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異常狀態持續了數分鍾,王守林看藺王二人的表情各異,腦子裏一時也若有所思。
王守林一直以為這件事在花麅盜獵隊內不會是什麽秘密,但此刻看到王星蕊和藺永清二人恍然大悟的模樣,自然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很可能多年來都被沈溪花給故意欺瞞了。當然,王守林也沒因此冒昧發問,光看王星蕊要吃人的模樣,就明白最好保持沉默,不然會有極大可能引火上身。
藺永清神情複雜走到了王星蕊身邊,鼓起勇氣輕聲問道:“花蕊,你打算咋處理這事兒?”
雖然藺永清清楚金炫辰的死已跟沈溪花有必然聯係,可他清楚王星蕊不止是金炫辰的妻子,同時還是沈溪花的義女,無論如何沈溪花對王星蕊都有養育之恩,而王星蕊在某方麵還是太重情義了,實在吃不準王星蕊會如何處理。而偏偏又處於花麅盜獵隊散夥的關鍵節點,藺永清自然是想知道王星蕊心裏的想法,這有利於他對當前形勢進行分析判斷,然後想好關鍵退路。
王星蕊沒有回答藺永清的問題,繼續保持沉默吸著煙,靜靜暗自思考著後續的應對之法。
王星蕊其實也早就清楚金炫辰的死跟沈溪花脫不開關係,畢竟陳磊跟王守林都給她透露了這一重要信息,但王星蕊心中還是無法接受,自己該怎麽去麵對沈溪花,難不成真要殺了沈溪花報仇?
猛然之間,王星蕊想起接到的那個最後任務,又想起曾經跟金炫辰相處的點點滴滴,特別是王守林剛剛提到了一點,金炫辰就算已經瀕死也拚命為花麅盜獵隊隱藏蹤跡,讓她也很快確定自己要幹啥事了。
“野驢子,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很多錢嗎?”王星蕊突然扭頭看向藺永清,意味深長地問道。
“你這就是一句廢話,難不成你不想要錢嗎?”藺永清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反問王星蕊。
王星蕊抬眼看向了藺永清,流露出了跟對方相處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極為苦澀的表情。
“野驢,我想要錢?咱倆一起共事多年,你還不清楚我是啥樣人嗎?我從出生到現在都處於沈溪花的陰影之下,她給我灌輸了人生三觀,讓我不停為她賺錢,你認為錢對我來說真有大意義嗎?”王星蕊一臉苦澀,頓了頓繼續自顧自往下說,“我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我也知道人情世故,並不是花麅盜獵隊成就了咱們,是花麅盜獵隊毀了咱們啊!”
藺永清聽著也有一些整不明白對方為啥要如此說,事到如今講這些還有啥意義可言呢?
“今天花麅盜獵隊要解散了,你要錢我要命,從此分道揚鑣,永不相見。”王星蕊冷聲說道。
藺永清臉上的神情更加疑惑了,不由把眉毛一挑質問道:“花蕊,你這話到底幾個意思?”
