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為後

敢在皇帝麵前談上帝的福音,湯若望馬上就杯具了,幾分鍾後,太皇太後懿旨,傳見玄燁。玄燁心無城府:“湯瑪法,您在這兒等著朕,回來朕跟你好好說說這盆花。”

玄燁不知道,他前腳走,後腳湯若望就被請出了皇宮,太皇太後念他一把年紀了,又曾力保玄燁登基,因此沒有為難他,隻派人護送他回宿舍。如果是換做別人在孫兒麵前鼓吹外教教義,早就進天牢了。

等皇帝從太皇太後那兒回來,宮人告知他說湯若望有要緊事自行出宮了。小皇帝心裏又是惋惜又是酸澀,就連最近親自己的湯瑪法如今也不把他當回事了,天下有什麽事,比他這個皇帝還重要?

轉眼順治十八年隻剩最後一天,除夕,太皇太後恩旨,除了在京的諸王貝勒進宮賀歲之外,四輔臣也受到了邀請。赫舍裏和紐鈷祿舒舒又在受邀之列,有了賞賜的經驗,加上大半年的強化訓練,赫舍裏的各項指標都已經達到中等偏上水平。

要說嬤嬤們的養生之道其實挺有道理的,她重生以來,僧或細節都是按著現代人的理念來的。偏偏就是個細胳膊小腿的小矮子。可是,四個嬤嬤一來,沒幾個月的功夫,她就明顯發現自己長個兒了,長肉了,手上腳上都比以前有力氣了,特別是腳上,全本穿著平底鞋逛一圈園子回來都覺得累,現在穿著花盆底走一圈毫無壓力。

不過,令她怨念的是,她的肉,都長在臉上,原本好好的一張瓜子臉,愣是吃成了鵝蛋臉,現在又有從鵝蛋臉往往大餅臉發展的趨勢。想想自己上回進宮見到的建寧和和順練給公主。都鵝蛋臉,於是她真相了:原來長成這樣才符合滿洲上層貴族的審美標準。

想想以前再看看現在,她有一次屈服了,滿人的飲食結構和生活習慣注定養不出窈窕淑女的,看看自己穿過的淑慧公主的衣服就知道了。

赫舍裏走在紫禁城的甬道裏,身上穿的是上回進宮朝賀後穿回家的衣服,頭上戴的也是上回戴回家的首飾。大半年後再次入宮,她已經不用宮人攙扶就能自如行走了。

到了慈寧宮。給太皇太後磕完頭。這回沒有被一個人放在一間屋裏,而是和安親王妃呆在一起。跟著小姑姑出慈寧宮,還沒走幾步,聲音從背後傳來:“這不是赫舍裏家的姑奶奶麽?”

安親王妃聽見這個聲音,停住了步子,下意識弟牽起赫舍裏的手。轉過身來,剛想開口說話,那人搶著開口了:“喲我說看著背影挺像的。原來她們說的是真的呀!真真為難了你了,聽說咱們的皇上就是喜歡到你們家去,索大人還真舍得下本錢呢!這麽快就又**出一個!”

赫舍裏垂下眼瞼。保持沉默。說話的是簡親王妃博爾濟吉特氏。由於上次領教過赫舍裏的疾言厲色,這一次博爾濟吉特氏卻是在安親王妃也在場的時候發難。小赫舍裏大可不顧麵子指著她的鼻子叫她滾蛋,但是安親王妃卻不敢,越是大人就越是多顧忌。自然知道她是她們招惹不起的人。

對於簡親王妃的挑釁,安親王妃眉頭大皺。知道這是對她丈夫做了議政王會議首席表示不滿,她的丈夫去年剛剛亡故,隻比順治早了幾個月。她的女兒就是端敏公主。今年年初的時候,她七歲的兒子德塞受封簡親王。而他本人又是太皇太後的娘家人,仁憲太後是她的同胞妹妹。

這樣顯赫的身份,從來隻有她去招惹別人,沒有別人招惹她。可偏偏赫舍裏家的這一大一小都不把她放在眼裏、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今天非得讓這兩個女人出乖露醜,一泄上回被赫舍裏鄙視的心頭之恨。

安親王妃抓著侄女的手,心裏對對麵的女人恨得要命,但是礙於對方的身份,隻能忍氣吞聲:“原來是簡親王妃,您這是上哪兒啊?”言下之意,我和你不同路,你趕緊走人。

博爾濟吉特氏不知道是有聽沒懂還是怎麽的,居然接茬:“我可是忙得很,這不剛在太皇太後跟前得了恩賞,這會兒又要趕去寧壽宮太後那兒,端敏公主正等著我。我可沒有赫舍裏氏那麽大的招牌,進了宮,隻管在屋裏呆著。”

安親王妃被氣得手抖,卻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她們在這宮裏的確沒有什麽親戚可以標榜的,一時間竟無言以對。恰在此時赫舍裏開口了,聲音裏帶著疑惑,她抬頭問姑姑:“小姑姑,端敏公主是誰呀?”

