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伍拾玖章 蒼鬆

感覺到一陣痛感傳來,讓老許輕呼一聲,同時緩緩睜開雙眼,但看到的卻是一臉擔憂神色的媳婦,這讓他心中十分疑惑,他此時隻能記得自己和陳風進山打獵,卻碰上了一夥歹人,好像自己挨了一下,但後麵的事卻怎麽也不記得了。再仔細一看發現自己竟躺在家中,老許忍著身體的疼痛坐起身來。

“我怎麽會在這?”

“我這還想問你呢,不是好好的去打獵麽?我在廚房燒完午飯回來就看見你正躺在這,要不是還有口氣,我真以為你已經去了……嗚嗚……”說著老許媳婦直接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事麽……對了,陳風兄弟呢?”

“嗚……沒看到他……估計又喝酒去了……”

“胡說,今日是他跟我一起進的山。”

“那……那為何你卻受傷回來了……嗚嗚……”

老許見自己媳婦哭的十分傷心,儼然已經無法回答什麽問題,他也就不再詢問,目光忽然看見屋中茶桌上放著一個小瓷瓶,下麵還壓著一張紙。

“快……快把那個瓶子和紙拿過來……”老許急忙吩咐道,媳婦聞言急忙過去將瓷瓶和紙拿了過來。

“這瓶藥隻需服用一粒就可治好傷勢,切忌不可多服,否則會有生命之威。傷好之後帶些路費就去往元都,拿著這封信直接去忠勇公府上,到時自會有人幫你們一家安置在元都生活的一切。這段時間多謝許大哥照顧,也讓你為我擔心了。今日一別日後定會有相見之期,還望勿念,陳風。”

看完這封信,老許眼眶已經微微濕潤了,一旁的媳婦反而停止了哭聲,十分疑惑的問道:“這上麵都寫了什麽?”

聞言老許抹了把眼淚,低聲說道:“盡快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離開?去哪啊?”

“元都。”

陳風坐在北川城城牆的一處角落,看著老許一家雇來的馬車載著他們緩緩駛向了管道盡頭,陳風拿起身邊的酒壇狠狠灌了一口酒。此時那名酒館中的老者突然出現在他身旁,也一樣坐下拿起酒壇直接豪飲了起來。

“你跟劍十二很像。”

“前輩認識家師?”陳風詫異的問道。

“他曾是世上最接近仙道之人,不過現在我很看好你達到劍十二都未曾到過的高度。”

“我與老師還差的很遠。”陳風此時腦中回憶起了摩柯寺劍十二大戰迦羅禪師、太清子的那一幕,其強橫實力展露無遺。

“我並不是指你已經超越他了,而是他已經沒有機會達到那個境界了。”

聞聽此言陳風身體一震,臉上也是一副不可思議之色說道:“前輩什麽意思?晚輩有些不明白……”

“他已經去了。”老者就像在談論間很平常的事情,但這句話落到陳風耳中卻像是炸雷之聲。

“你說什麽?什麽去了……”陳風有些激動的看著老者,可說到最後他的視線已經一片模糊了,見老者並未繼續說些什麽,而是依舊大口灌著酒,陳風心底的那股悲痛感再次爆發而出,隻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封印自己的修為,反而跪倒在城牆上麵對南方大聲痛哭著。雖然他不知道事情的具體始末,但不知為何對於老者的話他卻深信不疑,因此心中更加悲痛。

少年一個人背井離鄉,獨自在深山中修行,直到碰到劍十二,才讓他重新感受到了親情,還有一種家的溫暖。在陳風心中劍十二是老師,也是父親,正是他的關心和嚴厲教誨彌補了陳風缺少的那部分父愛。他一直想要回報劍十二的恩情,多麽艱苦的修行他都堅持了過來,為的就是不讓劍十二失望。