“意思就是錢全歸你,我要買沈溪花的命!”王星蕊一字一頓低聲道,話語之中盡顯殺氣。
沈溪花對她有養育之恩是不假,但對方害了金炫辰的命,而這僅僅是因為利欲熏心所致。
王星蕊最終還是決定花錢與藺永清聯手,要買沈溪花的那條命,好為死去的金炫辰報仇。
“花蕊,你沒有任何社會技能,除了幹盜獵者你啥都幹不了,你不要錢是瘋了嗎?”藺永清還不忘擔憂王星蕊的未來,在他看來狼子一旦金盆洗手後,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去賺錢謀生。因為常年遊離於法律之外,雖然風險比較大,但利益也很大,這就是一把無形雙刃劍。當適應了這種節奏之後,突然回歸到正常社會的早九晚六,一月四位數的工資收入,內心自然無法平靜接受。
“野驢,你不必勸我了,我心意已決,你反正盡量配合我就好。”王星蕊冷聲接茬補充道。
至於為何不要花麅盜獵隊內屬於自己的那筆錢,王星蕊的內心深處其實早就有了定數。
“花蕊,我會高度配合你,你那份錢我一分都不會動。”藺永清沉思了片刻,也開口宣布道。
雖然王星蕊的那份錢對他來說**很大,畢竟沈溪花若死了,花麅盜獵隊剩下的就隻有他和王星蕊了,隻有兩個人分花麅盜獵隊內這麽多年來積攢下來的財富,要說不心動那才是見鬼了。
不過,藺永清總感覺其中有詐,內心老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異常之感,這就如同危機預判。
王星蕊又轉頭看向了藺永清,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最後徐徐點點頭,其實她剛剛說不要錢是真心話,亦如藺永清之前所言,她這種人回到正常社會根本無法適應,所以她壓根就沒打算回歸,因為她的丈夫死了,如今又要去手刃養母,內心早就已萌生了死誌。
王星蕊將手中的香煙掐斷,又立刻續上了一根,看向王守林那邊,略有感慨說道:“謝謝。”
“不客氣,本來就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王守林極為平淡地回複,身為一個時常遊走於死亡邊緣的老警,剛才清晰捕捉到了王星蕊雙眸之中的失神,但他心中沒有任何感覺。因為王守林清楚知道一點,王星蕊就算真要死了,死前也絕對會順帶弄死自己。不管怎麽樣他還是跟金炫辰的死扯上了關係,而王星蕊對金炫辰的感情已經變成了某種極端病態。
“唉,真是個瘋婆子。”王守林內心感慨,不愧是沈溪花的養女,跟沈溪花的性格一樣癲狂。
當這三個人各種心思活絡之際,沈溪花已經全部完工,一股無比濃鬱的香味瘋狂散發。
“家人們,開飯嘍,我今天搞了一道東北特色美食。”沈溪花平靜的聲音徐徐傳了出來。
藺永清和王星蕊立刻手持獵槍,瞄準著王守林,迫使其自動起身移動位置。
王守林一臉無奈之色,但也隻好跟隨藺永清和王星蕊緩步向前移動了起來。
“狗鼻子,一會兒你要多吃點,這是給你準備的斷頭飯了。”藺永清低聲說道。
王守林一臉冷漠,仿佛這些都在意料之中,很快眾人依次落座,沈溪花也坐到了主位上。
隻不過,隻有四個飯碗和小雞燉蘑菇,而這四個飯碗之中,有一個看著還是全新的那種。
四人各自落座之後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臉上看起來都很心事重重。
沈溪花先笑了笑,舉起手中的紅酒杯,望向另外二人道:“你們這次辛苦了,快動筷吃吧。”
“按照以往的老規矩,我要講述菜品的特殊寓意,你們應該還沒忘記花麅盜獵隊成立那天,我便是用這道小雞燉蘑菇招待所有人的吧?”沈溪花說著還故意把視線落到了王星蕊的臉上。
王星蕊默默點了點頭,接茬答複道:“你當時還講了這一道東北菜的由來背後的趣事兒。”
“對,當時花姐說東北有一句老話,誰能做好一盤小雞燉蘑菇,那麽在家庭之中的地位就會嗷嗷往上竄,可以成為真正的一家之主了。”藺永清也順勢加以補充,顯然都沒忘記當時的情況。
“是啊,小雞燉蘑菇可有著很長的曆史文化。”沈溪花看見藺永清接過話茬,麵色微微緩解了一下,然後半開玩笑自言自語道,“正所謂姑爺領進門,小雞嚇斷魂,主要就是指這道東北名菜了!”
“這歇後語有點意思。”一直沒發言的王守林露出了感興趣的模樣,他看向沈溪花接茬道。
“正式吃菜之前聽一段關於菜品背後的故事,這是誰都無法拒絕的**,更何況是斷頭飯呢?花姐你說我這話是不是很對?”王守林臉色平靜,然後又提議道,“要不你給我講講這話的來曆?”
