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邵英雄進入劇組才五天就發現了自己增加了些許白發，拍《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時那種煎熬感又回來了，這回讓他整夜失眠的不是拍戲的感覺，而是演戲時的精準度。
電影太折磨人了，尤其是節奏緊湊的電影，這跟拍電視劇完全是兩回事，一旦拍攝期間出現分鏡頭拍攝，那殘忍的不是一星半點。將本該是一個鏡頭拿下的鏡頭分成多次拍攝、然後通過剪輯在拚湊到同一個時間段、這種拍攝手法對演員表演的精準度要求很高，無論上一次的鏡頭哪裏停止，在拍攝的時候，你必須讓你的臉和上一次鏡頭切換的瞬間完美銜接在一起，這對精準度要求太高，比如馮淬釩飾演的老伯從二樓跌下那一幕，邵英雄從早晨七點一直拍到中午十二點四十，就因為中間有一個分鏡頭。
韋佳輝太狠了，他把邵英雄當成了自己這個雕刻師手裏的美玉，雕刻時一點瑕疵都不允許出現，否則馬上重來。韋佳輝經過五天的拍攝和邵英雄熟了之後，說話更是沒了半點客氣，甚至張嘴就是：“你想不想要票房？就差一點點就能銜接完美為咩不繼續努力小小？”
在韋佳輝的指導下，邵英雄練就了一身特殊的本領，那就是上一秒還能嬉皮笑臉，隻要韋佳輝將‘’這個單詞喊出來，條件反射一樣的邵英雄立刻就會入戲！整個人讓韋佳輝給練的能隻靠一個眼神來表示憤怒，如《意外》中美玲（女人）教老伯撒謊，邵英雄幾乎就是目光掃過去就把怒氣給演了出來，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
邵英雄的表演能達到今天的內斂化和細節化必須要感謝韋佳輝，他教給邵英雄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嚇唬人。你邵英雄不是有很多場工兄弟麽？那就用一個目光讓這些人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假如你出現在他們麵前，他們的表情是尊敬而不是恐懼。那你就失敗了。於是，邵英雄開始在劇組內瘋狂的練眼神。把劇組的場工給看的都無奈了：“邵哥，你這是幹啥，你給我看的毛愣的……”
除此之外，韋佳輝還讓邵英雄練怎麽用一張呆滯的臉表現憂鬱，他在劇組休息的時候在賓館樓下放了一張椅子，就讓邵英雄坐在椅子上練表情，要是來回奔走於門口的場工沒人上去問一句：“邵哥，你怎麽了。”那你邵英雄就絕對不算成功。
當然還有。比如說怎麽用躲閃的目光練愧疚；怎麽用一個動作展現出突然反悔；怎麽在掐煙頭這個手法上展現憤恨……
邵英雄成了韋佳輝的編織袋，他把自己知道的有關電影表演的全部都放了進去。
韋佳輝有自己的私心，他看上《繡春刀》了，想在拍《意外》的時候跟邵英雄打好關係，然後借邵英雄這套班底去拍《繡春刀》，因為一套好的班底在短時間內絕對培養不出來，這一點韋佳輝心知肚明。
在此間，湯惟一直都被安排在邵英雄房間的隔壁，韋佳輝給湯惟的任務隻有一個，那就是利用在劇組的一切時間愛上邵英雄。
韋佳輝沒解釋這個‘愛’是在戲裏還是戲外。也沒解釋邵英雄即將成為父親，他隻是在靜靜的等待，等待湯惟帶著‘愛’這個目的和邵英雄成為朋友。隻有這樣，才能拍兩個人在一起時、有關於回憶的戲。
這就是韋佳輝的高明，他不要太過虛假的鏡頭表演，甚至要求邵英雄在演監視吳振宇的戲份時，盡量不要有多餘的表情和動作，做筆記就是做筆記、竊聽就是竊聽、分析對方的對話也不要給出太大的疑慮，簡簡單單就好。
《暗戰》裏，杜其峰就是這麽對劉德華提出的要求，吐血就吐血。不要有傷痛的模樣，所以劉徳華對蒙佳慧吐血的時候。隻是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對不起’而已。
