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伍拾壹章 隨風輕逝
這一幕看的靳無常心中大驚，對於劍十二的實力他十分清楚，雖然之前受了些傷勢，但對他來說應該問題不大，可如今隻一招就被神戰打傷，讓他實在無法相信眼前所見之事。
“神峰門陣法果然強大，在下今日總算是得償所願了！”劍十二並沒有因為一招受傷而產生驚慌之色，反而在這種情況變得更加興奮了，看著如此狀態的劍十二，神戰也在心中暗暗感歎其果真是為了戰鬥而生的。
“這還是隻是剛剛開始，今日就讓你徹底臣服在我們神峰門的陣法之術中！”神戰說罷雙手又打出一個印法，劍十二和靳無常隻感覺自己身邊竟出現了許多虛幻的場景，伴隨而來的還有繁雜的情緒。這讓二人心中一緊，他們知道這是幻境，但能讓二人如此實力都看到幻境並伴隨著心神攻擊，這份實力當真不容小覷。
劍十二冷哼一聲，十二劍齊出，不但靠著強橫的劍意抵擋著幻境產生的心神衝擊，更用破天劍再次對神戰發動攻擊，隻是並未碰到神戰一絲衣衫，彷佛所有的攻擊都偏離了正確方向一般。這讓劍十二大感震驚，如此結果隻有一個解釋，自己已經真正中了對方幻境，此時出手已經無法準確捕捉到目標了。
靳無常也因為幻境和心神的衝擊，整個身體彷佛承受著極大的壓力，被壓製著身體都微微顫抖了起來。劍十二此時反而不再繼續強行攻擊，而是將體內元氣與周身貫通，靠著那股特殊的元氣無形中阻隔了幻境臨身，雖然眼中依舊存有虛幻的情景，但身體並未像靳無常那樣如同身處幻境般擁有真切的感受。
“想不到你東方向陽竟然能承受如此幻境衝擊。”神戰語氣中有著一股莫名的意味，一旁的東方向陽則緩緩開口說道：“前輩大陣確實精妙，在下也是拚盡全力才穩定住心神，但隨時都有崩潰的跡象。”
“能做到如此已經不易了，看來你比那個劍十二還要強些。”
聞言東方向陽忽然麵露苦笑之色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前輩莫要小看，他能被稱為最接近那個境界的人，不是這麽容易就能對付的。”
“哼！你指的是金仙劫？老夫隨時都能引來，若不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渡過，又豈會有今日的計劃？”
東方向陽再次搖了搖頭說道：“不隻是如此，最可怕的是他無論麵對何種困境時所表現出的那份心境和氣魄。”
神戰因為東方向陽的話而加大了感知力，這一下他驚奇的發現劍十二竟然靠著自身元氣的特殊性沒有受到幻境的影響，神戰心中大感意外的同時也對東方向陽的話有了些認同，同時心中也對劍十二暗暗讚許了一番。不過身為修真界老妖一級的人物，並不會因為種種意料之外的情況而受到影響。此時他雙手竟然連續擊中自己周身幾處大穴，瞬間便有一股強猛的氣息從其體內散發而出，就像是他體內存在著一座大陣，而此時已經將陣眼打開。東方向陽臉色一片駭然，他距離最近因此更清楚的感受到了那股從神戰體內傳出的氣息是何種的恐怖。
劍十二正勉強抵擋著幻境的侵襲，忽然心頭泛起一抹不安的情緒，頓時調動周身元氣形成防禦，而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眼前，抬手便是一掌向著胸口拍來。劍十二反應很快，同時也是一隻手掌擋出，二人就這麽相持在了一起。
劍十二心中一緊，此時他能感覺到自己元氣對神戰周身元氣的吞噬消融，但那速度極其緩慢，反而自身元氣卻不知為何正在一點點的被震散。
