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零章 大年

利益才能拉攏人,自打天上人間開張之後,以它為中心的地界兒頓時熱鬧了起來。無數的洗頭房,足療店應運而生。以往那種鬼氣森森的情況逐漸的在第二殿管轄範圍內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欣欣向榮之景象。無須打廣告,無數原本屬於其他各殿的商人,自然而然的聚攏到了這裏。

人氣,暫且這麽稱呼吧,貧道實在不習慣稱之為鬼氣。人氣旺了之後,也逐漸有人樂意報名到第二殿當差了,段封他們的壓力隨之減輕不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運轉,那些個想靜觀其變的殿主們,見我將第二殿弄得風生水起,也逐漸喜歡到我府上來走動一二了。不為別的,隻是包黑炭他們家的生活水準直線上升,讓這些老鬼們心生豔慕,繼而也想插進一腿來而已。

“西湖龍井用忘川河水煮一煮,味道果然要勝過彼岸花茶一籌。楚江王樓果然是個會享受的人啊!”秦廣王端著茶盞,在那裏輕嗅著茶水的清香讚歎著道。

“嗬嗬嗬,秦廣王過獎了,如果覺得合口味,少時帶上幾斤回去好了。”我抬手微微請了請茶,隨後端起蓋碗來用蓋子壓著茶葉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彼岸花雖好,可奈何喝多了也覺得寡然無味。

有一次我突發奇想,在茶葉鋪子裏買了一兩茶葉裝在袋子裏燒了,沒想到居然真的可以寄到陰間來,打那以後,我就變著口味的從陽世買些新茶燒到陰間來品嚐了。在送了幾斤給包黑炭還有崔府君府上之後,楚江王樓府上有陽世好茶的消息便不脛而走。於是這些個貨們,隔三差五的就會前來連喝帶拿一番。

這樣也好,起碼讓那些中立的殿主們對我的態度明顯親近了許多。畢竟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嘛。我不是來和他們死磕的,我隻想把我的第二殿管好。隨著第二殿的聲名鵲起,加上崔府君和包黑炭明裏暗裏的出力頂我,漸漸地我也在陰司站穩了腳跟。第二殿在我的經營下,不說固若金湯,可也是兵強馬壯。那些個起先想染指第二殿的殿主們,也就逐漸斷了這個心思。

“有錢能使鬼推磨。想不到那些個殿主們,如今倒是和你處得不錯。”崔府君看著擺放在眼前的那些個銀票,搖頭笑道。現在我來他府上,根本就不用通傳了。原因麽,合夥做生意是一方麵。二個方麵,就是他的那些個小妾們,我是隔三差五的按照陽世最新的款式給她們燒衣服下來。枕頭風加上實打實的銀子,我在崔府君心中的份量,儼然已經超過了我師父。

“嘿嘿,瞧您這話兒說的。沒有您在背後撐著,我早就被他們給趕下去了。錢是賺不完的,不如分潤一些給他們,和氣生財嘛!”我站起身替崔府君續了一盞茶笑道。

“況且,殿主們有野心也是好事情不是?不過您可不能讓他們窩裏鬥,得把他們的野心向外引導。”放下茶壺,我接著對崔府君說道。

“向外引導?怎麽個引導法?”崔府君其實也不滿足於陰曹地府目前的現狀,聞言將身子向前探了一探問道。

“例如那些個番邦的地盤什麽的,可以做做文章。”我挑了挑眉毛,在那裏對他輕聲說道。

“你是想......”崔府君摸著下巴上的胡渣子欲言又止。

“他們不是閑得蛋疼麽?讓他們和番邦打去。這樣內部安定無虞不說,或許還能將陰司的地盤,再擴大一些呢?陰司的地盤大了,十大殿的地盤也就大了。到時候,您管轄的範圍不也跟著變大了麽?又何必執著於眼前這塊地盤,彼此內鬥呢?”我無疑是在扮演著狗頭軍師的角色,在那裏為崔府君畫著大餅。

“道理倒是有些道理,不過戰端一開,前途難料啊。要是損失太大,是會影響到華夏族運的。到時候沒人投胎了,如何是好?”崔府君提出了一個我沒有想到的問題。是啊,小鬼都死了,誰去投胎做人呢?

