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誠意

赫舍裏的話雖然沒有徹底打消玄燁解救蘇克沙哈的念頭,但心卻冷靜下來。他不能不承認,自己又衝動了。第二天一早,兩人到了坤寧宮後院,肩並肩看著一缸魚:“赫舍裏,你說這缸魚是為朕養的?”赫舍裏接過宮女遞過來的魚食,很隨意地撒了一些,魚兒立刻四處亂竄奪食:“皇上,您看這些魚多活潑,都盼著臣妾手裏的魚食呢!”

“你想說什麽?”玄燁走近一點,低頭看著奪食的魚兒。“皇上,這些魚每天都有宮人照看,卻隻有臣妾一個人給它們喂食,因此它們看見臣妾的手伸過去,就自動自發地遊攏過來了。”赫舍裏說著捏了一點兒魚食做了個示範。果然,魚看見她伸手都往這個方向遊過來。

“魚兒除了依靠臣妾,沒有別的活路,所以,自然就聽臣妾的話了。”赫舍裏輕描淡寫說著,低頭狀似迷戀地望著那些魚。“隻能依靠你,沒有別的出路?”它們隻是魚,當然誰給吃的就聽誰的了!”玄燁沒好氣地說。“皇上說的是啊!奴才們都是靠主子生活,隻要有主子在一天,自然就有奴才們的活路。皇上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話是沒錯,所以蘇克沙哈如果沒了,那他的那些奴才們就都沒活路了。”玄燁歎了一口氣。“這就是人和魚的不一樣了,魚如果沒人投食,隻能等著餓死,但是人卻不同,沒了一個主子,他們很快就會找下一個,聰明人永遠都不會讓自己餓肚子的。”赫舍裏笑眯眯地說。

對於剛失業的人,你給他新的工作機會,你就是他的再生父母。蘇克沙哈倒台,正是你和鼇拜搶人才的大好機會。當然。大部分的人會想倒向鼇拜,但對於蘇克沙哈用過的人,鼇拜會用得放心嗎?所以,小皇帝你還是有優勢的!可惜,這話我不能明著跟你說。不過,我覺得我說得已經很明白了。

玄燁有沒有聽懂,赫舍裏不知道,但她從他的臉上重新看到了思索的表情。不再是陰雲密布就好。送他去上學,赫舍裏轉身吩咐:”從今天起,每三天撈走一條魚。直到魚缸裏隻剩一條。”宮人不明所以,但乖乖領命。皇後的命令總是千奇百怪,卻讓人莫名服從。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全在赫舍裏的預料之中。隻是她的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麵了。一轉眼,十月將近尾聲,也就是說,離秋後越來越近了。處死蘇克沙哈的主張完全占了上風,玄燁意識到。事情又被赫舍裏猜著了,一撥魚的主子真的要沒了,這撥魚的處境堪憂。那麽自己能不能在鼇拜的眼皮子底下為自己爭取一點人才儲備呢?

對於這個問題,南書房裏有人給了他肯定的答案,這個人就是高士奇:“皇上,這對您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您現在還不能喝鼇拜正麵抗衡,所以人心對您來說是現在當務之急需要抓住的東西。您也看到了。蘇克沙哈在的時候,他登高一呼,多少人響應他,但到現在,他們卻都要他死。

這說明什麽?說明蘇克沙哈根本不會是收買人心。他的那些黨羽和他都是貌合神離的。皇上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想辦法讓這些人向皇上投誠!”

“老師說得倒是輕巧。朕現在什麽都沒有,他們怎麽可能向朕投誠。”玄燁沒好氣地道。

“皇上您不用妄自菲薄,皇上的優勢是天下任何人都不能比擬的。隻是皇上您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高士奇摸著山羊胡高深莫測地看著皇帝。

“朕的優勢?什麽優勢?”

“皇上的誠意,一國之君的誠意,那些奴才來說,主子的真誠比什麽都貴重。皇上豈能不知劉備三顧茅廬的典故?打動諸葛亮的,就是皇叔的誠意。劉皇叔可比皇上差遠了。”

“多謝老師指教,朕明白了!”

經過赫舍裏和高士奇的雙重點撥,玄燁終於找到了方向,他親自去探了蘇克沙哈的監,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還給他帶去了好酒好菜。但說的話卻是兩手一攤:“朕知道你冤枉,朕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可是鼇拜勢大滔天,朕實在是回天乏力。”

一番話把老蘇感動得眼淚鼻涕一把,馬上表示為皇上盡忠,死而無憾了!事後,玄燁親自下死牢探望蘇克沙哈的消息不脛而走,鼇拜一撇嘴,隻當不知道,小皇帝怎麽鬧騰都不在他的視線裏,現在蘇克沙哈的罪名已經羅列清楚了,隻等大朝會開,本章往上一遞,小皇帝不同意也要同意。

另外一邊,原來蘇黨的黨員們如今是惶惶不可終日,尤其是蘇克沙哈的那些門生。他們把蘇克沙哈當成是為漢人書生謀福利的希望。他們吧全部的熱情都押在了他的身上。如今大樹倒了,他們將何去何從?鼇拜對漢人的歧視觀念根深蒂固,投靠他無異於找死。那麽現在,還有誰是他們的希望?