在整部電影拍攝的過程中，邵英雄還從吳振宇身上學到了一招。那就是用極慢的麵部表情去表現傷痛。他們拍吳振宇去樓道裏打邵英雄的戲份時，喜歡用極致的麵部特征表達情緒的吳振宇將這一手玩的非常漂亮，於全組人都內斂的環境下將保險經紀人的角色突出的特別明顯。
樓道裏，吳振宇和邵英雄對上了，一個從樓上往下走，一個從樓下往上走，剛剛在樓梯拐角處相遇的一瞬間，吳振宇就一拳把邵英雄擊倒在地。
邵英雄倒下之後慢慢爬起，吳振宇慢慢的挑高一邊眼眉，又慢慢的抽搐著嘴角，眼淚在完全扭曲的臉頰上流淌而下，他緩緩挑眉和讓口水如細線般沾粘在雙唇之間的表情連正在和吳振宇搭戲的邵英雄都替他疼得慌，尤其是還在這麽大幅度的麵容表情下用最輕微的語調問出：“你，為什麽要害我。”這句台詞的那一刻，好像整個世界都塌了，是邵英雄親手毀掉了吳振宇的世界一樣。
那一秒，邵英雄真有點不敢看吳振宇的眼睛，他太悲痛，就連多看一眼都怕傷害到他。邵英雄隻能一邊躲閃的把臉轉向樓道裏靠牆的一麵，一邊用手去當中自己的臉，羞愧、愧疚，整個情緒完全被吳振宇給逼了出來，邵英雄都沒去演。
“你為什麽要害我啊！！！”
吳振宇演到極致突然大喊一聲，緊接著開始爆發，一頓拳腳胡亂的朝著邵英雄砸去，每一下都是亂打。
這是真打，邵英雄被打的蹲了下去，吳振宇在鏡頭照不到邵英雄的時候才留手的用極大的力量打出去，卻輕輕的落在邵英雄身上。
這場戲的收尾是吳振宇離開了，他打了邵英雄一頓之後木訥的轉身走下了樓梯，整個人神經病一樣叨咕著：“你為什麽要害我……為什麽要害我……”沒完沒了。
這場戲被韋佳輝大加讚賞，吳振宇演的很到位，甚至連邵英雄都被他帶動的很到位，該誇。
“不好意思，剛才拍戲。沒打疼你吧？”拍完戲吳振宇非常親切的過來道歉，幫邵英雄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說道：“你的肌肉很硬，我打的手都痛曬。”
邵英雄能說什麽？除了尷尬的笑笑。這會說什麽話都不太合適。
“小邵啊，讓他請你食飯啦。這種人最可恨，打完人仲賣乖。”韋佳輝在拍完這場戲之後心情非常不錯的開起了玩笑。
邵英雄趁機說道：“還是我請吧，在京城我好歹也是東道主，下次去香江在找振宇哥蹭飯。”
吳振宇讚賞的看了一眼邵英雄，開玩笑的表情讓人想起了《古惑仔》裏的靚坤：“上路啊。”
晚上，邵英雄私人掏錢請整個劇組吃火鍋，東來順的涮羊肉吃的所有人都熱汗直流，大冬天裏吃涮羊肉本來就是一種享受。
“小邵。你之前不是給我看過三個本子麽？”韋佳輝賊兮兮的說道：“不如把《繡春刀》讓給我怎麽樣？我想拍《繡春刀》，當然啦，《瘋狂的寶石》的劇本也非常不錯，可是我對《繡春刀》更有想法，我打算讓他演‘丁修’。”
邵英雄看了一眼吳振宇，感覺《繡春刀》裏‘丁修’這個角色真的非常適合吳振宇，隨即問道：“其他人呢？”
“盧劍星我想讓‘梁佳輝’演，現在又在同一個公司，也好張口；沈煉和靳一川還沒想好；趙靖忠這個角色我想找李紫雄；魏忠賢沒有幾場戲，更多的是客串。我想找任達樺。”
邵英雄都笑了，這簡直就是香江版的《繡春刀》，開口道：“輝哥。不是我不給你麵子，你知道不知道下部戲的投資有多少？隻有一千萬，比咱們這部《意外》還少，按照你的陣容要求，光是這一票香江大佬的片酬都給不氣，一千萬總投資恐怕連一個梁佳輝都未必請的到。”邵英雄說的是實話，梁佳輝是香江圈子裏公認的演技派，無論是什麽角色都能信手拈來，天生就能在鏡頭下帶著一股從容不迫。一個能演劇情片、喜劇片、黑-幫片多種劇種還都拿下過不錯票房成績的影帝會拍你這部隻有一千萬投資的戲？
