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臉都打腫了……(第一更)
梅庭的小情緒是應當應分的,可邵英雄要是順著這個情緒和梅庭吵起來,那演到最後打梅庭隻能嚷著演,這就根本不是收著,是一個情緒波動極大的兩口子打架,安嘉和也就變成了一個正常的男人,失去了邵英雄要的感覺。
咯嘣、咯嘣。
邵英雄磨牙的聲音又出現了,腮幫子上肌肉鼓著,他這一下咬牙用了多大勁鏡頭裏能看的一清二楚。
“哈……呼,哈……呼。”
邵英雄的呼吸聲越來越大,誰都看得出來他正在壓製著心裏的即將釋放出來的魔鬼。
他用咬牙和大動作呼吸兩種情緒來表現自己在演戲中演戲的想法,從此,邵英雄開始將自己的演技向另外一個層次推進……
“怎麽了!”
邵英雄把眼睛盡量瞪大,說出這三個字的之後,整個人一扭頭,把目光移向另外一邊,仿佛看見了什麽不該看見的,頭上已經有了綠帽子一樣,聲音越低顯得越沉重道:“要是有,我還不該知道?”
他沒有把情緒爆出來,那股把氣憋在心裏的感覺演的非常到位,別忘了他才剛剛經曆過必須把氣憋在心裏的工作室開幕,現在拿捏這股情緒就是一個手拿把掐。
“我跟你說了,沒有,沒有!”梅庭氣的也不願意看他了,同樣把頭扭開道:“你怎麽就是不相信呢?”
梅庭演這種女人真的很合適,尤其是那受氣時的模樣,大眼睛稍微轉變一下方向就顯得委屈。隻要她不笑,就像是一個遭受情緒壓迫的怨婦。
兩個人都扭開頭誰也不看誰。接下來用大腳趾頭去想也知道是爭吵,張建棟無奈的搖搖頭。他認為好好的一場戲讓這兩位愛飆戲的演員給演飛了。
張建棟的要求是這場戲別爆發出太多情緒,《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這部戲裏安嘉和打梅湘南的戲不止一場,這場戲要爆發的太深後邊的戲就會沒有層次感,那他讓演員們收著演還有什麽用?咋咋呼呼上去直接給梅庭一通胖揍在加個安嘉和酗酒的引子不就行了麽?哪還用得著這麽費勁!
這場戲很可惜,前期都很好,大部分劇組的人都不明白梅庭怎麽就把這場戲給領到了眼看著就要爆發一條路上。可是,王學冰懂,倆個演員演戲,你的情緒是對方給的。不是你自己控製的,你隻能按照現有的情緒傳遞演出來。邵英雄給梅庭傳遞了不信任,作為一個女人,梅庭隻能用生氣來表示自己憤怒,然後再反饋回去……這場戲不是不好,是兩個人都想給對方添彩的時候給的有點大,要是能拉回來,肯定會成為非常有力度的一場戲,要是拉不回來。就隻能重拍了。
“我就是覺得沒有那麽簡單。”邵英雄可沒有直眉瞪眼的和梅庭去喊,在這個眼看就要炸開的情緒當中,他反而收了回來,還收的很到位。
其實這個時候邵英雄隻有一種方法能收回來。那就是一個男人的擔當。
自己媳婦被綁架了,一個有擔當的男人除了關心這個女人身體是不是受傷之外、多一句話都不會問,這也沒法問。要是沒發生,這等於是誣陷。要是發生了,這不是一把把對方的傷口又給掀開了麽?畢竟這件事才過去。甚至,幾個小時前才剛剛結束。
邵英雄盯著梅庭看了許久,梅庭都有些等不及了,她不知道邵英雄為什麽不接台詞,可鏡頭不能在他們倆都不說話的時候空著,於是梅庭開始演抽泣,起碼是小動作的抖動,這除了委屈之外,還能表現的更深一點,那就是眼淚。
她隻要一哭,就把邵英雄要說的話給順過來了,人家一個女人都哭了,你這兒態度稍微往回收一點在誰看起來都是應該的。
“有意思了。”
張建棟也發覺這場戲感覺了,盡管這倆人把戲演飛了,可梅庭一哭,又把戲給拉回來了,邵英雄忍氣吞聲的說出那句話時情緒到位不說,還能顯出另外一個寓意。
拍攝《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之前張建棟也見過精神科專家,當時專家說家庭暴力並不一定是由心理問題引起,但是這裏邊一定有一個非常不善於溝通的人,或者,兩個人都不善於溝通。
看看邵英雄說台詞的樣和那種壓製自己不要繼續憤怒的感覺,這不就是個不善於溝通的人麽?哦,你媳婦沒被‘強-奸’你還不信了,那意思隻有這破事出現了你才覺得是正常的唄?
