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幻聽了當初裴霽宣一聲一聲的呼喚。

“綿綿……綿綿……”

寧月見後來聽裴霽宣講了才知道,自己出生前的那段時間,陰雨綿綿,當她呱呱落地之時,天空卻突然放晴。

所有人都高興壞了,認為這是一個祥兆。

爺爺想給她取名叫作“晴”,希望她的人生以後萬裏無雲,長晴。

可她的親生母親脫口而出,“綿綿”。

最期待她降生的時候,是陰雨綿綿的。

天氣會放晴,但他們對寶寶的愛,是綿綿不斷絕的。

自此,裴雨綿便成了她的名字。

而這個名字,後來在另一個人身上安了幾年,直到裴國忠知道了她的假千金身份,就立刻給她改了名字。

叫作裴汐。

“裴雨綿”在他心底封存,卻一秒都沒有忘記。

還是像原來那樣寵她愛她,要什麽給什麽,裴家上上下下仍視她為裴家的千金。

裴汐被改名字時,才十歲,但已經是能明事理的年紀。

她不懂為什麽好好的為什麽要改名,也不懂為什麽爺爺不再像之前那樣抱著她,更不懂為什麽爺爺時時看著爸爸媽媽的照片黯然神傷……

後來漸漸長大,裴汐忽然參透了什麽奧秘,然後……她就病了。

起初是亂發脾氣,將所有人都攪得雞犬不寧。

後來更是歇斯底裏,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不見任何人,不跟任何人說話。

獨獨裴霽宣能夠接近她,她也最信任裴霽宣。

後來,裴霽宣帶著她來這裏看病,久而久之,也就與當時還不是院長的沈文瀾熟識了。

寧月見聽著裴霽宣的講訴,眉頭漸漸皺起,最後,忍不住說道:“我怎麽覺得,她和許施苒很像?”

聽著裴霽宣講訴裴汐的故事時,寧月見腦海裏一直浮現出許施苒的模樣。

裴霽宣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一個麵相儒雅斯文的男人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久等了,剛剛臨時出現了一點狀況。”

沈文瀾似乎經曆了一場惡戰,發絲淩亂,身上的白大褂的胸前口袋也被扯脫,吊在那裏。

“你們懂的,精神病人發作起來,十頭牛都拉不住。”

寧月見腦子裏立即浮現出一些亂七八糟的關於精神病院的電影畫麵。

裴霽宣起身,向寧月見介紹道:“月見,這位就是沈院長,沈文瀾。”

寧月見立即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朝著沈文瀾伸出雙手,微微鞠躬,“沈院長您好,這麽晚打擾你還請見諒。”

因為知道自己接下來問沈文瀾的問題不合規矩,所以寧月見表現得很客氣。

“嗬嗬嗬嗬……”沈文瀾發出一陣爽氣的笑,看向裴霽宣,說道,“霽宣,你的這位,還真有意思。”

漂亮,溫順。

不愧是裴公子看上的女人。

裴霽宣眸光一閃。

沈文瀾立即接受到暗藏之意。

轉頭看向寧月見,溫聲道:“寧小姐,你找我有何貴幹。”

就喜歡這樣開門見山的。

而且,脾氣也好。

寧月見這才敢仔細地觀察沈文瀾。

他出人意料的年輕,看上去三十幾歲的模樣,絕對不超過四十歲。

印象中院長之類的人物都是些德高望重資曆頗深的老頭子,乍一眼看到這麽年輕的,寧月見心裏隻覺得他一定很厲害。

比那些熬資曆的人更厲害。

寧月見明眸中漾著水波,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問道:“沈院長,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想知道她是否在你們院裏接受治療。”

“噢。”沈文瀾眉頭微蹙著,“這涉及到病人的隱私……”

寧月見的表情頓時晴轉多雲。

“可是……”沈文瀾話鋒一轉,嘴角浮現一抹淡笑,“你是霽宣的朋友,我會對你坦白的。”

寧月見頓時眼睛一亮。

裴霽宣的麵子真大。

“我就是想問問,有沒有一個叫作許施苒,二十八歲的女人在你們院裏住院治療!”寧月見迫不及待地問道。

沈文瀾坐到辦公桌前,劈裏啪啦地敲擊鍵盤,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這位許小姐確實是我們遠離的病人。”

聽到這句話,寧月見很是意外。

她看向裴霽宣,想說原來盛以承沒有騙她!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

可還沒來得及開口,沈文瀾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不過她沒有住院,而是每周一次的麵診。兩天前來了一次。”

心裏咯噔一下。

寧月見不死心地問道:“所以這是……”

“這是病人的自主選擇,就算她突然不想來了,我們也無法強製什麽……”沈文瀾的目光射了過來。

精神病院裏的病人,大部分是被家人送來的,少部分是幹了壞事被強製收押,當然還有自主前來治療的。

許施苒顯然就是最後一種情況。

沒有強製住院,沒有受到一點懲罰性的待遇,她還是像從前那樣瀟灑自在。

而盛以承卻誇大其詞來找自己邀功,蒙騙她讓她以為他讓許施苒付出了代價……

咚!咚!咚!

寧月見的心髒跳得很用力。

每一跳仿佛都化作掌風淩厲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臉上。

一道尖銳淒厲的聲音心中呐喊著:寧月見你怎麽這麽蠢?又被他騙了一回!究竟要被騙幾次才能長記性?

“月見,你沒事吧?”

裴霽宣見寧月見發愣的模樣,碰了碰她的肩膀。

寧月見回過神來,先是搖搖頭,平靜地說:“沒事。”

隨後,她禮貌地對沈文瀾笑了笑,“沈院長,實在是不好意思,為了這點事這麽晚打擾你,為表歉意,能否邀你明天共進午餐?”

她表現得一切如常,似乎情緒不會因為求證的答案而波動。

裴霽宣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寧月見。

她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

但他卻隱隱期待寧月見在得知被盛以承欺騙時傷心地撲到他懷裏痛哭一場。

就像當初他第一次以“哥哥”的身份出現在她麵前時。

這樣,他就可以再次將她緊緊擁在懷裏了。

沈文瀾沉默不語,用眼神征求裴霽宣的意見。

裴霽宣笑了,“沈院長,難得月見請人吃飯,你就賞個臉吧。”

沈文瀾自然欣然應允。

美女的邀請,能有多少男人抵抗得了。

“好。”沈文瀾笑著說,“時候不早了,二位早些回去休息吧,良宵難得……”

本想說兩句調侃的話,卻猛然對上裴霽宣淩厲的眼神。

沈文瀾收住,迷惑不已。

難道還沒到那一步?沒想到裴公子還這麽耐得住。

裴霽宣又緊張地望向寧月見。

好在寧月見似乎在想事情,沒有對沈文瀾那句話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