別鬧了！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在這部戲裏總跟你作對？你的表演不是不好，可我要的是精益求精。”韋佳輝的眼睛亮了：“你想。如果這部戲我用兩千萬的投資給華宜打出大回報，下部戲王總還會在乎合同上怎麽寫的？一個已經用別人的劇本證明過自己的導演。為什麽非得繼續證明自己一次才能得到重用呢？這不符合邏輯啊。”
邵英雄點點頭，韋佳輝對《意外》這麽上心，明擺著是為自己在以後的日子趟路，隻要《意外》的票房成績好，還談什麽合同？下部戲他想要的投資隻要不是獅子大開口，王忠軍就沒有拒絕的理由，王忠軍不想賺錢麽？
錢這東西，誰賺著了都不會收手。
“你覺得《意外》能拿到多少票房？”邵英雄問了一句，作為導演，起碼你韋佳輝得對自己的電影有個心理預期。
韋佳輝思考了一下，很謹慎的說道：“我的想法是，大陸拿三千萬，香江拿兩千萬。”
邵英雄粗略算了一下，開口道：“輝哥，按照你的算法，好像才剛剛回本，我是不太知道香江院線和製片方怎麽分票房，大陸這邊是四六，可實際到手裏也就三個多，就算這五千萬全是大陸票房，也才賺了一個音像製品權和……”
邵英雄抬起頭非常慎重的看著韋佳輝：“你還想要海外市場？”
“沒錯！”韋佳輝對邵英雄的聰明感覺到驚訝：“咱們這部電影從氣氛上和驚悚片掛鉤，從節奏上符合香江觀眾對新類型電影的要求，所以我要拍兩個結局，一個結局，在大陸過審用，另外一個結局打算去香江用，遊奈海不是給你改過一版麽？幹脆，你稍加修改，我們就用那一版結局就好，然後，帶著第二版結局去島國！”
島國！
那是驚悚片的天堂，如果《意外》打著驚悚片的旗號進駐，沒準還真能那下一個不錯的票房成績，主要問題是大陸和香江兩個票房市場已經在韋佳輝的預算裏回本了，其他市場上無論票方是多少都是賺的！
“輝哥，我不是打擊你，可要想讓一部電影在電影市場上打響，絕不僅僅是努力就可以辦得到的。”邵英雄說的是實話。
韋佳輝看著邵英雄目不轉睛的說道：“所以，還要求你幫個忙，這是你主演男一號的第一部電影，你不希望自己的票房成績撲街吧？我是你親自從香江拉過來的，想必你也不願意看著我來大陸拍的第一部電影就死的很慘吧？”
“你不是又在打我的主意吧？”
韋佳輝搖頭道：“沒有，我隻是打算實話實說，將你和杜其峰的擂台擺在媒體上，咱們這部戲拍完將由我親自壓著拷貝去好萊塢做後期，這也是為什麽咱們這部戲總共隻用了一千五百萬經費的原因，到了該上映的時候，我就讓公司把你和杜其峰的約定露給媒體！”
這個辦法……
邵英雄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自身是非常抗拒炒作和緋聞的，可這個一消息一旦讓媒體爆出來，光邵英雄和杜其峰的賭約就足以吸引足夠量的觀眾入場去看電影，加上‘意外殺人’的噱頭以及足夠量的宣傳，也許在大陸的三千萬票房並不難，沒準消息過了香江之後，香江的兩千萬票房也有可能，誰不想看看到底是什麽片子敢叫板銀河映像！哪怕是批判性的去看呢！
隻要票房打出來了，片子質量又過硬，那名氣就會自然而然的撲過來，根本不用費力。
韋佳輝到底是銀河映像出來的，對於炒作加質量等於搶票房的辦法運用的十分純屬，還不讓邵英雄覺得違心，因為他沒說假話，實話實說而已。
邵英雄苦笑一聲說道：“輝哥，你這麽一弄，我會得罪大半個香江電影市場吧？”
“不會。”韋佳輝笑道：“炒作歸炒作，我又不需要你在媒體上跟香江觀眾對著罵，你怎麽會得罪人？大不了等票房出來了，我去承認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這就是炒作而已，這沒什麽不好承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