痛哭聲漸漸平息,陳風呆呆的跪坐在城牆上,大腦一片空白,隻是不斷的灌著一壇又一壇烈酒。許久過後陳風長歎一聲,此時他才真正接受這個事實,那個對自己傾囊相授,在危難之時總會擋在自己身前的老師已經回不來了。

“老師的仇人是誰?摩柯寺還是太上教?還是林超然?”陳風的語氣中充滿的一股悲憤之情。

“如今亂世已現,茫茫天地間你自會碰到那人,他正是這亂世的根源。”

陳風緩緩站了起來,極目遠眺之下淡然說道:“將這亂世平定,就能找到那人了吧。”

“能有如此心境,你果然是能超越劍十二的人。”

“還要多謝前輩,這些日子的經曆讓我明白了許多。”

“哦?說來聽聽。”

“一個人能力越大,就意味著他要承擔其更多的責任,想必這也是父親當年為何要義無反顧守衛邊疆的原因。”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不但領悟了天地靈氣,還將心境修煉到了這種程度。”

“天地靈氣?那是什麽?”

“世人隻知天地有元氣,卻不知元氣隻是充滿各種繁雜情緒之氣。天地初開,誕有靈氣,亦為修真之人吐納之氣。經亂世之災,靈氣漸淡,人心不粹,隻能感悟混沌元氣,而無法領悟天地之靈。但世人不知,若踏仙途,一修心,二悟靈,缺一則永生不能窺得仙基。”

陳風好像明白了什麽。緩緩閉上雙眼仔細感受著體內和體外的那股天地靈氣,漸漸的他感悟到了一絲生機,但下一刻卻又發現生機的背後蘊含的是消亡,二者竟隱隱形成了一個極為平衡的循環。

陳風緩緩睜開雙眼,接著問道:“前輩剛說修心悟靈,如今晚輩已經感悟到了天地靈氣,那修心又修的是什麽?”

“斬斷大千世界一切情,莫要為其所困,為其執著。”

聞言陳風思索了片刻才說道:“世間之情又豈能完全斬斷?”

“這就是最關鍵的一步,劍十二也因為這一步而遲遲不能踏上成仙路,一生都執著在了一個情字上。”

陳風此刻反而陷入到了深深的疑惑之中,當年劍十二曾跟他談論過情的問題,陳風還記得老師是這麽說的:“情是人心之靈,若斷情無情,與山林野獸又有何異?仙若無情,還不如做一凡人爾。”陳風對於老師的話十分信服,但此刻這樣的觀點卻又與老者的觀點相悖,這讓陳風陷入到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發現陳風心中的迷茫,老者接著說道:“修心一途並無絕對,但也非易事,隻可去慢慢體悟不能心急。”

“多謝前輩。”聽聞老者的話陳風也決定不再去想情的問題。

“老頭喝了你這麽長時間的酒,今日說了這些也算是還了你的酒錢,此刻分別也互不相欠。最後老頭再給你指條明路,此行先去往元都皇城,那裏有人在等你。”

陳風一愣,不知為何老者要讓他去元都皇城,不過他對與老者不知為何總有一種十分信任的感覺,因此他剛要道謝,卻發現老者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到極遠處的城牆邊緣。

“敢問前輩尊號?如今亂世之中已前輩實力為何不為天下蒼生平定禍事?”

“老頭年紀大了,不喜歡那些打打殺殺了,你隻記住蒼鬆便好了。”老者的身影已經走下了城牆,而陳風耳邊則傳來了這句話。

“蒼鬆……”陳風默念了一句,又看了眼老者消失的方向,身形一動便消失的身影,隻剩下幾個空酒壇散落一地。

夜幕籠罩大地,元都也漸漸被一片寂靜所籠罩,隻是偶爾會聽到歎息聲或是祈禱的聲音,這些人都在擔憂著如今在前線浴血奮戰的親人。皇城中各處的燈火也逐漸熄滅,月光伴隨著無數星光將這片宮殿頂上都鋪滿了一層淡淡的銀輝。此時在中央一座大殿之上,一道人影負手傲然而立,平靜的凝視著夜空。

陳風還未抵達元都之時便已經發現了皇城中那道當年自己隻能微微感受到的強橫氣息,隻是如今他卻能夠十分清晰的捕捉到那人的位置。

陳風很快便來到皇城上空,對著那人雙手抱拳淡然說道:“前輩等的可是在下?”

