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激活移動道具
劇組裏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諺語，叫‘不怕明星耍大牌，就怕臨演瞎胡來’，明星耍大牌總有脾氣過去的時候，隻要這股勁過了，他就能給你一出好戲；臨演不同，這群人大多沒受過專業訓練，甚至參演了幾部戲就覺得自己可以賦予路人新生命，往往這種情況都會讓劇組的人哭笑不得。
早上的一場風波被邵英雄和吳繡波平穩度過，緊接著趙剛到旅部報道的戲拍的非常順，這場戲本來就不難，沒什麽情感爆發，要的就是穩，吳繡波要表現出一個政委的穩，僅此而已。
這條戲過了之後，劇組轉移到村口，趙明遠在臨演堆裏給他們講戲，邵英雄和倪大紅站在村口處找感覺，場工被罵一頓之後手腳開始越來越麻利，現場幾乎在十分鍾之內完全安排妥當，現在隻要趙明遠那完事，就能把進入拍攝進度。
邵英雄在對詞的時候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他印象中這場戲在《亮劍》第二集，看的時候就覺得有點空，至於哪空，還真沒想好。現在，邵英雄看見臨演圍著趙明遠的時候想通了，這場戲空的原因就在臨演身上。
“牛娃！”
邵英雄衝著已經安排好機位的牛娃喊了一聲，牛娃小跑著衝過來時，臉上還是掛著那種憨厚的笑容。
“多安排兩個機位……”
牛娃點點頭，跑了回去，片刻之後帶著攝影助理又扛過來兩台機器架好。
趙明遠講完戲讓群演各就各位，有的躺在擔架上演死屍、有的抬擔架、有的行軍、有的打掃戰場，這些看上去井然有序，也正是因為這種井然有序才讓整場戲顯的空。
“那個誰啊！”
邵英雄扔下倪大洪走過去衝著就開罵：“有病是麽！”
“穿著戰爭時期的軍裝給我蹬一雙運動鞋，上邊商標那麽大看不見啊！”
臨演剛要開口解釋，這是趙明遠安排的，說一會隻拍上半身，沒下半身什麽事，就是在李雲龍和孔捷麵前讓他們檢查一下擔架上的屍體，隨後就出鏡，怎麽導演這會抽上瘋了？
趙明遠一看邵英雄發火，趕緊喊：“服裝！服裝……”
把鞋剛換上，邵英雄那邊又罵上了，罵的還是同一個人：“能不能幹了？問你呢，能不能幹了！”
“看看你那衣服弄的，窩窩囊囊，獨立團是打了敗仗，可頹廢不是邋遢，你見過軍營裏的軍人把衣服弄的亂七八糟嗎！啊！”邵英雄一轉頭，狂吼：“趙明遠，趙明遠！這是誰找的臨演，演員副導演呢？把群頭給我辭了，換一個！”
趙明遠這趕緊勸：“邵導，邵導，先拍戲，先拍戲，咱們組一會都耽誤不得，這得不少錢呢！”
邵英雄被趙明遠給勸走，一旁幹活的場工笑了，兩個場工聊天道：“這群S13，邵導上午就火大，還這麽毛愣的，不是找罵呢麽？”
“哎，不對吧，邵導在《征服》組裏的時候沒這麽大火啊。”
“那不一樣，宰相篡權成功當了皇帝老子，轎子還不得換龍攆？”
趙明遠也奇怪，今天導演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要說是早上憋的一股邪火，也不應該現在發作啊。他還發現個事，導演要是真討厭哪個臨演，一句話就能把人換了，怎麽導演就不提這個茬？連換群頭的話都說出來了，為什麽……臨演還能好好站在這？
“趙導，我罵那個臨演一會讓他去抬死屍給我和倪老師看。”
聽到邵英雄的吩咐，趙明遠更糊塗了。
扭過頭，邵英雄和倪大洪站好了位置，臨時演員也各就各位，趙明遠安排好了一切拿著大喇叭喊道：“準備！開始！”
監視器上鏡頭推了個近景，抬著屍體的臨演一個一個走過，鏡頭中有一隻手一次次先開擔架上烈士身上的白布，經過化妝的臨演出現在鏡頭下，一張張臉血肉模糊。
鏡頭緩緩拉開，穿著軍裝的倪大洪和邵英雄出現在鏡頭裏，這個時候他們扮演的李雲龍和孔捷在劇中第一次碰頭，李雲龍戰場抗命之後剛從被服廠調回來，孔捷在十分憋屈的情況下進行交接。
原劇裏孔捷的扮演者由利演的本來就不錯，該有情緒的時候有情緒，該爆發的時候爆發，尤其是鏡頭最後一幕那句：“老子不是團長，早擼了。”更是把一個軍人的怒氣給演的非常到位。