”端敏公主是任憲皇太後養在身邊的公主,是先皇的女兒。”另外一條聲音解釋給她聽。赫舍裏放開姑母的手,連忙轉身:“奴婢給公主請安,說著就要跪下去。說話的人,卻是和順公主,此時連忙扶住她:”哎,免跪,幾個月沒見,你的規矩大有長進啊,不愧是赫舍裏家的姑娘。”

赫舍裏微笑:“都是公主上回提點的,無論宮裏宮外,都要講究規矩。這不,簡親王家的老王妃剛才還誇奴婢的家教好呢!”簡親王妃臉上一僵,悻悻然說了一句:”原來是和順公主來了,奴婢少禮了”“簡親王妃這麽忙,本宮怎敢耽誤了您的大事兒,不必多禮,皇額娘還在寧壽宮寧壽宮侯著您的大駕呢!”和順公主笑眯眯地說。

簡親王妃臉白了,狠狠地一甩袖子,轉身走了。安親王妃這時過來打招呼:”多謝公主從旁相助。和順卻擺手:“不必謝本宮,剛才就算沒有本宮,你們家的這位小姑奶奶也能應付自如了。”赫舍裏連忙裝孫子:“奴婢哪兒能啊,奴婢是……”和順依舊笑眯眯地,低頭望進她的眼睛裏:“你真的不知道,端敏公主和前親王“老”王妃的關係?”

赫舍裏聽她故意咬重老字,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不管什麽說,這位和順公主已經幫了她好幾次,眼前看起裏,這位公主可以和她交朋友試試。

“公主說笑了,奴婢統共隻兩次進宮,哪兒能知道許多的事情,料想在這宮裏住著的公主,應該都是先皇的女兒了,簡親王提起她,不過就是想證明自己親戚比我們多罷了。瑪法說過,索家是天家的奴才,簡親王妃是天家的親戚,竟也成了我們的主子了,奴婢回頭得去問問瑪法,是不是這麽回事。”

和順和安親王妃都傻住了,一時忘了去堵她的嘴。這奴才和主子的話,豈是能在外麵亂說的?何況這是什麽地方?這裏是慈寧宮的範圍內,這要是被太皇太後聽見了,定然又是一場禍事。

“住口!你這丫頭,剛才公主還誇你的規矩好,轉臉就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了?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汙了公主的耳朵!”安親王妃一邊打斷她,一邊對和順行禮:“我這侄女還小,在家胡說慣了,還請公主寬恕。”

合身這才轉過彎來,深深地看了赫舍裏一眼:“我自然不會和她計較,隻是不知道聽去這些話的人,會不會和索大人計較了。沒想到,這丫頭竟是半點吃不得虧的,這麽快就想著討利息了,竟也不看看這討的是誰的利息。哎……”和順對著赫舍裏搖頭歎息了一陣,轉身走人。

安親王妃卻被侄女嚇壞了,拽著她的手就往自己的休息室走:“你看你,這回可闖大禍了!嬤嬤們沒有教你,在這宮裏,最好的生存法則就是少說多聽富哦看麽?你這張嘴啊,再這麽下去,總有一天,你會闖出阿瑪也收拾不了的大禍來!”

赫舍裏聽著話,頭低著,心裏卻在琢磨和順公主。她幾次在自己和宗室王妃發生口角的時候明著幫自己。真的是因為和自己投緣,看自己順眼?赫舍裏在心裏搖頭,這個年代,是不能有年齡來衡量一個人的成熟度的。和順公主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

自己第一次進宮,僅僅是路走不穩,就引出了她一段個人與家族利益取舍的論述,這些話,一般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根本說不出來。因此,這個和順公主接近並幫助自己,一定是刻意的。刻意就是帶有目的性,她的目的是什麽呢?

自己姓赫舍裏,爺爺是首輔,她是一位和親公主,八竿子打不著,為什麽她要這麽明顯地表達善意呢?

赫舍裏琢磨和順,一時參不透。邊上的安親王妃卻有些生氣了:“姑爸和你說話,你竟不聽?”赫舍裏這次才回神:“不,我聽著呢,我知道錯了,那簡親王妃實際上是為著我好呢!提醒我莫要忘了瑪法,阿瑪二叔,以及大姑姑小姑姑還有姑父對我的悉心栽培,我卻誤會了她。要不,我現在去給她認錯吧?”

安親王妃無語地看著自己的侄女:這姑娘到底是什麽孩子,怎麽一會兒精明得成了精,一點兒一點兒虧都不肯吃。睚眥必報。一會兒又糊塗得讓人啼笑皆非,明明是被人欺負了,她竟說的出上門道歉的話。她竟分不出到底哪個是真實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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