“嗬嗬,當日你悲傷離去,今日歸來,想必已經解開心結了,短短數月不見氣息又變強了不少。”

“前輩到底是何人?”陳風依舊平淡的問道,隻是心中卻一直對此人防備著,畢竟是敵是友還未可知,不可掉以輕心。

那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扶搖而上,直接飛到了比陳風更高的位置,朗聲說道:“上來!讓老夫看看你到了何種程度!”

聞聽此言陳風也不遲疑,立刻攀升到上空,與那人彼此相對。

“敢問前輩尊號。”

“老夫赫連納達。”

陳風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如此在下得罪了。”說罷他抬手便打出三道破天劍,無論出手速度還是破天劍訣的威力都堪比當年的劍十二之威。

赫連納達見此暗中讚歎一聲,但並不敢怠慢,雙手交叉形成一道印訣。

“乾為天!”

陳風隻感到在赫連納達周身有著一股剛猛的力量,直接將三道破天劍正麵擋下,見此陳風眼神一凝,對於眼前這人的實力又有了更深的認識。

“坤為地!”

赫連納達顯然不想給陳風什麽喘息機會,雙手印訣一變,一股陰柔之力向著陳風纏繞而來。

感受著周身元氣的變化,陳風眼神一凝,他發現此人用的招數與神峰門的各種陣法極為相似,但又不盡相同,此時他感受到的還是元氣的攻擊。陳風剛剛打出一道破天劍,便發現被那股陰柔之力所纏繞,竟將攻擊軌跡改變,陳風急忙調動體內元氣與體外完美貫通,一道天地靈氣注入破天劍中,頓時將那股陰柔之力吞噬,而他周身的陰柔之力再也無法近身。

赫連納達臉色一變,身形急速後退的同時,一股極強的氣息猛然散發而出,顯然此刻他準備用出全力了。

“震為雷!巽為風!”

隨著赫連納達一連串晦澀難懂的印訣變化間,夜空中突然狂風大作,伴隨而來的是層層烏雲,道道天雷更在雲中不斷閃爍。陳風見此眉頭一緊,同時也將自身氣息盡數提升,手中也凝聚出一把天地靈氣形成的破天劍,準備好了隨時應對天雷。可就在這時那股狂風忽然席卷他周身,雖然有著天地靈氣護體,但還是讓他的元氣突然變得紊亂了起來,一道天雷也在此刻應聲而落,直奔陳風劈去。

看著從天而降的天雷,感受著周身不斷波動震**的元氣,陳風將體內靈氣盡數放出,瞬間便將體外靈氣穩定了下來,同時手中破天劍對著那道天雷直接斬出,這威勢極強的一劍直接將天雷一斬為二,同時直接衝入夜空的黑雲之中,下一刻便將翻滾的層層黑雲盡數驅散。

赫連納達神色一凝,他沒想到陳風竟能如此從容應對,但心中卻隱隱有了一股興奮之情,這是一種多年未遇敵手的寂寞演變成的一種情緒。

“哈哈哈哈!果然實力強橫,看看我這招你又能否接下!”赫連納達大笑幾聲,強橫的氣息暴湧而出,同時手中再次變幻出了一道道印訣。

“坎為水!離為火!”