“你的提議我放在心上了,待到合適的機會,我自然會把它拿出來。”見我有些赫然的樣子,崔府君忙出言安慰著我道。說到底,我還是太年輕,做起事情來衝勁有餘而沉穩不足。

“你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實現,到時候我們會有傷亡,番邦一樣會有。他們的底蘊,可沒有我們華夏一族這麽厚實,打消耗戰,他們消耗不起的。隻不過,目前還沒有到那個非打不可的地步而已。”崔府君拍了拍我的肩膀,繼續在那裏安撫著我道。

“好了,回吧。陽世的春節快到了吧?最近你就別兩頭跑了,我放你的假,在上邊好好陪陪家人。下邊的事情,我和老包替你盯著就是。”將桌上的銀票收入囊中,崔府君端起茶杯來說道。

1999年的春節,是父親亡故後的第一個春節,也是20世紀的最後一個春節。照例,親戚們是要到家裏來拜大年的。早早的,我就將過年需要的年貨都備齊了。包括香燭之類的物品,還有門前需要貼的對聯,都由我親手操辦。

伴隨著兩位天後的那首“相約1999”,時間正式跨入了1999年。在這一年,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澳門特別行政區回歸祖國。第二是,威震華夏,享譽四方的城管監察大隊正式掛牌成立了。雖然他的前身是各地方的工商聯合執法隊伍,也沒有經過人大的批準。可是這並不妨礙他以某種姿態出現在人們眼前。

大年初一一早,天才蒙蒙亮,我就被老媽從被窩裏拖了出來。因為春節期間我不用去陰司,所以我也就懶得去鎖房門了。很順利的將我拖出被窩之後,老媽看著父親的遺像對我說了一句話:“起床,磕頭,上香!”

這個大年初一,是有特殊意義的。我聞言,麻利的從**翻身而起。洗漱完畢過後,恭恭敬敬的歸在地上衝父親的遺像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點了一對燭,三炷香在他像前。

老媽在廚房置辦了幾個菜,又開了一瓶酒拆了一盒煙放在父親的像前,嘴裏低聲念念有詞著“以往你在的時候,我總管著你。煙也不讓抽,酒也讓你少喝。現在你享福去了,我也管不上你了。今天大年初一,我親自為你點上一支煙,斟上一杯酒。你在下麵,要好好兒的,那副臭脾氣可要改改。我和兒子不在你身邊,可別吃了虧!”

老媽將煙點燃,擺放在香案上頭,又拿起酒瓶,分三次將酒杯斟滿。然後在那裏癡癡的看著父親的照片。香案上的香煙很快就燃成了灰燼,而杯中的白酒,也變得如同白水一般寡然無味了。我知道,父親這是享用了老媽的供奉。

父親現在住在天上人間最高層,這也是我在第二殿幹的唯一一件以權謀私的事情。我想讓他在那裏,安心的住到輪到他投胎的時候。

老媽用手摸了摸已經冰冷的供碗,又將幾個碗端起來看了看碗底的潮氣。這才滿意的對我說了句:“你爸爸都吃了!”。我不知道母親是怎麽判斷出來父親已經將供奉享用了,我隻知道母親的判斷是正確的。

6點多的時候,家門被敲響。來的是我舅舅和姨夫他們,進門沒有理會我和媽媽。他們按照順序來到父親的遺像跟前,鞠躬上香行禮。

“兄弟,我們幾個連襟來給你拜年了。”大姨夫在那裏沉聲說了一句。父親和他的關係算得上是最好的,聽媽媽說大姨夫年輕的時候家境困難。父親每個月都會找個理由,買上一些肉菜去他家。說是找他喝酒,其實是想借著機會讓我表哥還有那個小表妹能夠吃上一些葷腥。

這些事情大姨夫其實心裏有數,父親的去世,他比誰都傷心。在他看來,自己是少了一個兄弟,而不是親戚。眼看舅舅他們齊齊向父親鞠躬,作為父親的兒子,我連忙走到他們身側,雙膝跪倒磕頭還禮。這是禮數,隻有兒子才能執行的禮數。我不能讓人說,樓金龍的兒子沒有家教,不懂禮數。那樣是會給父親臉麵上抹黑的。

“新年好!”給父親拜完大年過後,一幹親戚這才拱手對我和母親恭賀著新春。為什麽先對我拱手,因為我是這個家裏唯一的男人,從此我就要接過父親留下的接力棒,成為這個家的頂梁柱。

“舅舅新年好,大姨夫新年好!”我招呼親戚們坐下,拆開一盒香煙在那裏分發起來。而老媽,則是去給他們沏茶去了。等到我團團為禮打完了招呼,老媽這才端著茶水走了出來。這些場麵上的事情,就應該男人去做,老媽心裏是這麽認為的。

“金彪他們......”中午我的幾個姨媽也都趕了過來。今日的飯,是要在我家吃的。這也是規矩。席間,大姨夫端著酒杯將第一杯酒灑在了地上,然後皺眉低聲問我道。

“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大姨父,我敬你!”我倒滿了酒杯,站起身來對大姨父說道。對於某些人,實在是不值得我去生氣。用父親的話說就是“有的人,你把他當人,他卻偏偏要做狗叫。”我昂脖幹了這杯酒,心裏覺得父親的話是那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