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漓抱著懷疑的態度, 在第二天清晨被洞庭送下了山。

這次他裝備倒是齊全,耳朵上掛著洞庭給他的物理外掛耳環,腰裏藏著仙君老祖宗的伏魔匕首, 還有一肚子的新學的法術。

洞庭給他又帶了一堆符咒, 據說都是上古仙神的真跡,對此阮漓問道:“為什麽不是你畫的?”

“我雖然和這些仙神同在仙界,但是我畫出的符籙, 隻有我自己能催動。”洞庭再給阮漓施易容法術的時候悠悠說道, “唯有身負邪氣, 才能使用我的符籙。”

“邪氣和魔氣妖氣不同?”阮漓閉著眼睛任洞庭比劃,“我見天地之間有法力的生物多是清氣、魔氣、妖氣、鬼氣這四種。”

“自然不同,普天之下, 能成為邪祟的人雖然不少,但是邪神卻隻有我一個。”洞庭聲音低沉, 他們靠得近,阮漓總覺得洞庭的話仿若一陣風, 繞在他耳邊。他聽洞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說道:“自亙古洪荒至今,天地間也隻有兩位邪神。第一位邪神是洪荒時期天地所生,宛如盤古。自他死後,自我生前,在無邪神降世。”

阮漓睫毛動了動,發出一個很是討打的疑問:“既然你的神品如此珍貴,又是從古至今唯一活著的邪神, 法力又這麽強大,那你居然打不過天帝?”

洞庭手指一頓, 隨後輕笑道:“或許是我自願留在這裏的呢?我這個人其實更喜歡玩弄人心, 而不是和那群腦子有點毛病的神仙四處征戰。”

“你的意思是天帝根本抓不住你, 是你自己放水了?”阮漓睜開眼睛,有些懷疑地看他,“別是你自吹自擂吧?”

“天帝確實奈何不了我,但是我後來實在懶得去打。因為即使我打贏他,後麵還有無盡的麻煩。”洞庭稍稍離遠一點,端詳阮漓,“我聽到他說要把我囚禁在這裏,立刻就停了手。要不怎麽人人稱讚天帝宅心仁厚呢?賜給我這麽一處洞府,我之前想來,天帝都不應允。”

“……”阮漓對這一點也是想吐槽很久,“把你關在這裏,真的是懲罰你而不是獎勵你麽?”

“天帝和太子眼中是懲罰吧。”洞庭忽然笑了笑,“其實我和天帝交情很深,他也是存了放我一馬的心思,隻要我不出去給他們搗亂,給我這麽一座樂園倒也沒什麽。”

“天帝到底是你什麽人?”

“是我二大爺。”洞庭溫文爾雅地說道,“不忍他的好侄子我受苦,所以放我在這裏逍遙自在。”

阮漓自然不信他滿嘴跑的火車,不過洞庭吃穿用度,確實不像是普通神仙。加之殿下這個稱號,他必然是天界的皇裔,隻是阮漓這幾日看書,發現天界裏,天帝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也都可以被稱之為殿下。所以洞庭是皇族是板上釘釘的,但是是天帝的兒子還是非親生小輩倒是無法定論。

而且在荒山圖書館裏保存的天界書籍裏未曾記載天帝有幾個孩子,現在隻能根據提起的頻率知道,天帝至少有一子,就是那位驚玄太子,還有一位公主,封號是泠蕤。

但這不代表天帝沒有其他的子嗣。

阮漓正垂眸想著,卻感覺洞庭靠近自己,在自己耳邊壓低聲音:“阿漓,馬上就要走,不和我道別,卻在那裏琢磨我許久以前是不是個宗族?”

阮漓被這麽猝不及防地貼在耳邊說話,全身寒毛都立了起來,他像隻被新奇事物嚇到的貓一樣,向後一撤,卻因為忘了自己正坐在凳子上,這麽一仰,他差點摔在地上。

還好他反應快,一把扶住一邊的桌子,與其同時洞庭的手也摟住了他的腰,阮漓向前一頓,終於坐穩,可洞庭的氣息還在他耳側縈繞,這讓阮漓難得有點惱羞成怒:“你忽然靠過來說話幹什麽?麵對麵說不行嗎?”

洞庭也難得沉默片刻,單指挑起阮漓的臉,又很快放下:“麵對你現在這張臉,我確實有些提不起調戲你的興致。”

阮漓:“……”

他回頭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也沉默了,片刻之後沒話找話:“你易容的手藝不錯。”

最後阮漓就這麽頂著那張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的臉,耳朵尖微紅地下山了。

洞庭送他走之前還意味深長說了一句:“也不必太想我,我會時不時隱身去看你。”

阮漓:“不必了,我也不會想你。”

話是這麽說,到了荒村,他又確實有了轉身回去的念頭。

洞庭雖然腦子有病愛好奇特,但確實也沒對他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

他甚至不會給阮漓安利他的愛好,最多反複重申自己的人設以造成精神汙染。

但是荒村的人,是真的會讓阮漓掉san的。

他第一次進入荒村遇見了邪神娶親,村民沒時間來施展十八般武藝。而上次來的時候籠罩著神仙光環,都已經遇見了那麽多事情,這次他直麵荒村日常,隻是走這一路,就已經遇見不少讓他生理心理都不適的事情。

他正琢磨怎麽去找殺手,就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他:“唐兀!”

