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成長

會試一般在金秋九月,所以也叫秋闈,古代沒有九月一日開學的規矩,考試放在九月進行,實在是因為考場規矩大,考生進考場,要考上好幾天。期間吃喝拉撒睡全在窄小的考棚裏麵解決,因此,不能挑太熱的天。不然蚊子蒼蠅臭蟲齊上陣,考生就沒法考試了。當然,太冷的天也不行,因為古人規矩大,近年關的時候堅決不出遠門。

可憐一個遠在廣州的考生若是進京趕考,得提前大半年出門,水路陸路齊頭並進,長途跋涉就為了一場考試,如果會試及第了那還好,可以留下來參加殿試。如果沒考中,又得跋山涉水地回去,那才叫悲哀。

康熙元年,新皇登基,照例開了恩科,因此,今年就多了一場會試。原本順治十八年年初的時候,順治就加開了博學弘儒科,康熙元年的這一場,在江南文字獄盛行,書生時期最低落的時候舉行,江南又是考生輸出大省。因此,這一屆的參考人數是曆屆最低的。

參考的人數少了,錄取比例就相對提高了不少,赫舍裏故意提起科舉考試,原本是想讓玄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不要過早地鑽研男女之道。誰知道她這一提,提出了一件禍事。第二天上課結束後,康熙就問他的老師之一的陳廷敬:“您是順治十五年的進士。那年的題目難麽?”

“回皇上的話,但凡科舉之題,總跳不出四書五經的範圍,隻要熟讀典籍,凡事成竹在胸。就沒有什麽難的了。”陳廷敬回答的中規中矩,玄燁卻進一步追問:“那依先生看,朕現在的學問若是在當年,能考中麽?”

“皇上這些年發奮苦讀,學問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但若您要和天下舉子比學問,您還不到火候,您現在的學問。在秀才中算是個中等偏上水平。”讀書人直腸子,陳廷敬有什麽說什麽。直到看見玄燁垮了臉,這才發現失策。連忙不久:“皇上不必妄自菲薄。一般讀書人年及弱冠,方才參加童生考試,皇上未及弱冠就有了秀才的水準,實屬不易了!”

玄燁哼了一聲:“那依照先生看來,朕到什麽時候,才能有參加殿試的水平?”陳廷敬很想對小皇帝說:“您下巴托好了再來說這話行麽?”九歲多十歲不到的小奶娃,連科舉是怎麽回事都不知道,就想著殿試了。真是連爬都不會就想跑了。

但是作為皇帝的老師。絕不能說打擊弟子積極性的話,因此他委婉地表示:“皇上,科舉文章自有定式。單靠背書,不懂其中規則不行。因此,大凡讀書人無不把練習寫八股文作為日常學習的重中之重。皇上若是對科舉感興趣,臣可以把八股文的形式要點教給皇上,您閑來做個消遣也是好的。”玄燁兩眼放光:“教,快點教給朕,朕倒要看看,這科舉究竟有多難。”

就在玄燁背著赫舍裏潛心鑽研八股之道的時候,朝堂上卻在為這次會試要不要如期舉行,展開了激烈的辯論,蘇克沙哈力主考試如期舉行,鼇拜卻以皇太後仙逝為由提出會試延期,兩派人馬爭執不下。原本應該隻管軍務的議政王大臣會議,如今因為蘇克沙哈和鼇拜的對立,也分成了兩派,互相角逐,擠扁了安親王和索尼的頭。

索尼推說自己哮喘病犯了,連著幾天沒來上班,鼇拜當然沒什麽意見,他早就已經當索尼不存在了。蘇克沙哈原本指望利用索尼和鼇拜抗衡,但再發現索尼不領情,他就不再被索尼腦袋上的光環迷惑,轉而和議政王大臣會議中的某些人尋求合作了。

時間飛逝,很快就是中秋節,這在中國古代是一年中的大節,家家戶戶都要團圓。赫舍裏是一萬個想回家,奈何太皇太後用她用得順手了,就是不放人。還讓她在八旗家宴的時候,和自己坐在同一桌。

到場的女眷裏,有二公主,柔嘉公主,和順公主,端敏公主,仁憲皇太後,當然還有先皇的一眾博爾濟吉特氏太妃。唯一缺席的,恰是淑太妃。據說她是感冒請假了。太皇太後並不在意少她一個人就跟沒少一樣。

赫舍裏眼觀鼻鼻觀心,不去卡公主和太妃們探究的眼神,隻管自己吃喝,心裏惦記著玄燁早上出門前跟她說的,要她幫忙探探太皇太後的口氣,到底來的都是些什麽質素的少年。奈何太皇太後一直把她綁在身邊,她就算有心探得了消息,又怎麽知會他呢?