就在他們猶豫的檔口,一份康熙三年會試的亞元卷子進入了翰林院編修們的視線。考生的名字叫龍季葉,當年的會試第二名。不知怎麽的沒有參加之後的殿試,這個考生就此憑空蒸發了。時隔這麽久之後,這份考卷再次落入他們的視線。

他們這才發現,這卷子上的筆跡,和當今皇上的手諭是如此的相似,翰林院的編修平時有一項工作就是給皇上抄聖旨,雖說玄燁的聖旨屈指可數,但辨認皇上的筆跡對他們來說還是輕而易舉的。

於是,大家恍然大悟,當今聖上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有驚世之才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別看他現在年紀小,被鼇拜壓著,沒準他是潛力股呢?書生們瞬間覺得自己的選擇更多了一層保障。

玄燁自認自己真隻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他大多數的時間還是跟著佟國綱習武,跟著南書房的先生們研究學問。或者到坤寧宮陪赫舍裏看會兒魚。鈕鈷祿舒舒帶著玄燁的問候被遣送到西苑去了,玄燁自己連出宮請安的事情都免了。當然,每天差人問候一聲,時不常地送點吃食衣物什麽的還是有的。

隻不過赫舍裏也發現了,玄燁對太皇太後的感情並不像曆史上描述的那樣深,平時也會發個小火嫌棄一下或者幾天不搭理什麽的。難道是自己想多了,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還是說因為自己的出現,無意中蝴蝶了太皇太後和玄燁的關係?

反正鈕鈷祿舒舒被嫌棄,肯定是自己蝴蝶的結果。畢竟她可是玄燁的第二任皇後。沒道理被嫌棄成這樣。話說,隻要自己長命百歲,哪兒還有什麽第二任皇後?鈕鈷祿姑娘,我隻能對不起你,多給你點物質上的補償了。

蘇克沙哈遲遲不宣判,太皇太後遲遲不回宮,玄燁也不知道鼇拜究竟在等什麽?他都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了,怎麽鼇拜反而墨跡起來了。一拖一拖康熙五年馬上就要被拖過去了,張氏都快要臨盆了!

沒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玄燁的第一個孩子轉眼就到了瓜熟蒂落的時間,景陽宮裏裏外外一下子擠滿了丫鬟婆子,就連一直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寧壽宮太後也差人過來等消息。這讓看生孩子的赫舍裏反而覺得壓力山大。張氏的情況在懷孕的後期漸漸好轉了,太醫說母體的體質好了,生產時候的危險已經降到了最低程度。

但是,這是在古代,古代女人生孩子的危險性好有一比,都說女人生孩子一隻腳就踩在棺材裏。赫舍裏穿到這裏之後,最怕的也是生孩子,隻要一想到現在是看別人生,回頭就輪到自己生了,她就無比希望有避子湯這種神奇的東西。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了,等著做父親的玄燁一點兒都不上心,反而還勸她:“赫舍裏,你緊張什麽?又不是你生,朕不是已經給太醫們下了命令了嗎?”“臣妾不放心,這可是第一位小阿哥,多少雙眼睛看著呢!臣妾想,是不是臣妾陪您過去看一下?”赫舍裏試探道。

“不去不去,那裏現在裏三層外三層都是人,去那裏幹什麽?張氏生完了,宮人自然會來報信,再說,你不是已經讓你的宮人過去了嗎?還有什麽好擔心的?”玄燁不耐煩地上前拉她:“好了,趁這會兒工夫,你陪朕下棋吧!”

玄燁最近迷上了圍棋,也不知是南書房的老師不會教,還是因為他初學,棋藝很差,但和所有的初學者一樣,棋癮很大。沒事兒就愛拖著別人殺一盤。他的伴讀們為了討主子歡心,變著法兒輸給他,導致他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如今纏上了赫舍裏,一聲吩咐,棋盤棋子都擺上了。

赫舍裏無奈,隻好坐到他對麵,抓起一粒白子扣在指尖:“皇上請落子。”前世的赫舍裏是不會下圍棋的。但穿越成了赫舍裏之後,她卻特意向爺爺討教了這門手藝,因為在她的印象中,玄燁貌似深諳棋道。沒想到自己的先見之明現在反而促成了玄燁對圍棋的鑽研,這個世界真的玄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