隻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由利演孔捷要去演那股憋屈勁，倪大洪完全不用，他隻要站在那歎口氣，天生就挺憋屈的一張臉全都有了，甚至都不用去費心思。
倪大洪拿著煙袋鍋站在屍體旁邊歎了口氣，臉上像被烙鐵熨了一樣平，本就老長的臉故意拉著，他要說自己不憋屈都沒人信：“看了吧？中彈部位全在臉上。”那低沉的嗓音配上表情，倪大洪剛一出手，邵英雄就現在心裏叫了個好，這樣的演員隻要有機會，立馬就能熬出頭來：“反正現在我和你說什麽你都不信，這批鬼－－－－子和以前的鬼－－－－子不一樣，不聲不響還不說，槍還打的賊準，三個人一組，全部自動火器，從斷崖那邊摸上來，咱們的工事一律靠前修築，根本不起作用。人家打完就走也不跟你糾纏，讓你拚刺刀都找不著人。”
這個時候的鏡頭變了，不是隻有李雲龍和孔捷出現鏡頭裏，他們兩人前邊還有一個擔架，擔架兩邊還有抬擔架的兩個兵，這兩個兵的其中一個就是那個已經被邵英雄罵了兩頓的倒黴蛋。
倪大洪用煙袋嘴戳著自己的臉皮道：“我孔捷這輩子沒丟過這麽大的臉，真—他－－－－娘的邪門。”
邵英雄站在擔架中間扭頭看著倪大洪道：“你老兄是不是給嚇破膽了？我聽你說了一遍，全是給小－－－－鬼－－－子提氣的，說小－－－－鬼－－－子怎麽怎麽厲害……他怎麽那麽厲害？啊？他小－－－鬼－－－子不是他－－－－娘－－－養的，刀槍不入啊？”
一伸手，邵英雄指著擔架上的屍體道：“我看了半天，怎麽全是咱們的屍體，人家連根毛都沒留下，難道你們的槍是朝天放的？”
到了這，應該是孔捷說詞，邵英雄沒讓倪大洪出聲，又瞪了一眼已經罵過兩次的臨演，伸出手上去就給了一拳道：“看看你們一個個這個德性。”
這一拳邵英雄可是使勁了，連倪大洪都聽見了聲。
唰！
臨演抬著擔架瞬間扭過頭，那眼裏的恨都能點著汽油。
沒這麽欺負人的！
導演怎麽了？？！！大明星就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人啊？？！！！
剛才連續兩次冤罵也就過去了，你是導演，你也是爺，順著你還不行？這會接著演戲還得給一拳，老子不幹了行吧？一天三十塊錢的臨演費用不掙總可以吧？？
臨演情緒上來了握著擔架的手越來越白，這說明他不知道用了多大勁忍著這股火，而臉上咬著牙蹦起青筋的麵容像是要找邵英雄拚命。
最關鍵的是，他還不知道自己所有情緒都被牛娃記錄下來，還給了個特寫。
這一切都是邵英雄設計好的，隻是他誰也沒告訴，要是這事說了，這個臨演絕不可能演出這麽逼真的表情。
邵英雄想明白之前看原劇的時候為什麽空了，就是因為臨演都成了移動道具，除了低著頭什麽都不會，就連李雲龍說一些損話的時候這群人都沒表現出憤怒。那個年代的軍人哪一個不是血性漢子？他們能圍著孔捷不讓這個團長走，就不能聽這句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的瞪兩眼？
隻有把移動道具給激活了，這場戲才不會顯得空，隻有這部電視劇裏在臨演身上的瑕疵都被抹去，馬上就能又上一個檔次。邵英雄這是在帶著臨演演戲，進行自己獨挑大梁的第一步！
倪大洪讓邵英雄一句話給帶出戲了，他沒想到《刀鋒1937》裏合作過一次的小邵成長如此之快，看看這個臨演要殺人的樣子，要是沒有剛才邵英雄的兩頓冤罵和剛才這一拳，哪個臨演也不能如此。尤其是他隻不聲不響的激活了一個群演，沒弄的觀眾滿眼都是各種表情分不清主次也讓整個畫麵都充滿了真實性，這種洞察力和場景拍攝的提前判斷絕對不該是一個第一次當導演的人該有的，怪不得這家夥能在《征服》和《刀鋒1937》兩個劇組當副導演，是個人才！
倪大洪太有表演經驗了，出戲之後的那一秒迅速回來，伸手讓臨演從身邊過去，借著剛才震驚的表情道：“李雲龍！”
他喊出來了，這是一個團長護犢子的心態：“你可以惡心我，但是你不能惡心我這些兵！”
“你剛才都看見了，哪顆子彈不是迎麵打上去的？”倪大洪提起手來顫顫巍巍指著邵英雄道：“你小子，還別太傲氣，你上哪都找不著這麽好的兵。”
“孔團長……”邵英雄表現出要解釋幾句的樣子，倪大洪立刻打斷：“老子不是團長，早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