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巡是在病**蘇醒的。

他昏睡了一整天,黃昏時分光線溫柔的從窗外灑落進來,朔巡不適的嗯了一聲,緩緩地張開了雙眸,入眼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十一。”

握住那隻抬起的手,十一激動地從凳子上站起來,眼眶裏竟是湧出了一層淺淺的淚光,“您醒了。”

朔巡看了眼另一隻手上的吊瓶,想要回響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腦袋卻像炸裂般的疼,隻得開口問:“我怎麽會在這裏?”

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十一忽然沉默了片刻,開口時伴著一聲沉沉的歎息。

“昨天您答應曆先生中午送報告給他,卻一直到下午都沒有送,我就來您的起居所看您,發現您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便將您送入了醫院。醫生說您是中毒了。”

最後幾個字說出時,十一的聲音已經止不住的顫抖起來,鬆開了朔巡的手,痛苦道:“抱歉,朔先生,之前對您下迷藥,是不想讓您知道阿川的存在,我沒想到這藥會之後依舊還會影響您,讓您受到襲擊。”

沉默。

朔巡定定的看著那隻被鬆開的手幾秒,輕聲問:“十一,你告訴我,你不想讓我知道你弟弟的存在,是因為你弟弟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我而不是你,對吧?”

十一的表情僵住了,沉默過了半晌才點了點頭。

朔巡的神情慢慢凝重起來,“他的目標為什麽是我?昨天下午你對我下迷藥的原因究竟是為了……”

“為了保住他的性命。”十一苦笑著打斷了朔巡的話。

“我知道阿川的目標是您,也知道如果正麵遇上,阿川可能會被您當場殺死,所以就想以您為誘餌,引阿川過來,再用藥迷暈您,自己單獨和阿川聊聊。”

想要和弟弟交談,卻意外被對方刺傷,所以才會出現昨天下午他看到的那一幕麽……朔巡垂下眼眸,正要開口卻聽到了一聲門鎖轉動的聲音。

十一恭敬地朝著門口鞠了一躬:“大少爺。”

曆晟麵無表情的站在門口,沒有理會十一,徑直走到了病床旁。他一走進,淡淡的血腥氣味縈繞在了朔巡的鼻間。

朔巡的臉色微微一變,偏頭,冰白的臉色看得讓人心驚:“十一,你去把我的電腦拿來。”

“不用了。”曆晟抬眼看向病床另一邊的人,薄唇動了動,似笑非笑的問:“如果阿巡沒有意外醒來,你不怕他殺死你嗎?”

沉默。

十一怔了怔,慢慢的搖了搖頭。

“你去告訴山崎川,三天後早上七點我要從成田機場離開日本,”把那隻露在被子外的手塞進被子裏,曆晟漫不經心的接著道:“他不來,那天就是山崎家的祭日。”

“現在就去。”

病房裏隻剩下兩個人。

曆晟鬆開按住朔巡肩膀的手,他力氣大,又按在哪個不知名的穴位上,朔巡整條手臂都被按得酸麻。曆晟一鬆手,朔巡的臉色才稍稍變好了些。

“你答應過我的,不殺他。”朔巡低聲開口,對上曆晟的目光,又飛快的移開。

他並不想猜曆晟的目光裏的複雜究竟包含了什麽,他隻想守好他對十一的承諾。

“答應你的事,我不會食言。”

曆晟坐到了床邊陪護的椅子上,從一旁的桌子上拿過了朔巡的病曆,“三天之後回國,明天準備出院。”

“是。”

光潔的塑料板碰在鐵皮上,曆晟放下手中的病曆,目光忽然冷了下來。“裴朗去了西黎淵,是你授意的麽?”

“是。”

曆晟淡淡的哼了一聲,起身,俯身撐在朔巡的上方,一隻手迫使對方與自己對視,“為什麽不聽話,我不是說了離他遠一點嗎?”

無言以對。

他們離得很近,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鼻息。曆晟撐著床的手微微彎了些,離身下那張美麗的臉龐更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籠罩在了陰影裏,那雙碧藍色眼睛是覆蓋著一層灰暗。

像是被美貌蠱惑,曆晟的手緩緩向下,在那細白的脖頸上輕輕摩擦。

“你就那麽害怕我會對朔白下手,你就不怕我對你下手嗎?”

朔巡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近在咫尺的英俊麵龐上,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一言不發。

這一刻,他確定,如果他的回答出了一點偏差,那隻在他脖子上撫摸的手就會毫不猶豫的掐住他。

“阿巡,你賭對了,我不會殺裴朗,”曆晟直起身體,壓迫感瞬時間小了許多。他向門口走去,臨出門卻又轉了身,似笑非笑的看著病**的人,輕聲道:“但你記住,他不是可以幫助你的人,再靠近他,對你和他都不是什麽好事。”

“隻要你聽話,我不會動朔白。我知道你弟弟身體不好,曆家會為他安排最好的治療,你,不需要擔心。”

不需要擔心?

病房門重重合上。

朔巡猛地從**坐起來,因為動作過大帶動了輸液的針頭,暗紅的血慢慢的倒流回了管子裏。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才把那突如其來,無法言喻的憤怒再一次深深地,藏到了心中最不為人知的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