沈溪花沒有理會王守林,王星蕊則定眼看向這一盆小雞燉蘑菇,苦笑著講了起來:“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當新婚的女子領自己的丈夫入門之時,娘家基本上都會以小雞燉蘑菇來進行招待,因此新姑爺一進家門,小雞就知道自己死到臨頭了,就要和蘑菇一起挨燉,然後進到新姑爺的嘴裏。”
“那這小雞不就要被嚇斷魂了嗎?同樣此菜是東北招待貴客的一道佳肴,寧吃飛禽四兩,不吃走獸半斤,小雞燉蘑菇的營養價值特別高,因為小雞燉蘑菇用的都是鄉下笨雞,何為笨雞呢?這笨雞是吃五穀雜糧和蟲子長大,裏麵營養價值極高,味道醇正,又香又濃,燉雞的蘑菇是用野生榛蘑,細杆子,小薄傘那種。”王星蕊解釋了一番,心情卻有些傷感。
因為這道菜,她想起了金炫辰二人確定關係那一晚,沈溪花也給金炫辰弄了這一道菜。
隻要一想起那天幸福的時光,而如今除了冰冷就是仇恨了,身邊的一切都徹底變了模樣。
“這小雞燉蘑菇,越燉越香,榛蘑因為是生長在榛樹底下,用榛蘑可最大程度襯托出小雞的鮮美。”王星蕊一句接一句,使一旁被勾起了回憶的藺永清也有一點憶起了當年往事,猶如一切都還曆曆在目。
“東北知的名菜那麽多,為啥娘家招待姑爺隻用小雞燉蘑菇呢?”王星蕊繼續往下說道。
“感情就用一道菜考驗姑爺?考驗吃相嗎?”王守林趁機接了個話茬,實則故意拖延時間。
“這個當然有別的講究啊!”王星蕊一邊想著金炫辰的模樣,一邊進行著相應的科普講解。
“這道小雞燉蘑菇主要是考驗姑爺的臨場反應能力,小雞燉蘑菇要往裏麵燉粉條才最正宗,而農村自家搞的那種粉條,長長了之後要吃就用剪刀剪斷放入鍋中去慢燉,可這給新姑爺燉粉條就不能剪斷,就一大長條放鍋裏麵去。”王星蕊忍不住笑了一下,才繼續講道,“不清楚狀況的姑爺要夾了粉條來吃,那可就是徹底中計了!”
“那麽一大長條,吃不完本就浪費了嗎?”王守林隨口接過話,主要是想讓話題繼續下去。
“你別打擾我,先讓我說完啊!”王星蕊麵帶怒氣看向了王守林,臉上的神情亦特別不爽。
三番四次被打斷講話,還真讓人心生怒意,更何況還是一個在她看來必死無疑的老雷子。
王守林輕笑著看向王星蕊,沒有繼續說話,隻是使勁點了點頭,又示意對方重新往下說。
王守林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麵前那道所謂的小雞燉蘑菇,就算有多正宗他都不會去吃。
“如果不小心夾起了長粉條,但卻吃不到的話,重新放回鍋裏頭又不行,姑爺自然會急到臉紅脖子粗,娘家的小舅子們就在一旁看姑爺鬧笑話,如果這門親事成了的話,那以後就會成為娘家人用來開玩笑的趣事兒。”王星蕊說著說著臉上又露出了笑意,仿佛想起了什麽事情來那樣。
“這還真有點兒意思。”王守林聽王星蕊講完了關於小雞燉蘑菇的故事,不由感慨了一句。
隨後,現場又陷入尷尬狀態,王守林看向王星蕊問道:“金炫辰娶你時也吃了這道菜嗎?”
“對,當時也吃了這道菜。”隨後王星蕊用眼睛又偷瞄了一眼沈溪花,那股殺氣不言而喻。
沈溪花好像對此早就有預料那樣,神情無比自然輕笑著補充道:“沒錯,當時負責弄這道菜的人也是我,如今我還真有點懷念那段美好時光,可惜小金子命不夠硬太早死,年紀輕輕就被雷子給害死了,不然現在我應該都能當奶奶了,無法實現這個願望,想起來也是有一點失望跟遺憾。”
王星蕊聽著這些假仁假義的話,自動捏緊了手中的那個高腳杯,又用眼神暗中看向了沈溪花,她內心實在忍無可忍了,咬牙一字一頓逼問道:“沈溪花,那你如今既然都這麽說了,那為什麽當時還要選擇毒殺他?時至今日還不能給我個答案嗎?你為什麽非要毒死我男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