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打破僵局 上

然而,就像每個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家庭一樣,孩子長大了開始有獨立的傾向了,做父母的,免不了會有被冷落的傷感。

現在太皇太後經曆的就是這種傷感,太皇太後請客吃飯。赫舍裏自然陪坐。這也是時隔一個多月後,她和玄燁的第一次正式見麵。

赫舍裏行禮如儀不去看玄燁的臉,耳邊的聲音卻似乎多了一絲沙啞和疲憊:“皇後請起。”赫舍裏垂頭退到太皇太後邊上。

玄燁下跪給太皇太後行禮,太後卻是把孫兒從頭到腳看了個仔細:“我知道,皇帝最近朝務繁重,但也要當心自己個兒的身子。你少吃一口飯,要牽動多少人的心啊!”

“孫兒身康體健,底子好著呢!祖母不必擔心,倒是最近是有些公務急著辦理,是疏忽了祖母這邊,勞祖母百般牽掛。”玄燁坐在太皇太後的手邊,低頭作愧疚狀。

“皇帝這是怎麽說的?你我祖孫之間,還說這些生分的話。我知道你忙,但你也要注意休息,勤政是好的,不過漢人不是有句話叫過猶不及麽?”太皇太後在關內呆久了,也會說些比較有哲理的話了。

玄燁聽祖母說出這四個字,眼中愧疚之色更濃:“孫兒不孝,讓祖母擔心了。”“擔心你的,可不止是我。”太皇太後見他這樣,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笑意:“你媳婦兒知道你茶飯不思,擔心得不行,巴巴地到我這兒來,請我拿主意了。”

邊上站著的赫舍裏聞言,眉頭一挑,心說這話從何說起啊?不是你叫我來,想要套我的口供的嗎?不過,老太太這麽說了,她就隻能這麽認。

好在祖孫倆說話她這個外人′不需要開口′隻要表情到位就行了。因此,赫舍裏隻是微微低頭做出一副想看玄燁的臉色又不敢看的樣子。

玄燁聽了祖母的話卻是目光連閃,麵皮上有了一些鬆動。這一次,他是真的被傷到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赫舍裏每天都在往更愛他的方向發展。

他喜歡她,這種喜歡是從小的貼心陪伴′長大後順理成章結為夫婦′然後生兒育女.理所當然的喜歡.他從來沒想過赫舍裏心裏除了他和家族之外′還有什麽其他的想望。

也就是因為這樣′玄燁認為赫舍裏心中的天平′一頭是他′一頭是家′一直是他比家重要。這是他一直的想法,偏偏赫舍裏用實際行動破碎了他的想法。

赫舍裏所做的一切,最終目的都不是為他,而是為了保護索家。這樣的想法放在別人身上,他會覺得很正常。

好比太皇太後心裏一直都是博爾濟吉特氏最重要。額娘和表妹的心裏′佟家的利益最重要。玄燁心知肚明,反而認為這是正常。

唯獨同樣的狀況發生在赫舍裏身上的時候他才有了受傷的感覺。這種陌生的刺痛感讓他很茫然′一邊為自己被比下去而受傷′一邊又覺得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在意′不是早就應該想到的嗎7

不過,不管怎麽茫然,心痛是真實的,受傷也是真實的。這些真實促使他命令自己不再去想坤寧宮裏的種種,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前方的戰事中。

然而,隨著戰事的推進,各種龐雜的事務讓他頭疼不已,每天接收的信息多需要他直接處理的更多。更何況萬事開頭難,江南的局勢也是一樣,沒有像玄燁和幕僚們想的那樣勢如破竹。

戰事不順玄燁的心情不好,又惦記著不能在麵皮上表露出來,難免心浮氣躁,尤其是忙了半天發現之前做的事情都徒勞無功,時間又從大清早過度到了夜深人靜。

有些頹廢的情緒在他心中滋長,也就更加記恨這個時候和他冷戰的赫舍裏。她此刻應該應經睡了,又或者正在。似乎寂寞對她來說,是不存在的詞匯,她總有辦法讓自己過得很安逸。

心裏村著赫舍裏可能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念頭,從乾清宮通往坤寧宮的路就更顯得漫長曲折。今天在慈寧宮再次見到赫舍裏,玄燁的心已經有一絲波動。

再聽到祖母說赫舍裏是為了自己幾天不吃飯的事情,特地來求祖母想辦法的。他直接就相信了。

因為他是知道平時祖母對赫舍裏的態度的,不可能替她說話,更不可能這麽明白地說赫舍裏有多麽擔心他,多麽緊張他。

所以赫舍裏肯定是真的很緊張他,沒準天天來請安都魂不守舍,求祖母一定求了許多次。前麵幾次都是躲著他不讓他知道,隻是這一次沒來得及躲掉。

玄燁一邊和祖母說話,一邊偷偷注意妻子的神色。見她躊躇猶豫的樣子,心中大爽,表麵上卻故意裝出視而不見的樣子。

兩人說著話,似乎沒玩沒了的樣子,赫舍裏知道他是故意讓自己難堪,隻是等待了片刻就有了應對之策。

借著宮女上茶的功夫,赫舍裏款款上前幾步:“方才坤寧宮來人,說是太醫院的人求見,想來必是十分要緊的事情,孫媳婦兒能不能先告退了?”

“嗯?”太皇太後一愣:“太醫院來人?什麽時候的事情?你宣的太醫?”玄燁的臉馬上繃起來了,眼睛緊緊盯著赫舍裏看。

赫舍裏依然低著頭:“回祖母的話,太醫每個月都會定期為宮中的大小主子請平安脈,今天早上從來的報告上,似乎八阿哥的身體有些不妥。似乎是前日夜裏起了低燒。太醫未能確定是何種病症。”

“八阿哥生來羸弱,且有疾,不是長命之相。”太皇太後歎道:“不過,念在他身上有皇家血脈,生來喪母,皇後看顧他一點也是是盡責。

罷了,你就先回去吧,八阿哥的病情,明天讓鈕鈷祿氏匯報給我知道。”太皇太後如此吩咐。

赫舍裏鬆了一口氣:“孫媳婦領旨。”起身就往外退了出去。玄燁看著她的身影,忽然有種難以名狀的情緒。

他似乎看到她一個人,要承受孤獨,要替屬下謀福利,要關心他所有的孩子,要眼睜睜看著他七天裏換了四個床伴,還要保持淡漠。

想到她淡漠外表下可能藏著一顆如履薄冰的心,玄燁有一瞬間的不確定,當時到底是自己反應過度,還是她反應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