒有喧嘩,有的,隻是淡淡的沉靜。

“我回來了……”淡漠的四個字,從他的薄唇裏緩緩滑出,他伸出手,溫熱的手掌在她的麵前攤開,冷峭的麵容泛著淡淡的柔色,“起來。”

萬珂傻傻的看著他,視線緩慢下移,落在那隻紋路分明的手掌上,機械、麻木的手臂緩慢地抬起,放在他的掌心,她的肌膚冷得刺骨,像是一個冰塊,雷煜卿用力握住她的手指,手臂猛地用力,徑直把人從地上拽起,隨後,緊緊地摟住她的腰肢。

力道極重,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血液裏似的。

他的身體很燙,像是一個火球,將萬珂心裏的陰霾與冰涼通通驅走。

“笨女人,就這麽不相信我嗎?這種小場麵,你以為能傷得了我?”耳畔是他哭笑不得的怒斥,帶著些許欣慰,些許安心,些許溫暖,清晰無比的傳入萬珂的耳中。

細長的睫毛輕輕撲閃幾下,她猛地抬手,用力拽住他的衣衫,“哇--”

壓抑了整整一夜的焦慮與不安,這一刻,在真正見到他時,通通化作了淚水,奪眶而出。

雷煜卿什麽話也沒說,眸子裏閃動著濃濃的柔情,用盡全力將她緊抱住,用這樣的方式無聲地告訴她,他就在這裏,從沒有離開過,真實的存在著。

林嫚偷偷擦拭掉眼角的淚珠,欣慰的笑了:“真好。”

“是啊,真好。”李瑋傑神色晦暗,重複著她的話,心頭的情緒有些複雜,定眼看著不遠處,在殘肢斷胲中緊緊相擁的男女,心裏有苦澀,也有深深的祝福。

如果說在今天前,他還遲疑著,質疑著雷煜卿的心意,那麽現在,他已有了答案,這個男人是真的愛著小乖的。

“難過嗎?”林嫚睨了他一眼,隨手撥開肩頭散落的發絲,輕聲問道。

“不,我很高興。”在經曆了那麽多的痛苦後,至少現在,小乖是幸福的,他有什麽理由難過?

這個答案讓林嫚心頭咯噔一下,平靜的心潮**開一層細碎的漣漪,她可不可以以為,他放下了?可不可以當作,這是他給自己的回應?

夾雜著不安與緊張的眼眸,緊緊地盯著他,欲言又止。

“等到所有的事情通通結束後,陪我去西班牙,好嗎?那個地方,我一直很想去。”李瑋傑對上她的視線,嘴角緩緩劃開一抹淺笑,柔聲問道。

什麽叫柳暗花明?什麽叫苦盡甘來?

林嫚高興得甚至有些失態,她無措的站在原地,幸福來得太快,快到她一時間忘了該怎樣反應,隻能傻乎乎的用力點頭。

李瑋傑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的樣子,抬手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尖,“你這是要笑呢,還是要哭呢?”

怎麽會有人傻到這個地步?居然笑著落淚了……

他在心裏不住的搖頭,眸子裏的寵溺滿得幾乎快要溢出來。

林嫚覺得,今天是她人生裏最值得紀念的一天,她猛撲到李瑋傑的懷中,緊緊的摟住他的腰肢,臉上**漾出明媚的笑靨。

“哭夠了?”雷煜卿緩緩垂下眼眸,看著懷裏麵頰通紅的女人,好笑的問道,手指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漬,動作分外輕柔。

萬珂吸了吸鼻子,剛才的發泄後,她現在早已經冷靜下來,察覺到腰間那隻手臂,有些羞惱的掙紮幾下,想要掙脫他的懷抱,蒼白的麵容紅得快要滴血,如同紅色的瑪瑙,美麗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眉宇間的羞澀與微惱,讓她整個人散發著強烈的生命力。

雷煜卿似笑非笑地扯開嘴角,“現在知道害羞了?剛才是誰不顧形象趴在地上拚命叫著我的名字的,恩?”

