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喜歡楚思, 更不喜歡救人。”阮漓看著時間,投入藥材,“我不想勉強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

洞庭笑起來:“哎呀, 阿漓可真溫柔。”

他那語氣陰陽怪氣的, 阮漓麵無表情地說道:“閉嘴。”

“家有悍妻,我實在委屈。”洞庭抬手給阮漓披上風衣,“看來這才是阿漓本性。”

阮漓看著火苗, 不知道在想什麽, 良久之後他說道:“我知道我脾氣不好。”

洞庭大為驚歎:“你這種脾氣在我們這裏堪稱道德模範。”

阮漓笑了笑, 覺得有些累,就靠在洞庭身上。

洞庭陪著他,聽丹爐裏發出各種聲音。阮漓閉上眼睛:“我一直都在想, 祝姑娘和楚思,他們明明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為什麽遇見的卻一個比一個畜生?”

洞庭側過頭,對阮漓低聲笑道:“阮漓, 自古負心人多於癡心人。”

阮漓也勾起唇角,無聲而短暫地笑了笑:“是,若是沒有負心人,又怎麽體現癡心人的癡情呢?”

“所以你要我幫忙麽?”洞庭輕聲問道,“你可以求我,我雖然不喜歡,但是可以為你破例。”

阮漓坐起身, 披著衣服,在明滅的燭火照耀下, 他看上去俊美又沉靜, 像是故事裏為眾人所愛的翩翩君子。

“這又是你的一時興起麽?”阮漓抬起手, 按住洞庭的手背,“這次的隨心所欲不會讓你後悔?”

“後不後悔,現在是難以知曉的。”洞庭如此說道,“此刻我想這麽做,便這麽問了。”

阮漓垂眸:“幫幫我。”

洞庭微笑起身,走到丹爐前。

那日晚上,丹藥大成。

阮漓看著洞庭將那一瓶丹藥交給自己,之前心底的猶疑,又一次偏向洞庭這一邊。

結界並不需要他改變洞庭,但是天道說不定有自己的想法。

畢竟結界屬於天帝,和天道本非一路。

天道也未必要改變洞庭,或許隻是希望阮漓能讓洞庭收斂一些。

阮漓也不想改變誰,隻是希望彼此的生活能安定一點。

他道謝後下山,走了幾步,回眸看去,隻見洞庭還站在門口,兩人眼神對上,洞庭彎起眼睛:“早去早回。”

阮漓心底冒出一個想法,隻是想法剛冒頭,就把他自己雷得頭發都要炸了,他把那個想法按壓下去,匆匆下山。

隻是走到一半,他還是覺得耳朵有點熱。那個想法又悄悄冒出頭,給他猝不及防地一擊。

他總覺得剛才他和洞庭,非常像是一對夫妻,一方有急事出門,另一方便站在門口叮囑。

阮漓就這麽頂著別扭的心情來到楚思這裏,楚思還在昏睡,氣息也越來越微弱。貓頭鷹正用原型在屋子裏飛來飛去,看上去有點傻。

“怎麽辦怎麽辦要是死了殿下會不會把我抓去熬雞湯——”

阮漓一走近,發現貓頭鷹居然還在碎碎念。

阮漓:“……”

這貓頭鷹不知為何總給阮漓一種他缺心眼的感覺。

“他就算要殺你,我也會阻止的。”阮漓阻止了它撲騰個沒完的行為,“坐下吧。”

貓頭鷹精回頭一看,立刻開心地落在一邊的櫃子上:“神妃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不過神妃打算以什麽理由阻止殿下把我燉雞湯啊?”

“你是保護動物。”阮漓平靜說道,“再說失去你,又會有一個孩子去不了魔法學校。”

貓頭鷹精:“……”

他撲騰了兩下:“那是外國的貓頭鷹,我從來不幹送信這種不起眼的小事。”

阮漓拿出丹藥,倒了一杯溫水:“做保安也好不到哪吧?好歹哈利波特係列裏,海德薇人氣很高。”

貓頭鷹歪了歪頭,腦袋和櫃子行成了一個直角:“那可不一樣,我可是給邪神大人看大門。”

阮漓失笑:“你還挺喜歡這份工作?”

“當然,你看我腦袋可以隨便轉,夜裏也看得清楚。堪比夜視攝像頭,全方位無死角,站得高看得遠,荒山一切盡收眼底,您有什麽事情需要打聽,都可以直接問我。我吃的少還能幫忙消滅下老鼠,多麽經濟適用。”

阮漓回頭:“那貓頭鷹先生,麻煩你變成人形,幫我一把。”

貓頭鷹像隻肥雞一樣飛下來,變成了一個青年,幫著阮漓扶起楚思,他們倆想盡辦法,終於把藥給楚思喂了下去。

阮漓看楚思並沒有任何起色,心裏憂慮,貓頭鷹卻把他往回趕:“我是夜貓子,晚上不睡覺,我看著他不就行了,神妃快些回宮,這天似乎要下雨了。就算有事,你再來不就成了。”

