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

奶奶很少說家裏的事,在我走丟之前,她跟我的交流除了讓我幹活就是對我進行辱罵。

那時我的稱呼包括但不限於“賠錢貨”、“小件貨”、和“喪門星”,使年少的我一度混亂,不知道自己到底叫哪個名字。

直到我被那位好心的道士送回家,我的處境才逐漸好轉。之後奶奶偶爾會跟我講一些家裏的事,絕大多數時候吹捧我爸,少數時候貶低我媽,僅有幾次說起過我還有個姐姐。

對於這個素未謀麵的姐姐,我是期待且向往的。

她會是什麽樣子呢?跟我長得像嗎?比我能爬樹嗎?她做數學題的時候也會急得撓頭嗎?

終於,我捧著滿懷的好奇和愛見到了她。

姐姐長得很漂亮,笑起來很溫柔,說話輕聲細語,態度耐心友善。

她跟我完全不一樣,但我還是很愛她。

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擁有世界上最好的父母,和最好的姐姐。

但事實證明,我隻是世界上最蠢的蠢蛋。

愚蠢的我得到了教訓,但爛掉的人憑什麽不受懲罰。

隻要能讓何慕雲不好過,不管什麽我都會去試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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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安甩開何慕雲的動作幅度雖然不大,但在場的就我們幾個人,離得也很近,所以每個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對啊,薑芷身世可憐卻堅韌自強,氣質清婉如蘭卻又淩寒獨開,不就是他最喜歡的小白花的升級版嘛。

自強不息的天才,和用錢堆砌的“天賦”,是個人都知道要選哪個。

我想開口說點什麽,但因為太興奮嗓子特別緊。想咳兩聲清嗓,一捂嘴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我的嘴角已經上揚到了很大的弧度。好在事件中心的三人注意力隻在彼此身上,沒有注意到我的幸災樂禍。

“不對啊,媽媽說過顧大哥將來要跟慕慕姐結婚的,是我的姐夫。”我再次掐緊大腿,試圖壓住因興奮顫抖的語調,“是吧,慕慕姐。”

何慕雲眨了下眼睛,淚珠掉在她還沒收回去的手背上。

“這都是雲姨說的玩笑話,你怎麽還當真了。”顧淮安假裝沒看見何慕雲掉眼淚,他略有不滿地看向我,“昭昭,這種話以後不要在外亂說,我無所謂,但你要為你姐姐的名譽考慮。”

我TM給你一巴掌看你還有沒有所謂!

咬緊後槽牙,我假裝愧疚地低下頭。

“不過剛剛你跟瑾姨氣勢洶洶的,我還以為……”薑芷掩唇,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衝顧淮安笑了笑,“抱歉,是我誤會了。你們幾個的感情都很不錯呢,就像一家人一樣。”

“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而我又最年長,所以總想要多多照顧幾個弟妹。”顧淮安的神情放鬆不少,眉眼染上笑意,“現在你回到何家,也是我們的家人了。”

兩人氣氛很好,頗有相親相愛一家人的感覺。我忍住想吐的衝動,瞥了眼慘白著一張臉卻還倔強地插在兩人中間的何慕雲,心裏生出幾分對她的敬佩

她厚臉皮的程度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學來的。

目的已經達成,事態到此似乎也沒有我發揮的餘地,本應功成身退,可我又有點擔心薑芷被顧淮安騙。

想跟顧淮寧交換個眼神,可他抿著嘴死盯他哥,眼神比何慕雲還要難以置信。

作為顧家的小兒子,他早就知道顧家跟何家的婚約,所以當年才會被何慕雲三言兩語蠱惑,跑到我麵前示威。後來知曉何慕雲的真麵目,他還為他哥不平,結果每次都被他哥批評讓他不要聽風就是雨,亂講何慕雲的壞話。

在顧淮寧心裏,他哥是純情專一的好男人,雖然喜歡的人性格扭曲,但還是堅定不移。

如今當場幻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決定還是為了好友暫時撤退。

隨便找了個理由跑路,顧淮安一副“兩個電燈泡終於要走了”的模樣大方放我們離開。他本來還有點想讓何慕雲也跟我們回去的意思,但我搬出了我媽跟他媽,將“導遊”的職責交到何慕雲手上。

跟三人告別,我拉著不情不願的顧淮寧回家。會客室的三位大人依舊聊得火熱,宋嬸送完水果零食之後,樓上就隻剩下我們兩人。

我敞開房門,往嘴裏扔進一顆葡萄,琢磨該說點什麽安慰顧淮寧。

“我哥說的對,他確實從來沒說過喜歡何慕雲。”顧淮寧倒在沙發裏,露出個圓咕隆咚的腦袋,“是咱們想多了。”

好一個沒說過,不知道是誰在何慕雲成人禮上送了一整套天價首飾,還含情脈脈地當眾演講了十分鍾。

我挑眉,把葡萄皮吐進垃圾桶,反駁的話從嘴裏繞了一圈又咽回去。

“嗯嗯。”我敷衍應了兩聲,在他瞪著眼睛看過來的時候把最大的一顆青提塞進他嘴裏,“你說是就是唄。”

他囫圇嚼了幾下吞掉,接著把腦袋也縮了進去,隻剩在外麵兩條長腿。

“老顧啊,你得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我盤膝坐到地上,拿手機給周悠悠和林俐分享最新進展,“你哥肯定有他的考量,你就別操心了。”

“誰說的,我肯定不會變。”顧淮寧嘟囔著,趁我沒注意把果盤撈進懷裏,“喜歡一個人就會一直喜歡,絕不變心。”

“顧淮寧同學注意端正態度,小小年紀不準早戀。”我踢了沙發一腳,顧淮寧扔給我一串葡萄,“咱們現在的任務是學習,尤其是你,不是要追隨你哥的腳步嘛,高中三年還能保持年級第一嗎?”

“廢話,也不看看我是誰!”顧淮寧莫名被點燃鬥誌,從沙發裏挺起上半身,“倒是你老何,這學期讓薑芷姐給你補補課,明年爭取來一班。”

“呸,我們少英班挺好的,誰要去尖子班卷生卷死。”我搖頭,擼下整串葡萄塞進嘴。

“不思進取。”顧淮寧做痛心疾首狀,他翻出我的遊戲機,動作熟練的打開遊戲,“你沒偷玩我存檔吧。”

我見他似乎已經恢複心情,自己心裏也輕鬆不少。顧夫人不喜歡顧淮寧跟我走太近,以前初中一個班,不得不每天見麵。升學後的暑假他被顧夫人送去補習,整個夏天都沒見麵。之後高中不同班,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住他這個朋友。

……說起來顧淮寧這家夥怎麽長高這麽多,明明上次見麵還隻高我半頭,熱脹冷縮了?

“你現在多高?”我搶過他的遊戲機低頭看他。

“一米七七。”顧淮寧疑惑的望向我,“怎麽了?”

“別長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