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雙眼睛
媒體瘋了!
他們沒想到之前還躲著媒體的邵英雄張開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來了一個一勺燴,那句‘某些人’也太經不起細分析了,隻要分析分析就能聽出來邵英雄是連張韋平帶媒體這群人一塊都給罵了……等分析完,這群媒體人還得罵自己賤,本來沒什麽事,一分析反而把自己裝進去了,假裝沒聽著就當他邵英雄罵張韋平不挺好麽?
不行,讓人罵了不能白罵,這股風要是不狠炒一通,那都對不起沒事瞎分析的腦子。
媒體在輿論風潮中又開始了挑撥離間的伎倆,先是采訪了一起被罵的張韋平,從這個東北老板嘴裏弄出一套說辭之後,直接拿著采訪記錄去找王忠軍,這倆家要是不打起來,雜誌社的年終獎就沒保證了。
沒想到的是,王忠軍不但沒接受采訪,竟然讓其秘書轉述了一句話:“邵英雄無論什麽時候都是華宜的人,公司永遠站在他身後!”
媒體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王忠軍是把先鋒官派了出去,說白了,是人家王忠軍自持身份不願意和你張韋平罵街,這才找了手底下一個嘴皮子利索的。當媒體掉轉車頭繼續在京城尋找邵英雄的《血色浪漫》劇組時,一個令他們捶胸頓足的消息傳了出來!
邵英雄不哄你們玩了,《血色浪漫》劇組集體開拔奔赴陝北,去拍攝那一道道溝與一道道梁的絢麗風景。
何止媒體,這回連張韋平都給晾到了大眾眼前!
眼下張韋平可丟人丟大了。落下一個多管閑事的名頭不說,就連甩出去的拳頭都由於打空了差點沒抻著肩膀,媒體上就他一個人的聲音有什麽意思?他又不是張毅謀。
然而此時的邵英雄正坐在陝北的土坡上聽著秦腔拍著戲。別提多愜意了。
“今天中午導演說了,吃羊肉泡饃!”張萬喊出這一句的時候,被一道溝隔成兩半的劇組同時發出了歡呼。
滿眼都是昏黃土色陝北擁有屬於自己的神秘,在這裏,直徑或許沒多遠的兩個山坡間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要想讓這兩個山坡上的人匯合,腳下路可絕對不是眼前的直徑。有可能會走上十幾裏或者幾十裏。這種我能看到你卻無法觸摸,能說話給你聽卻不能親吻的情緒太適合鍾躍民和秦嶺,仿佛將劇本中兩人隻能遙望不能相守的一切在一開始就表現的如此清楚。
拍完了對歌的所有戲份。兩邊劇組紛紛走下山坡,張萬在鄉下的老鄉家裏一邊端著飯碗一邊感慨:“邵導,你說這靠對歌搞對象靠譜麽?想摟個肩膀熱乎會都得跑幾十裏,這要是碰上個急性子。還不得一頭奔著山溝直接紮下去。”
“會說話麽?”邵英雄笑罵一句說道:“你說的那是搞對象麽?我聽著怎麽像殉情呢?”
“本來就是。”張萬仰著脖子捧著羊肉泡饃道:“怪不得陝北民歌又是拉手又是親嘴的。還動不動就往被窩裏整,我跟你說,這就是急的,你還別不信,要是不著急,在那個年代誰敢什麽詞都往外招呼?”
邵英雄聽張萬越說越不像話趕緊用腳踢了他一下,寧淨端著飯碗已經靠了過來。
“聊著,導演。”
寧淨很大方。一點沒客氣就坐在老鄉家裏的石磨上,直接插入。
張萬趕緊轉移話題道:“寧淨。我看你來陝北之後心情好多了。”
邵英雄很想把張萬拉倒山坡上然後一腳踹下去,寧淨是個什麽女人他不是沒跟張萬說過,當時薑紋來串戲的時候就說了‘兄弟,把她弄到組裏……好自為之吧!’,這是薑紋的原話,這話就連薑紋對著媒體都還是這麽說。薑紋曾經對著媒體說,‘在這個圈子裏寧淨就是一顆炸彈’,這可不完全是對寧淨演技的認可,說的更是性格。
薑紋來客串時曾經邵英雄爆過一個料,說他找寧淨演《陽光纏爛的日子》那會,寧淨還沒有現在的名氣,可戲還沒拍幾天也不知道怎麽就把寧淨給拍煩了,寧淨上來就給了薑紋一句:“導演,你除了會喊‘開始、停、重來’,你還會幹什麽?”
據薑紋自己說,他眼前要是換個爺們,當天就得滿地找牙。
結果還沒等薑紋把這股勁過去,人家寧淨美滋滋的帶著不好意思的笑跑過來道歉了,那話說的叫一個不中聽:“導演,剛才對不起啊,你別見怪,我這人脾氣大,我一直懷疑我是不是一個會過失殺人的人,心煩的勁一上來腦子裏就一片空白,自己說什麽幹什麽完全不走腦子。”
薑紋說自己當時氣的直哆嗦,那意思是自己能活到現在完全是撿便宜了唄!