阮漓冷不丁沒反應過來,但是他很快想起這是他的新名字。還好被假借身份的男人原本就有些瘋癲,他故意慢慢轉身,做出一副遲鈍的樣子。

喊住他的竟然是男人唐兀的親戚,他的堂兄唐咎。

唐咎一把摟住阮漓的肩:“這幾天你跑哪去了?讓我一頓好找。”

阮漓在他靠近時,驀然聞到一股草木清香,像是剛下過雨後的那股味道。唐咎穿著打扮倒是不俗,在荒村裏麵前也算得上相貌堂堂,整體都整潔幹淨。

唐兀的資料裏附帶了唐咎的資料,他確實很自戀且愛美。

阮漓轉念一想,做出一副陰沉模樣:“實驗失敗了,回去說。”

唐兀點點頭,兩個人往家裏走,在走到他們的家門口的時候,阮漓餘光一掃,瞥見一個人從旁邊的屋子走出來。

看來是唐兀兄弟的鄰居。

阮漓站住腳步,這次看清了鄰居的正臉。

那是一位很是清秀的青年,他隻是站在那裏,便讓人感覺精氣神和荒村其他人截然不同。

青年更像是外界和阮漓一樣的現代人,與荒村格格不入。

“楚思。”唐咎打了個招呼,“許久不見,這是幹什麽去?前幾天你那小情人死了,也不見你去送送他?有點冷心腸了吧?”

楚思卻沒說話,隻是安靜地瞥了唐兀一眼。

那眼神中帶著憎惡,甚至帶著殺氣。

這人倒是和荒村其他人不同,阮漓忽然覺得這青年有點遺世而獨立的意思。

“你的弟弟殺子殺妻,你還和他生活在一起。我隻不過沒去前男友的葬禮,你卻來指責我?”楚思眉目淡淡反問道,“唐咎,有時間不如管好自己。你們兩個失蹤這麽多天,我還以為終於上天有眼,把你們劈死了。”

阮漓:“……”

信息量有點大。

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的結婚對象不僅是男的,甚至連人都不是,他也就覺得釋然了。

他不動聲色瞥了一眼唐咎:唐咎也失蹤了?

洞庭可沒說唐咎也失蹤了。

唐咎被楚思這樣說,倒是沒什麽生氣的意思,隻笑了笑就開門回家。

一進房間,阮漓就淡淡重複道:“實驗失敗了。”

“我們做實驗那天,你忽然消失,再就沒聯係我。”唐咎坐下,阮漓盯著他,心底微微一緊,表麵神色卻沒什麽波瀾,隻聽唐咎自己說道,“我還以為你出去,不顧哥哥了。”

“我確實離開了一會,但走不出這座山,隨後就在山石上睡著了,睡醒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村子裏。”阮漓坐下,“聽楚思說,你也失蹤了幾天?”

“去找你。”唐咎輕描淡寫地說道,“至少你能離開這幾天,我們的實驗也不算失敗。”

“我身體不舒服。”阮漓起身,“先休息幾天。”

唐咎倒也不著急,阮漓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又聞到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阮漓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柳葉耳釘:“沒別的想問我的?”

“問你你也不會說。”唐咎微笑道,“你我雖然是親戚,但歸根究底隻是合作夥伴,我懂得分寸。”

阮漓不語,轉身離開,就在他要走進臥室的時候,他忽然回頭說道:“楚思的男朋友死了?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是你失蹤這兩天。”唐咎慢悠悠喝水,“他這人也是情路苦,兩個男朋友都死於非命。”

阮漓皺起眉:“我倒是不關心這些。隻是我很好奇那兩個人都是他殺的麽?”

“誰知道呢?”唐咎說道,“這個人很無聊,我不太關注他。不過別看他文文弱弱的樣子,他的仇人都死了一大半了,也不知道是他殺的,還是意外。總之少招惹。你不是要去休息麽?還不去?”

阮漓靠在門邊深深看了一眼唐咎:“這就去。”

關上房門,阮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總覺得這個楚思不像是個惡人。

氣場和荒村其他人太不一樣了。

他琢磨了一下,總覺得這個楚思說不定知道什麽。他正在考慮,忽然覺得自己身後一陣風吹過,洞庭的聲音含笑在他耳側想起:“才剛離開,怎麽就盯著其他人看個不停?”

作者有話說:

洞庭:剛分開兩個小時我也要刷存在感;

阮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