心裏歎氣,最終決定對不起小皇帝,還是事不關己的好。誰知,飯吃到一半,場地中間唱歌跳舞的宮女全部退去,玄燁帶著十幾個少年進來,除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全部起立,玄燁領著眾人請安。太皇太後笑眯眯地:”都來啦?今兒來的可真齊整,皇帝過來,和哀家坐到一處。“

玄燁蹭到太皇太後的右手邊坐了,與赫舍裏正好麵對麵。玄燁對赫舍裏笑,赫舍裏隻好低頭看菜,讓皇帝的笑容在空氣中揮發掉,她沒看見,太皇太後的眼神在她和玄燁之間來回掃,隨後眉頭打結。

輕咳了一聲,太皇太後發話了,是對邊上玄燁說的:”孫兒啊,這些可都是皇瑪嬤挑選過的,你也與他們見過麵了,可有滿意的人選啊?”赫舍裏聽了這話,頭埋得更低了。這話問的,哪兒像挑選伴讀,這分明實在挑選孌童有木有?

玄燁的視線落在赫舍裏身上,卻發現她根本沒有看自己,扁了扁嘴:“赫舍裏……”可憐對麵的姑娘正在極力縮小存在感,被他這麽一點2,努力全白費了。小心翼翼地抬頭:“奴才在!”“你就這麽餓麽?朕讓你辦的差事呢?”

“奴才……奴才……方才主子進來的時候,奴才匆匆掃了一眼,額,掃了一眼。”沒辦法,太皇太後實在是坐得太近了,皇帝可以無視她的存在,他做不到啊!果然玄燁不滿意了:“你怎麽能這樣!”

赫舍裏這會兒就像找個地縫鑽下去算了,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她才意識到爺爺“高高掛起”的態度有多麽明智。然而,她現在想明白,已經太遲了,她不得不麵對太皇太後的X光照射。因為太皇太後開口聲援孫子了:“丫頭,既然皇帝信得過你的眼光,你就幫皇帝掌掌眼把!”

話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在八旗家宴這樣一個半公開的場合,在那麽多男男女女的矚目之下,她老人家的聲音也沒有放低半分,赫舍裏無語問蒼天了:玄燁啊,我此刻是多麽痛恨你的天真!

痛恨歸痛恨話還是要回的,赫舍裏低著頭,裝作不敢看兩人的臉色:“回太皇太後和皇上的話嬢,既然太皇太後降旨。那奴才就鬥膽僭越一回。”說完,直接把視線轉到了會場中央跪著的少年們身上。

可憐這些孩子,在家都被家長們耳提麵命,進了宮個個都想泥塑木雕,推一推動一動,剛才太皇太後讓玄燁起了,沒叫他們,所以他們依然跪著,赫舍裏望下去,隻能看到他們穿的衣服顏色槣俽各異,其實看不到他們的長相表情。

但她還是很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看到玄燁等地不耐煩了,這才收回視線:”果然都是上三旗子弟中的精銳,光看他們的穿著打扮和身形,都是不錯。隻是皇上選的是伴讀,總要識些文墨才好,他們將來都是黃山的近侍,難免要宿衛內廷,所以……”

“丫頭,你有話就直說,別這麽拐彎抹角的,哀家是聽懂了你說的。可皇帝不一定就明白。哀家讓你在皇帝身邊兒跟著,不是讓你整天雲山霧罩的,你瑪法什麽都好,就這臭脾氣不好,你怎麽別的沒學,單學了這個!”暮地,太皇太後打斷她的話,嚴詞批評。

赫舍裏暗自比了一個V的手勢,離了座就要下跪:“奴婢知錯了,奴婢當著您和皇上還有諸位太妃公主,實在是惶恐,奴才的意思是,皇上要選近侍,自然要考察周全,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的才是最適合皇上的。”

太皇太後見她這樣,知道自己的敲打根本沒起到作用,頓時臉色不好看了。哼了一聲沒有表示。玄燁卻感動了,一彎腰扶起她:“是朕不好,一直等著別人出主意,動腦筋的都是別人,連選擇近侍這樣的事都指著別人拿主意。

朕原總想著當了皇帝,最大的好處就是什麽事都是自己說了算,可自打發現自己什麽都不能做主之後,就連腦子也不會轉了,大事小事都煩著皇祖母和你,這是朕使性子了。這種事,原本別人就是不能替朕做主的。你起來,朕自己來選!”

“主子這樣說,奴才就更無地自容了,是奴才眼神兒不好,不能替主子分憂!”赫舍裏嘴角勾起,淺淺地路出笑容:孩子,你終於長大一點了,不再因為大事自己做不了主而放棄對自己能力的培養。選伴讀隻是一次嚐試,難度不大,但是要考慮的綜合因素很多,這一次你做好了,就會嚐到當家做主的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