當時把邵英雄給笑的都快肚子疼了,薑紋說完這番話臉上還有餘悸的依然茄子色。
這更直接說明了寧淨是傻大姐的個性,你張萬好端端的什麽不能聊,幹嘛要往人家兩口子那點鬧心事嘮?
要是沒有薑紋這番話的提點,邵英雄沒準真的會和寧淨靠的稍微近一點,他喜歡寧淨演的悲劇,這個女演員總是能在哭的那一刻把聲音嚎到你心縫裏。可現在,邵英雄基本上是不沾寧淨的邊,他可不想那天把這位傻大姐的煩心事給招出來,沒頭沒尾的突然挨那麽一句。
“我心情一直挺好的啊。”寧淨和張萬嘮上了。
張萬也不知道吃了什麽藥,張嘴就來:“你不是和你那個洋老公……”
“不想吃飯你就滾一邊!”
噌!
寧淨站起來甩著袖子就走了,張萬都讓人給罵傻了,直愣愣的站在石磨旁邊,扭頭衝著邵英雄說道:“導演,她罵我!”
“該!”邵英雄低著頭往嘴裏扒拉羊肉泡饃嘟嘟囔囔回應道。
“邵導,你聽沒聽清我說的是什麽,我說她罵我。”
邵英雄把空碗往旁邊一放,打著飽嗝說道:“呃……我聽清了,我說——該!”
……
一轉身,邵英雄看著孫洪雷正在一邊和牛娃抽著煙逗貧,他趕緊說道:“洪雷哥……”邵英雄靠近了低聲道:“那什麽,寧淨讓張萬給惹生氣了,你瞧著氣性沒那麽大的時候過去和她培養培養感情,下午要拍你倆在小橋下邊的表白和一場親-熱戲,別耽誤了。”
“張萬也是,欺負一個女人幹嘛。”孫洪雷把煙頭掐滅,邁著步衝寧淨走了過去。
到老鄉家院門口孫洪雷為了創造一個好的氛圍自幹笑的滿臉都是褶子,跨步從門檻上邁過之後慢慢坐下,和寧淨倆人兒正好把窄小的門完全堵死道:“你別跟張萬那小子一般見識,他整天跟嘴裏塞了臭襪子一樣,見誰說話都賊臭。”
寧淨扭頭看見是孫洪雷歎了口氣道:“你說這個圈子裏管閑事的人怎麽就那麽多?真後悔進這一行。”
“後不後悔的,現在先別說,在這個圈子裏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誰都不容易。”孫洪雷耐心的勸解道:“有些事別太放在心上,其實你換個思路細想想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是吧。”
寧淨梗著的脖子慢慢軟了,撅起來的嘴也逐漸收了回去,回憶往昔般的說道:“哪那麽容易。”
“怎麽就不容易?台詞本上不都寫了麽?兩個人為什麽在一起?因為你寂寞,我也寂寞。當寂寞超過了人的其他需求,那就需要找個什麽人陪伴。反過來說,兩個人在一起久了,都覺得相互陪伴是一種負擔的時候,分開也未嚐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非要把這種包袱天天背在身上,還不得累死?”孫洪雷一旦認真起來勸人,那誇張的表情很有意思,瞪起來的小眼睛也圓了,張開的嘴也把臉給拉長了,和一般人麵沉似水的勸人一點都不一樣。
“謝謝。”寧淨輕描淡寫的說道:“謝謝你願意來勸我。”
孫洪雷開玩笑道:“沒多大事,以後這種動嘴皮子的事盡管找我,要是搬家什麽的體力活你找邵英雄,那家夥體格子壯,幹活不成問題。”
“真損。”寧淨低著頭露出去了笑,可是笑的聲音很小,她似乎很忌諱大笑,尤其是在這種私下談話之中。
看著眼前的寧淨,孫洪雷對這個女人以前的印象完全改變了,他一直都覺得這是一個豪放型的女人,就算款式有大小之分,可寧淨這張臉已經說明了一切。當他看見寧淨於平靜中被自己貧嘴所逗笑的一麵時,他忽然發現這個女人有時候也挺溫柔。
“老天爺真能騙人啊。”孫洪雷看著寧淨道。
寧淨抬起頭用大眼睛看著孫洪雷,那一雙眼睛往起一翻,那雙眼睛完全呈現在孫洪雷眼眼前。那雙眼睛仿佛具有著魔力,抓著人心生往裏拽:“為什麽這麽說。”
“這……”孫洪雷看著那雙眼睛沒繼續往下說,他知道自己必須得走,不然就得從這雙眼睛裏掉下去,永遠拔不出來。於是,解釋不清了一樣起身道:“反正老天爺就是個騙子。”
“哎!”寧淨這還沒聽明白呢,孫洪雷已經一邊拍打著屁股上的灰一邊走回到院子裏。
那一刻,孫洪雷再也不敢回頭繼續看這雙眼睛,一個正處於危難之中女人擁有的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其殺傷力無窮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