陳風突然感覺天地出現了兩種元氣,一種有如深處嚴寒之中十分冰冷,另一種則像是被地火焚身般灼燒燥熱。

這一招若是旁人麵對,必然極為凶險,冰火不相容,兩種氣息相碰肯定會讓元氣層層爆炸。但這一切對於經曆過冰火粹體的陳風來說卻並不凶險。隻見他任由冰火兩種氣息近身,同時利用天地靈氣不斷吞噬消融著。

赫連納達見此並不意外,他雙手再次輸出一股元氣,冰火兩道氣息忽然凝聚成一道掌印,帶著極強的威勢直接打出。

陳風神色一凝,九刹玄天功瞬間運轉而出,六道光芒在他周身一閃即逝,但這一切都未能逃過赫連納達的目光,但他卻因為這六道光芒的出現身體竟微微一顫,同時臉上也換成一副震驚的神色。

陳風此時並未在意赫連納達的情緒變化,隻見他抬手對著那道掌印一握,天地元氣頓時產生一股劇烈波動,那道掌印也隨即破碎,陳風並未遲疑,對著赫連納達做出一個下壓的動作。

赫連納達本還沉浸在心神震驚之中,但很快他便感覺到一股危機感襲來,同時一股恐怖的威壓彷佛從天而降,即將壓迫到他周身,對此赫連納達急忙雙手齊齊向上一頂同時將天地元氣瘋狂輸出,但他明顯感覺元氣在一股股被吞噬消融,心中大驚,腦中也開始急速思考應對之策,但那股威壓忽然消失,同時陳風的聲音也隨即傳來。

“前輩用出的可是九天玄算神功?”

聞聽此言赫連納達身軀一震,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陳風,沉默許久才開口說道:“你怎麽可能知道這些……”

陳風十分凝重的看著赫連納達說道:“果然如此……我身懷九刹玄天功,也是世間九玄天總門的唯一傳人。”

“果然……”赫連納達雖然因為陳風的話再次被震驚,但在他心中其實早就有了猜測,隻是這種猜測太過不可思議,因此他也沒敢多想,怎奈如今被陳風一語言明,此時心中反而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滋味。

“之前多有得罪,實在是老夫一時手癢,還望小友莫怪。”赫連納達很快平穩了情緒,頓時露出一個笑容說道。

“無妨,前輩一番出手也讓晚輩獲益良多。”

“其實老夫早就注意到你了,隻是不知小友竟能有如此機緣,獲得九玄天的傳承,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還請小友隨我下去詳談一番。”

皇城中的一處無人大殿之中,陳風直接開口說道:“閣下可是九玄天神機門的傳人?”

聞言赫連納達又是微微一驚,“連這些你都清楚,看來你真的得到了完整傳承。”

“也算不上完整,總感覺還缺了些什麽。”

“你是指九刹玄天功?”

“前輩知曉其中原委?”陳風顯然從赫連納達的話中聽出了些意思。

“這部功法乃是九玄天鎮宗寶典,想必你也清楚了,兩百年前也正是因為它,才讓九玄天走上了覆滅的道路。”

陳風點了點頭說道:“這些我都知道了,以摩柯寺和太上教為首,串通一門弟子背叛宗門,一夜間便將九玄天覆滅。”

“當年的九玄天也是因此被摩柯太上那些道貌岸然的無恥之徒扣上了邪教的稱謂。”

“他們會為這些事付出代價的。”

赫連納達露出一副苦笑之情說道:“若這麽容易就能讓他們付出代價,那老夫早就辦到了。”

陳風聞言沉默了片刻後才接著說道:“我很好奇這麽多年為何前輩還要繼承九玄天傳人一事,其實你完全可以不去理會那些事,以一種新的身份存在於世間。”

赫連納達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你的想法太過於簡單了,不過以你現在的身份也有權知道這些辛秘了。”說罷赫連納達走到一處書架旁伸手搬動一個機關,隻見一排書架突然向一側動了起來,同時一道幽黑的通道入口緩緩現了出來。

赫連納達看了一眼陳風,便當先走了下去。見此陳風也不遲疑,緊緊跟了上去,此時他感覺兩百年前九玄天之事已經越來越清晰的浮現於自己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