阮漓想起家裏還有一位大神在等自己,便又等了會,見楚思呼吸平緩了不少,便回了行宮。

貓頭鷹似乎有烏鴉血統,他前腳剛進門,後腳就下起瓢潑大雨。阮漓剛推開門,就看見洞庭坐在他的房間沙發上,靠著壁爐,正低頭看書。

阮漓把你怎麽在我的房間這句話咽下,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洞庭很喜歡在阮漓的小院停留。他匆匆去洗手間洗澡換衣服,隨後終於鬆了口氣,倒在沙發上。

“藥喂下去了?”洞庭沒抬頭。

“嗯。”阮漓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微博,忽然想起一件事:“唐咎是不是和唐兀一起死了。”

“不錯。”洞庭側過頭,“他們一起試圖離開結界,自然一起灰飛煙滅。我要借用他的身份,所以沒告訴你罷了。”

“那沈遠和阿螣最後怎麽樣了?”阮漓難得有些好奇,“當時你和我聯絡,我聽他們叫得跟受盡酷刑一樣。”

“他們沒死。”洞庭笑了笑,“我說過,我不愛殺人,但是我喜歡玩弄人心。他們怕什麽,我就讓他們一遍遍經曆什麽。阿螣一次又一次在幻覺中被打敗,被殺死。而沈遠麽……我把他的所有錢財都放在他麵前,然後一道法術讓那些金銀珠寶全部灰飛煙滅,之後他在幻覺裏,也是重複這個過程。”

阮漓沉思一會:“那他們現在?”

洞庭輕描淡寫說道:“我玩膩了離開之後,這兩個人養傷期間自己嚇自己,把自己硬生生嚇瘋了。膽子也是夠小的。”

在荒村瘋了並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他們這種血債累累還欺騙了雇主的人。

最後下場想來也是難逃一死。

果然洞庭笑著補了一句:“現在墳頭草已經青青如碧了。”

“現在想來,這件事從始至終都繞不開一個錢字。”阮漓看著壁爐裏的火,聽著外麵的雨聲,“甚至楚思的事情,唐兀和祝女士的事情,其實也和貪財息息相關。”

“權利和財富是人類無可避免的溝壑。”洞庭笑了笑,“稍有不慎,就會在這上麵跌得粉身碎骨。這種事情並不稀奇,我以前曾撒下千萬財富,有一些無緣與人類得見,深埋地下。有一些倒是確確實實給我帶來了好戲。”

阮漓深深歎了口氣:“我家從前,也因為錢鬧出過一些事情。”

洞庭看他,阮漓閉上眼睛:“不外乎親戚想要爭奪遺產的事情。”

洞庭收回目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放下書,起身說道:“我在這裏等你,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阮漓有些困,他睜開眼睛:“怎麽了?”

“記得當初村民誤以為我會沉眠這件事情麽?”

“當然記得,你不是說你並非沉眠,隻是陷入類似的狀態麽?”阮漓坐直,“他們以為你會沉睡很久,但其實你隻會維持一會那種狀態?”

“不錯,後天就是我進入那種狀態的日子。”洞庭悠悠說道,“每次陷入那種狀態的時間不等,但是大部分都是在一個小時左右,前後波動也不會超過十分鍾。”

“你要去哪裏進入這種狀態?”

“就在我的房間。”洞庭說道,“不過是例行公事。隻是我陷入沉眠時,並不喜歡身邊有其他人。所以提醒你一聲,後天不用去找我。等我結束了,自然會出來。”

阮漓答應下,洞庭便推開門,對他笑道:“早些休息,晚安。”

阮漓目送洞庭離開,他這幾日奔波勞累,現在倒是真的困頓了,不一會就沉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鳥叫聲喚醒的。

隻不過和印象裏那種清脆的鳥鳴不同,這鳥叫聲足以讓人做噩夢。

阮漓艱難地堵住耳朵:“怎麽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貓頭鷹叩開窗戶,站在窗口問道。

阮漓心神一跳:“楚思死了?”

貓頭鷹委委屈屈:“你怎麽還搶答了?”

阮漓大驚之下翻身下床:“你怎麽夜裏沒來告訴我?”

“因為還有好消息。”貓頭鷹歪了歪頭,“他又活啦!”

阮漓:“……”

他忍著把眼前的肥鳥送去廚房以此恐嚇它的念頭:“這種事情不要分好消息壞消息賣關子,也不要大喘氣,可以麽?”

貓頭鷹被他充滿殺氣和起床氣的眼神嚇得縮了縮脖子:“好的!那你現在要去探望一下病人嗎?剛剛兔子給他送了碗湯,他都喝啦。”

阮漓揉了揉太陽穴:“我去換衣服,你等我一會。”

他洗漱穿戴整齊後和貓頭鷹出了門,到了半山腰的房子,發現楚思已經坐了起來,正看著外麵發呆。

阮漓剛走進去,楚思就對他微笑:“多謝你救我。”

“如果沒有洞庭,我也不一定救得了你。”阮漓坐下,“好點了麽?”

楚思一怔:“洞庭是誰?”

阮漓向山上指了指,楚思瞬間明白過來,片刻後他苦笑道:“世人所害怕的邪神對你倒是這麽好,我少年相識的戀人卻如此對我。”

阮漓拍了拍他:“往事已矣,你重活一遍,前塵往事不要掛懷心中。”

“我恰好有件事要和你說。”楚思緩緩說道,“今早醒來,我又能聽見結界的詢問。”

——“它問我,要不要離開。”

作者有話說:

今天雙更,晚上六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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