神戰也感知到了劍十二那股詭異的元氣，眉頭微微一緊，同時體內元氣猛然輸出，頓時在二者相抵的手掌間傳來爆炸之聲，與此同時劍十二的身體倒飛了出去，其周身元氣明顯變得極其稀薄了，而幾口鮮血更是被他連續噴出，整個人的氣息已經明顯開始有了萎靡的跡象。
靳無常正死死抵擋著幻境的侵蝕，此時已經要快到極限了，但突然感知到了劍十二氣息開始變得萎靡，靳無常心中大驚，但此時他卻沒有一絲辦法。
神戰笑意盈盈的看著穩定住身形的劍十二，緩緩說道：“若你今日束手就擒，老夫必會留你一命。”
“癡心妄想！我劍十二縱橫一生，從來不知道束手就擒是什麽。”劍十二的語氣十分堅定，彷佛現在身處逆境之中對於他的心神並沒有什麽影響。
“你已然重傷，出人意料的破天劍訣第十三劍也被破了，如今繼續抵抗完全是不智之舉。”
“哈哈哈哈！我劍十二的實力豈是容人如此小覷的？”
“哦？那老夫倒要看看你還有何本事，如今身處大陣之中即便你能保得性命又能如何？依舊還是要在此地被困死。”
“既然如此，那就將大陣破了吧。”淡淡的一句卻充滿著無盡霸氣。
此言一出就連神戰都神色一凝，因為他從劍十二的語氣和情緒中感受到的都是一股極強的自信和決心，顯然他還留有什麽手段，此時並不像是在為了什麽尊嚴或者名聲而逞強。
就在神戰思索間，忽然從劍十二身上傳出一道氣息直衝雲霄，神戰的眼神瞬間一凝，臉上竟也是露出了驚恐之色，疾聲驚呼道：“你想要找死麽！”
“嗬嗬，是不是找死你試試便知道了，沒想到以你的實力竟也對此事如此懼怕，怪不得境界到了卻依舊隻是一凡人爾。”
“混賬東西！”神戰怒吼一聲，抬手便是一道驚天掌印打出，隻是在距離劍十二不遠的地方便有如被禁錮了般，頓時停在了半空之中，下一刻便消散在了天地間。與此同時神戰驚恐的發現劍十二上空已經積聚了陣陣黑雲，而這片天地也跟著暗淡了下來，陣陣雷鳴之聲不斷從烏雲之中傳來。
神戰急忙想要將大陣散去，但就在此時一道天雷向著劍十二頭上直落而下，這一幕看的神戰心中大驚，急忙將體內元氣急速運轉起來，護住體內諸多要害之處。
劍十二竟對著那道天雷狂笑一聲，手中同時出現一把破天劍的形狀，而周身再次出現了十二把破天劍的虛影。
神戰忽然感覺一股極強的反噬力傳來，他知道這是因為天雷已經破開了還未及時散去的陣法所造成的。神戰接連噴出幾口鮮血，氣息也明顯下降了不少，這一幕看的東方向陽膽戰心驚，他此時也感知到了神戰布置的大陣已經被破，而且最重要的是以他如此強橫的實力如今都受了不輕的傷勢。
此時天雷已經到了劍十二頭上，隻見他將手中破天劍直指天雷，同時周身的十二道劍影迅速與其手中破天劍合而為一，破天劍訣第十三劍再次出手，隻是此時將要麵對的是連神戰都被震傷的恐怖天雷。
想象中的轟鳴聲並未出現，隻是劍十二的身體明顯出現了**的症狀，而且其周身更是不斷有電光閃爍。靳無常剛剛因為大陣被破而恢複了清明，但此時卻被眼前的一幕所徹底震驚，他能明顯感知到劍十二的氣息正在急速下降，這意味著此時他一定受到了極大的傷勢，雖然不知為何會有一道天雷落下，但靳無常卻能想象到其中蘊含著何等恐怖的力量。
神戰此時則心神緊繃的盯著劍十二，一股不安的情緒從之前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而就在此時忽然劍十二對他露出一抹笑容，雖然因為抵抗著天雷侵蝕身體，劍十二就連臉上的肌肉都因為緊繃而出現了變形，如今露出的笑容更給人一種詭異恐怖的感覺，但這一切落在神戰眼中卻讓他有了驚慌之色，因為此時他從劍十二身上看到的是一種決心和信念，而最重要的是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緒忽然放大，竟讓他有了一絲慌亂之情。