等會?
張建棟明白了,這個邵英雄是不是為了這個角色也見了精神科專家?不然怎麽演的如此到位?他開始高看邵英雄一眼了,一個演員能如此努力,還是一個已經大紅的演員,光這一點就很難得。
邵英雄甩片湯話一樣低沉道:“那小子連命都不要了,把你綁架了一整天,就是跟你敘敘舊??”
“你憑什麽不相信……憑什麽?”梅庭把詞給改了,回頭的一瞬間,眼角兩滴剛剛用眨眼擠出來的眼淚證明著哭這種事在她這根本不算什麽:“要是這種事真發生了,我幹嘛不承認,又何必袒護那家夥呢?”
吵架就是這樣,要麽有一方得理不饒人,要麽像搭建高塔一樣一人一句把火往上拱,等拱到頂點,發生什麽都有可能。因為人就是如此,對於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總會很寬容,相反,對我們身邊的親近人會在生氣時表現的非常苛刻。
“袒護那個家夥?我看你是想袒護你自己。”
邵英雄揮手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梅庭,此刻,他嘴巴微張,兩個嘴唇稍微往裏收一點,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氣急了時的狀態。
梅庭用手順著眼角一抹,甩頭之間頭發擺動在兩鬢。迎著邵英雄伸出來的手指喊道:“你的懷疑毫無道理!”
關鍵的時刻來了,梅湘南拿不出證據來證明自己沒遭受過那一切。她總不能說拉著安嘉和去化驗吧?她是個女人,還是個曾經遭受過傷害的女人。十幾歲的時候就被高兵給‘強-奸’就是一個疤痕,現在要是繼續去醫院化驗那就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沒有證據換來的隻能是安嘉和的更加不信任,一個猜忌心如此之強的人麵對著隻用嘴說出來的事實,隻能給予這樣的回應:“不要再辯解了!!!”
這個時候情緒可以放了,邵英雄在為後邊的一巴掌做鋪墊道:“其實整個過程我就是在懷疑,他在監獄關了十幾年……”他說完這些話看梅庭的眼神更不對了,一個關了十幾年的罪犯綁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這要是沒點什麽事,誰信?
邵英雄演出那種自己提醒自己的感覺。可是,這件事不光梅湘南沒有否定的證據,他自己也沒有證實這件事的確發生過的證據,幹脆換了一個問題問道:“要是你跟他沒有聯係,他怎麽會知道你的下落!”
“你和我剛剛結婚他就跑回來,剛剛結婚!哪有這麽巧的事?”邵英雄現在演的整個就是一個把事情分析偏了的偏執狂,那些被扭曲的畫麵在他這都成了真的。如此刺激之下,根本就顧不得下麵的話是否會傷害人,直接開口道:“要是你不半推半就。大白天的!在你們家門口!!在大馬路上!!!他怎麽能把你這麽一個大活人給綁架了呢!!!!”
邵英雄嗓音越來越高,整個人的情緒完全不受控製,說話的時候伸手在桌麵上拍的‘啪啪’作響,最後半句話的每一個字都在生硬的伴奏當中如刺般紮了過去。
梅庭氣的胸口不停起伏。可看著邵英雄惡狠狠的神態就算有氣她也不敢撒,幹脆起身道:“行了,我不跟你吵。我要休息。”說完奔著臥室走去。
邵英雄一把拽住梅庭的手,跟著起身。就這麽拉著,特別不講理的說道:“不許休息。”
“說。”邵英雄完全精神質的看著梅庭。眼神都不能用直勾勾來形容,宛如已經紮到了梅庭心裏,徹底看明白了發生過的所有事。這些事就是他腦海裏出現的,就是他剛才說出來的,還不允許你狡辯。隻要你敢辯解,他總能提出各種各樣的質疑:“你們倆是不是串通好了?”
梅庭抖手把邵英雄抓著自己的手甩開,實在懶得多說一句話的抗辯道:“你真無聊。”說完從茶幾另一邊要繞出去……
“誰無聊!”邵英雄圍追堵截的幾步順著茶幾繞到梅庭麵前,完全擋住了梅庭逆時針走出的去路:“說啊,誰無聊!!!”
梅庭看著邵英雄動作越來越大,麵部表情完全已經扭曲,就像有兩根鋼筋支柱眼眉、讓眼角眉梢淩厲的挑起,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正常狀態。此刻,梅庭忽然有了一種認識,她眼前的安嘉和才是劇本中真正的安嘉和,之前安嘉和所有壓製都是一種假象。
想到這,已經入戲的梅庭把自己嚇了一跳,剛才爭吵中的理直氣壯被恐懼心理壓縮了回來,負氣道:“你這樣猜忌,不是太無聊了嗎?”