尾音微妙的上揚著,他一直以為她是恨著他的,恨不得讓他去死,可是,當他真的出事,她表露出的擔憂與絕望,卻是那樣的清晰。

她還在意著他,在他犯下了種種傷害後,依舊愛著他,這個認知,讓雷煜卿心生歡喜。

萬珂氣得雙目圓瞪,對上他滿是笑意的眼眸,想要反駁的話已經漫上唇齒。

“噓,”似是猜到她想要說出什麽,雷煜卿伸出手指堵住了她的紅唇,眉眼如畫:“我很高興。”

什麽?

萬珂微微一怔,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心跳砰砰砰砰劇烈的跳動著,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蹦達出來。

“你還愛著我,我很高興。”溫熱的手指緩緩拂去她耳畔的鬢發,別在耳朵後邊,他的眸光溫柔得似要將她溺死在其中,“萬珂,我從沒有後悔過任何事,可是,我有時候忍不住後悔,利用了無辜的你。”

雷煜卿從來不是會去後悔的人,那樣的情緒不該屬於他。

可是,在午夜夢回時,想到她悲痛欲絕的模樣,他的心會疼得揪成一團,他是那樣深深的懷念著,結婚前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那是他這輩子度過的,除了童年外,唯一一段幸福的時光。

萬珂一臉愕然,她知道,她不應該,也不可能去原諒他,那些傷害讓她有多痛,她從沒有忘記過,可是,當這個男人溫柔的對她說著,他曾有過一刻的後悔,她的心,無法遏製的軟了,麻了,那些壓抑的情愫,如同火山,轟然爆發。

“我沒有原諒你。”她麵頰紅如豆蔻,口是心非地嘀咕道。

雷煜卿莞爾一笑,身上的冷意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似又回到了他們初遇時,那個讓她心動的,溫潤如玉的模樣。

“我知道,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半輩子,夠不夠?”眉梢緩緩揚起,些許動人的弧線。

“誰要和你過下半輩子?”萬珂低聲反駁道,但嘴角卻不由自主的揚起了一抹淺淡的微笑,如同朝陽般絢爛。

兩人之間流轉著的淡淡情愫,讓四周的人看得各種羨慕嫉妒恨,署長尷尬的握住拳頭,等到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才走上前去,“雷總,大喜啊,您能平安無事,比什麽都好。”

有外人在場,萬珂迅速收斂了臉上所有外露的情緒,她微微掙紮幾下,想要從雷煜卿的懷中退出,卻被他強行摟住。

“別動。”溫柔的目光在看見她渾身布滿的零碎傷口時,明顯冷了不少,他強勢地把人攬腰抱起,放在一旁的輪椅上,然後蹲下來,心疼地執起她的手腕,那些細碎的血痕,如同刀子,讓他的心也跟著泛起疼痛來,“我不喜歡看到你受傷。”

被人無視的署長尷尬的站在原地,那什麽,他出現的時機是不是不對?話說他這麽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裏,居然能被人給無視掉?

“你要是不出事,我會受傷嗎?”萬珂又氣又惱,如果不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爆炸,她怎麽可能會受傷?他居然還敢吼她。

明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淡淡的委屈,雷煜卿緊抿著薄唇,幽幽歎了口氣:“你覺得我會這麽輕易的受傷嗎?”

萬珂沒有吭聲,他就算再強大,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類,和爆炸相比,明顯是他更加脆弱。

眼眸微微一轉,看向一旁麵露尷尬的署長,萬珂輕輕咳嗽一聲,提醒著雷煜卿別忘了還有外人在。

雷煜卿刷地轉頭,涼颼颼的眼刀狠狠地紮在署長的身上,淩厲、冷冽。

署長嘴角的笑幾乎快要僵住,訕訕地動了動嘴角。

“慕楓,你留下來善後。”雷煜卿拍著衣衫站起身來,朝雷慕楓交代後,推著萬珂準備離開。

雷慕楓點了點頭,看著兩人和諧的背影,心頭有些不是滋味,但更多的卻是祝福。

坐上那輛熟悉的保時捷,雷煜卿親手替她係好了安全帶,鑽進車廂,啟動跑車從圍堵在外麵的記者群中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