劍十二看著神戰瞬間便將手中的破天劍對其打出，而劍身上傳來的是極為恐怖的威勢，顯然之前那道天雷已經和破天劍融為一體。感受著那股恐怖的力量，神戰終於知道了劍十二為何要引下天雷，他的目的並不是要破陣而出，最重要的就是在這一擊上，帶著天雷恐怖能量的一擊。
神戰用極快的速度再次擊中自身幾處大穴，同時又是一股強橫的氣息散發而出，這讓本來被劍十二強悍出手所震驚的東方向陽都收回了心神重新感受著神戰再次提升的氣息，他臉色也已經變得有些蒼白了。
麵對這令天地色變的一劍，神戰雙手成拳一並打出，與那道破天劍正麵相碰。一股大力傳到神戰四肢百骸，而他體內經脈都像是被一動錯位了一般，讓得神戰接連噴出幾口鮮血，同時一聲巨響傳來，整片天地的元氣都進入到狂暴狀態，而天際也彷佛要被撕裂了一般，有如末世降臨般令人心生恐懼之情。
神戰感受著體內就要承受不住的力量，怒吼一聲瞬間又讓自己的氣息提升了幾分，而就在此時轟隆隆一聲雷鳴，神戰的頭頂上竟然也出現了層層黑雲。
劍十二見此神色一緊，而他頭上的黑雲卻正在緩緩散去。此時他心中泛起一股無力的感覺，感歎自己最終還是沒能斬殺神戰，而且此時那道天雷還在體內肆虐，自己的經脈也已經破損的七七八八了，想到此處一股絕然之情從他身上散發而出，讓得靳無常心中一驚，急忙來到劍十二身旁，卻發現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際。
就在此時忽然一道氣息突然出現，東方向陽竟有些不能捕捉到此人身影，而下一刻劍十二和靳無常卻都從此處莫名消失了。就在東方向陽想要有所行動之時，忽然感覺神戰頭上的那股黑雲竟然漸漸散去，而他的氣息也緩緩平穩了下來，隻是從其微微有些粗重的喘息聲中得以窺見他體內應該還有著不輕的傷勢。
“前輩！劍十二和靳無常……”東方向陽還未說完就被神戰伸手打斷了。
“我知道了，雖然未能親手擊殺，但他也活不長了。”
“前輩的意思是……”
“強行引下金仙劫，豈是那麽容易就能承受的？就算勉強逃得一條性命，但想要繼續修行恐怕是不可能了。”
聞聽此言東方向陽竟露出一副莫名的神色，眼神也遙遙看著遠方，許久才長歎一聲，跟著神戰一起離去了。
南夏往南是一片緊鄰大陸的汪洋大海，而沿著海麵一路繼續向南穿行，則有一座常年被雲霧遮蔽的島嶼，島上綠植繁茂，生機盎然，有如仙境一般。而在島的最中心，則有著許多龐大的建築，從其中不時傳來少女銀鈴般的歡笑聲，更有仙鶴不時穿梭於上空。
此時在島上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之中，劍十二正盤膝坐在一塊大石之上，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兩人。
“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你的！”其中一名美豔婦人急切的說道。
“不，鶯鶯，我的情況自己知道，若不是你那顆奪魂續命丹，我早就去了。不過能在最後時刻見到你，也沒什麽遺憾了……”劍十二說話的氣息十分微弱，但他卻沒有任何痛苦的神色，依舊淡定從容。
“劍兄！鶯鶯應該能治好你的！”靳無常也焦急的勸說著。
“不用了，再做什麽也是徒勞的。”
“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麽的我行我素。”駱鶯鶯此時也不再勸說，語氣之中也有了幾分悲愴的情緒。
