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現在我真正意義上的渾身上下哪裏都痛。這一巴掌使得半張臉火辣辣地疼，連帶著耳朵和腦仁，像用電鑽在鑽。

但很奇怪，除了生理上的疼痛，我的心情竟然十分平靜，甚至非常理解做出這種行為的雲女士。

“雲桑晚！”我爸扯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甩到地上。滿臉不可思議，仿佛看著一個怪物。

“哎呀，你這人幹什麽呢！”大娘也沒想到竟然進來了個瘋子，“怎麽什麽人都往裏麵放，JC同誌，你們把綁匪放進來幹什麽？”

帽子叔叔們顯然也沒想到來了這麽一出，因為過於震驚反應慢了幾秒。但很快上來幾個人把雲女士架了起來，無視她的掙紮想把她帶到外麵。

雲女士長發淩亂，臉色也因為擔憂而老了好幾歲，隻一天不保養，黑眼圈跟眼袋就統統跑了出來。此刻夾在兩位高大的帽子叔叔中間，張牙舞爪的樣子哪裏還有一絲千金閨秀的氣質可言，活脫脫一個瘋子。

我從沒見過她如此狼狽的樣子，看著有些滑稽。

陡然驚覺，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完全不會引發我任何情感波動了。

她想掙開束縛，著急地跟帽子叔叔解釋她是我母親，但外人沒有一個相信她。

畢竟沒有哪個母親會在女兒從綁匪手裏脫困後見的第一麵就扇對方一個嘴巴。

雲女士掙脫無果，開始尋求其他人的幫助。但觸及到我的目光之後不知為何一下噤聲，甚至整顆腦袋都低了下去。

我爸手臂抖動了兩下，但他沒動。薑芷更是早就不再看她，扶著我的臉看上麵的掌印。

雲女士被“請”出房間，每個人都鬆了口氣。

我爸瞥了眼門口，再次到我身邊。他飽含關切地仔細檢視，小聲念叨著老天保佑。

見他馬上要老淚縱橫，我趕緊轉向後麵的帽子叔叔。

“叔叔，我姐姐還在綁匪手裏，你們快點去救她。”我握住扶手想直起身，被站在我後麵的顧淮寧一把按了回去。

帽子叔叔遲疑地看了我爸一眼，我爸抹抹眼淚，點了個頭，把位置給他們讓出來。薑芷則搬了個板凳坐到我身邊，雙手緊緊握著我。

“放心小妹妹，我們已經派人過去了。”負責問我話的是個溫柔的帽子姐姐，她剛剛被人群擋在後麵，我沒看見，“你真的好勇敢啊，一個人逃了出來，我們都給你點讚。”

聽到已經有人去找何慕雲，我鬆了口氣。現在所有關心我的家人都圍在我身邊，我的安全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整個人產生一種可以撬動地球的自信。

於是我挺起了胸脯，得意地為我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那當然，我可厲害了。”

顧淮寧在我身後發出一聲嗤笑，我回頭想瞪他一眼，卻被他固定住了腦袋。

“是啊，你最厲害了。”顧淮寧的聲音聽起來比剛剛輕鬆不少，還知道揶揄，“宇宙第一牛人。”

其他人也被逗樂了，從雲女士進來時的凝重的氣氛現在才算真正緩和，凝結在空氣中的恐懼和擔憂在此時也完全被驅散。

帽子姐姐又說了點別的話緩解我的緊張，也讓來的醫生替我檢查了一番，在確定我真的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之後開始詢問我一些綁架相關的細節。

我自然是如實相告，從一開始巷子口被迷暈，到醒來後發現何慕雲的存在。同樣梁惠和關於兩波綁匪關係的推測我也一股腦都說了出來，也告訴她對方並沒有做出傷害我的事，除了放我們走，其他幾乎有求必應。

做筆錄的帽子叔叔眉頭越皺越深，帽子姐姐的神情也顯得有些困惑。

我理解他們，因為作為當事人的我也對這些綁匪的行為感到十分摸不到頭腦。希望我提供的這些線索能幫助帽子叔叔們盡早破案，也好告訴我對方到底打了個什麽算盤。

我爸在旁聽著，全程沒插話。我因為講述事情經過過於投入，幾乎都忘記他的存在，等說得口幹舌燥喝水的時候，才記起他這號人物。

朝他看了一眼，他此刻一臉驚訝，整個人容光煥發，想看見了什麽八條腿的蛤蟆一樣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我一口水沒咽進去噴了出來。

好在剛坐在我前麵的帽子姐姐出去跟同事說事，不然我這一口水就要噴到她臉上了。

我不住地咳嗽，薑芷替我順氣，著急的讓薑博去叫醫生進來給我檢查檢查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受了傷。

我瘋狂朝薑博擺手，讓他回來。

“沒事，咳咳，就是嗆到了。”

“小心點，慢點喝。”薑芷一聲輕歎，“我們都在呢。”

“對啊，昭昭，有爸爸在，一定讓那些渾蛋付出代價。”我爸在一邊**發言，然後像是為了證明給我看，他還擼起袖子給我們秀了秀肌肉。

我盡量掩蓋嫌棄的表情，裝成崇拜的樣子恭維了他幾句。

“昭昭啊，你媽她……”我爸話說半截又閉上了嘴，像是看到什麽恐怖的東西，呼吸都帶了絲顫抖。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瞧見薑芷那雙充滿殺機的眼眸。

“昭昭，你是不是困了？”薑芷溫柔地拍拍我的後背，“你先去睡一會兒，等有消息了我再叫醒你。”

不提還好，她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困了，胳膊都有點要抬不起來。

這間屋子是個很小的麵館，沒有床。現在時間也晚了，大娘們在知道我家裏人都到了便也回去休息，一時半會找不到能睡人的屋子。

除非去睡救護車，但他們似乎不想讓我出去看見雲女士，於是便在房間裏找椅子搭了個簡易小床，呂阿姨從外麵拿來幾件衣服，還把我把車上的靠墊抱了過來。

“睡吧，這樣睡得更好。”我爸對這張簡易小床十分滿意，“當年我就是在這種**把咱們家業打下來的，想當年——”

“挺結實的，休息會兒吧。”薑芷打斷我爸的憶往昔，扶著我躺下去。

我嗯了一聲，合上眼。本以為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入眠，但可能是好多年沒有這麽有安全感過，竟然一閉眼就進入了夢鄉。

然後，不知睡了多久，我被雜亂的人聲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