安嘉和和梅湘南完全調轉了態度,從梅湘南在委屈下大聲抱怨到和安嘉和頂著來,現在完全轉變成了安嘉和占據上風,盡管用的是一種毫無道理可言的方式。
“就是你無聊,我說的就是你。”覺得委屈的梅庭竟然還補充了一句,這一句把梅湘南被綁架之後得不到丈夫照顧,還被處處為難的感覺全都演了出來。
邵英雄再也不收著演了,被逼瘋了一般揮手在空中連續點指,整個人就是精神病發作、要抽風式劇烈晃動著喊道:“你告訴我你們倆到底幹什麽啦!!!!!!!!!”
“你有病啊,安嘉和,是不是你老婆非要出點什麽事你才滿意啊!!”梅庭跟著安嘉和的聲音喊了起來。
啪!!
邵英雄在所有人都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巴掌就抽了過去,梅庭被這一巴掌打的順勢往沙發上倒,整個情緒完全到位。
嗡。
張建棟腦子裏好像炸開一樣,他這才想起來這一巴掌早就在劇本裏寫著,沒想到在邵英雄和梅庭的表演下,那種專業演員的演技將他吸引的已經忘記了劇情,好像看電視劇一樣竟然對早就知道的這一下感覺到突然……
呸……
梅庭還演著戲就往出吐了一口,吐沫裏帶著血絲兒。
邵英雄還演呢:“說,你們倆到底幹什麽了,你說話啊!”
梅庭抬頭看著邵英雄,早就出戲的她捂著臉頰道:“都打出血了……”
……
邵英雄才被梅庭拽著出戲,立刻蹲下:“哎呦呦……對不起啊,沒事吧?剛才,我剛才有點太投入……”
“誰讓你們停的,幹嘛不借著這股勁把戲演完啊!”
張建棟這回還不幹了呢,剛開始認為倆人把戲演飛了的情緒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反而怪他們倆不繼續把後邊梅庭進房間的收尾演完。
邵英雄趕緊勸道:“導演,要不咱們剪一刀吧……”邵英雄指著梅庭的臉道:“都腫了……”
王學冰徹底看傻了,你要讓他演這種情緒上有這麽大波動的角色他可來不了,他自己知道,他那張臉就像一塊死肉,怎麽擠表情在觀眾眼裏王學冰都隻有一個樣。隻是,還有一個問題,邵英雄把戲都演到這個份上了,等過兩天到了拍他們倆對手戲的時候……
“這我得怎麽演啊?”總不能一下就讓人給比沒了吧?
王學冰犯愁了,站起來喊道:“劇務,劇務,有沒有冰袋、酒精棉什麽的,梅庭臉上的腫得趕緊消了,不然戲都耽誤了。”
可不嘛,現在梅庭臉上一個大巴掌印非常明顯的印著。
張建棟看完梅庭臉上的淤青,一扭頭,發現攝像還端著機器,張嘴罵道:“你有病啊,沒喊停就不知道把機器關了麽?”
整個劇組的人忙乎著,梅庭在一邊處理臉上的腫脹、邵英雄在一旁道歉,張建棟看邵英雄是越來越滿意,剛開始選邵英雄的時候還有點擔心,怕這小子演硬漢演慣了拿不出安嘉和的勁,現在看來,心能放在肚子裏了。
“小邵。”張建棟喊了一嗓子。
邵英雄趕緊答應了一聲:“哎,來了!”這邊繼續和梅庭說道:“對不起啊,我這真不是……這麽著,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你挑地,你要是覺得還不過癮,一會你給我按照剛才那樣也來一巴掌,你放心,我絕對不躲。”
“導演。”說完話邵英雄走到張建棟身邊道:“剛才那個鏡頭不行嗎?”他覺得導演找他也就是這點事。
“沒有,剛才挺棒的。小邵啊……”他想說以後走戲的時候最好把要表演的方式都說出來,別總是這麽突然。後來張建棟想了一下,還是這麽突然點好,畢竟自己要求的是按照驚悚片的形式拍,幹脆改話題道:“以後下手輕著點,人家一個姑娘讓你打的臉上都是手印。”
邵英雄趕緊低頭道:“怪我,怪我。”
梅庭在旁邊好像聽見了一樣說道:“導演,你就別怪他了,我沒事,這不都是為了拍戲麽。”
王學冰拎著劇組給找到酒精棉走了過來,打趣道:“大氣。”
邵英雄這邊趕緊緩解氣氛的跟了一句:“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