“你也一樣，還是這麽冷豔。”
“我老了……咱們都老了……”
“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當年的樣子。”
“當年你卻是那麽的絕情。”
劍十二聞言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還記得當年你說欠我一份情麽？”
駱鶯鶯輕輕點了點頭，一雙雖已滄桑但依舊明亮的美目緊緊盯著劍十二。
“我那個弟子是你所救，本就算是了卻了那份情，但我卻想懇求你答應一件事。”說到此處劍十二換上了一副認真的神情看著駱鶯鶯。
“救你的弟子是靳無常所托，你那份恩情我隻想回報給你。”駱鶯鶯露出一抹不悅之色。
“我已經這樣了，還會需要什麽？我那弟子卻是未來的希望。”
“你為何如此看重他？”
“他跟我很像，但又不一樣。我相信他總有一天能超過我。”
聞言駱鶯鶯心中一驚，“超過你又如何？”
“神戰的出現不是偶然，想必無需多久世間就會再次陷入亂世之中，而陳風則會是走出亂世的關鍵。”
“你憑什麽認為他就是關鍵？你若留得性命才是最關鍵的。”
“嗬嗬，當年我參悟蒼海圖，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
劍十二搖了搖頭，顯然他並不想透露什麽，而是接著說道：“我希望你能幫助陳風。”
駱鶯鶯思索片刻長歎一聲，幽幽的說道：“我能幫他什麽？”
“讓他觀看眾生相。”
“不行！除了這個我什麽都能答應你！”
“我希望你能以天下蒼生安危為重。”
“若天下蒼生有難我必然不會坐視不理，而且我也不相信你那弟子會是什麽救世主。”
聞言劍十二無奈搖了搖頭，輕歎一聲接著說道：“到時你就明白了。”
“你為何永遠不會為自己多考慮一下。”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現在回味也沒什麽意義了。”說罷劍十二忽然看向早就走出很遠的靳無常，輕歎一聲說道：“我能看出來他對你很好。”
“那又如何？我此生已經冰封了一切。”
“你這又是何苦……”
駱鶯鶯沉默不語，此時靳無常緩緩走了回來。劍十二見他微微一笑，並未再說什麽而是緩緩閉上了雙眼。
陳風和蕭憶菡急速奔逃間心中忽然出現一股驚慌之情，但又不是來自於後麵秦焱的威脅，這讓陳風深感疑惑，一旁的蕭憶菡彷佛也看出了他的狀況，低聲問道：“怎麽了？”
聞言陳風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說罷他卻不自覺的向著南方看了一眼，繼而帶著蕭憶菡繼續向著一個方向急速飛去。
天元國最北方靠近北方冰川的一座小城中，此地常年被寒風侵襲冰雪覆蓋。在這座冰城中的一處酒館門口的台階上，一名衣衫襤褸的老者胡亂捋了捋幹枯雜亂的頭發，舉起手中一個破舊的酒葫蘆狠狠灌了一口，暢快的呻吟聲令得過往行人都嫌惡的離遠了幾分。老者顯然沒有在意人們的目光，一陣寒風吹過，他急忙緊了緊身上的破舊棉襖，目光卻忽然看向南方，眼神中卻流露著一股回憶之色，良久他才長歎一聲，打開酒葫蘆又狠狠的灌了起來。
山崖間一陣清風吹過，使得一片銀杏林沙沙作響，漫天黃葉飄散而落，竟將此處天地染成了一副金黃色的畫麵。但卻有幾片黃葉隨風逆行而上，飄上山峰，飄過靳無常肩頭，繼而在駱鶯鶯臉龐輕拂而過，在劍十二身前劃過，彷佛伴隨著他的氣息緩緩飄向了天際的盡頭，最終不見了蹤影。
劍十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