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曆晟麵色黑沉的走了過去,顧璟微笑著轉身離去。

……對他主動提出要見曆晟,這個鮫人還真是有趣。

走廊上,白色的燈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朔巡被曆晟一把推到了牆上,強烈的壓迫感讓他不適的挪動了下身體,手腕卻被鉗得更緊了,骨頭都被握得生疼。

“放手。”朔巡皺眉,話音未落,就被曆晟準確捕捉到了唇瓣。

“說吧阿巡,”曆晟聲音模糊地傳入了朔巡的耳朵裏,“被背叛的感覺怎麽樣?”

朔巡用力掙紮起來,卻被曆晟發狠的咬破了朔巡的唇瓣,血珠冒出來,舌尖纏綿般舔舐過傷口,將腥甜的味道渡入口腔。

“唔——”

曆晟大發慈悲的放過了那可憐的唇瓣。

朔巡麵色緋紅的猛烈咳嗽起來,“我和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咳咳……”

“就沒有真正的合作。”曆晟似笑非笑的看著麵前人,食指沾了一抹血,均勻的塗抹在了朔巡的唇上,“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你就那麽想推翻曆家,然後逃離我麽?”

“不,我不想逃離你,”朔巡搖了搖頭,等待著呼吸平緩下來。

一秒,兩秒,三秒。

他微微仰頭平視著曆晟,眸光裏說不出來的冷意讓曆晟不由得眉頭緊蹙起來。

“我要和你解除契約。”朔巡輕聲說,音量恰好夠曆晟聽得清清楚楚。

這一句話在瞬間點燃了曆晟的怒火,然而這一腔怒火還來不及爆發,便長長的靜默下來。

朔巡湊到了曆晟的身前,微微踮起腳碰了碰那緊抿的唇。

那並不是吻,隻是單純的觸碰。

曆晟看著那雙碧藍色的眼睛裏,忽然發現那雙眼睛幹淨得似乎從來都沒有他的影子,淡漠的目光似乎穿過他的身體看向了某個不知名的時空。

“上輩子簽訂契約的時候,你親了我一下,”朔巡向後退了一步,即使已經無路可退,他的神色卻依舊平靜,“我把它還給你,你把自由還給我。”

什麽上輩子?

曆晟一愣,猝不及防地被朔巡用力推開。

“接下來無論我說的你信不信,都不要過來”朔巡淡淡開口,手中的槍口赫然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明白嗎?”

纖長的手指仿佛下一刻扣動扳機。

一向殺伐果斷的曆家大少爺仿佛被千斤的巨石擊中了一般,麵色驟然蒼白起來,心頭的暴虐不斷作祟,卻被生生壓了下去。

顧璟給他看的檢查報告裏朔巡根本受不了什麽刺激。

曆晟從未覺得自己的耐心如此好過,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手心卻無意識的冒了一層冷汗,“好,你別動,我聽著。”

朔巡笑了笑。

也許他的故事要快一點說了。

手裏的槍不能放下。

他太了解曆晟,他一旦放下槍,就不會再有開口的時間。曆晟大概會以為他想離開想瘋了,編造出一個上一世來糊弄人。

可有什麽好糊弄的呢,朔巡想。他都不愛他了。

不愛一個人,連說謊都不需要,你看,這就不是那個名為上一世的故事的開始嗎?

“上輩子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沒有在曆家掌權,你讓我跟你走,”朔巡頓了下,看著幾步外的男人,眼裏透出了淡淡的懷念,“我答應了。”

“我們簽訂了契約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

“後來你有了第一任未婚妻。”

“你說你還需要我。”

“我留下來了,又在你身邊呆了十年。”

朔巡沉默了片刻,繼續講了下去。他的口吻平淡,仿佛在說早上吃什麽,曆晟的神情卻慢慢的越來越複雜。

這個故事遠遠超過他的想象,曆晟看著那開合的唇,在心裏淡淡的嘲諷自己,什麽時候曆家大少爺會把一個故事當真了。

可麵前人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麽的真實,讓他不得不相信。

朔巡說,你和沐倪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愛你。朔白死的時候。我也依舊愛你。

朔巡說,他們說鮫人骨堅硬,我就把骨頭抽出來削成了一把刀送給你。可你最後用那把刀剜掉了我的眼睛。

——是你讓我的世界暗無天日。

曆晟站在原地,巨大的無力感伴隨著震驚一起湧了上來,在心頭釀成了一壺苦酒。

那大概不及麵前這個人千百分之一的苦。

愛一個人,連他的疼都變成你的。

有那麽多個瞬間他想走過去,把這個正在說話的人抱進懷裏,但朔巡把他輕而易舉地擋了回去。

朔巡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

曆晟沉默著回望過來,他覺得嗓子幹澀得厲害,卻聽見自己問:“後來發生了什麽?你……”你為什麽會有下一世?

曆晟沒有問出後半句。朔巡神色平靜望著他,一動不動的保持著即將扣動扳機的動作。

“最後你折斷了我的手腳,挖掉我的眼睛,讓我**,把我關進籠子裏……”

朔巡的聲音戛然而止。

曆晟走過去抱住了他,力氣大得差點把他的腰折斷,朔巡像一具雕塑,靜靜地任憑曆晟抱住。許久,才抬起手推了推曆晟。

“放手。”

“別這樣,阿巡,那隻是……”曆晟沒有再說下去。

朔巡把臉埋在了曆晟的肩膀上,低低的笑出聲,“那隻是我做的一場夢對不對,夢醒了我活該繼續殺人,繼續被你囚禁,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地和你睡在一張**。”

曆晟聽到那笑聲驟然變得尖銳起來。

“你不相信對不對。是啊,有時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他媽多可笑啊,重來一世我又一無所有了,孩子沒了,想保護的人死了,我愛了十年的男人在我死心之後居然愛上了我,他明明殺了我,卻要我愛上他,連自殺的權利都不給,曆晟你他媽憑什麽不讓我說下去?!”

朔巡幾乎崩潰的攀附著曆晟的肩膀。他顫抖的太厲害,身體的冰冷透過單薄的衣服傳過來,冷得直達人的心底。

“你說啊,你怎麽還不放我走,你怎麽……”

朔巡忽然呻吟了一聲。

曆晟猛然一驚,鬆開手,朔巡冷汗津津的喘息著靠在了牆壁上,眼底泛出了一層血紅,“曆晟,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你和我解除契約,好不好?”

曆晟強行抱起朔巡,不容許他掙紮,“阿巡你該去吃藥了。”

“我沒有病,是你要逼我!”情緒來得猛烈,朔巡闔起眼,顫抖不止,“我遲早會死在你的手裏。”

曆晟臉上的血色漸漸消失得一幹二淨,卻抱著朔巡一步一步往光亮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