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遊戲規則,早9點到晚9點是自由活動時間,所以9點一到,全體玩家的房門自動開啟,這意味著他們能夠離開房間了。

住在四樓的翟子淵,就是那個年輕的黑衣帥哥,因為住得太近,一轉彎就發現了那間空房間裏,胸口中刀,半邊臉蓋著毛巾,死不瞑目的孟旭屍體。

他愣住了,又特意辨認了一下屍體的臉,確認真的是孟旭,這才回過神來,開始滿場找人。

彼時其他玩家正三五成群地聚集,討論昨晚到底誰被殺了,孟鯨也在其中左顧右盼,看樣子是沒找著弟弟,有點心急。

她一抬頭就看見翟子淵匆匆跑來,且對方的目標好像是自己,不禁疑惑。

“翟先生,怎麽了?”

翟子淵蹙眉遲疑了幾秒鍾,看她的眼神有些同情和遺憾。

“孟小姐,要不……你去四樓看一眼吧?”

孟鯨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顫抖著倒吸一口氣,忙推開他慌慌張張朝樓梯跑去。

其餘玩家見狀,也紛紛跟了上去。

十分鍾後,孟鯨找到了孟旭已經僵硬的屍體,她呆立在那裏一動不動,許久,驀然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淒厲的哀叫,腿軟跪倒在屍體麵前。

她死死抓著孟旭的手臂,嚎啕大哭。

她哭得太真實了,甚至連華越和周麥都開始動搖,如果兩人不是她的隊友,昨晚沒看見她手刃孟旭那一幕,估計難免和她共情,沒準還得陪她掉兩滴眼淚。

隊伍裏,玩家們也是神態各異,西裝男李鋒嘖嘖了兩聲,搖著頭陰陽怪氣。

“要不怎麽說當今社會扶弟魔越來越多了呢,看這小姑娘穿得土土的,再看她弟弟一身名牌,就知道在家裏有多不受重視,就這還上趕著倒貼,怎麽想的。”

穿著jk短裙的雙馬尾蘿莉武茜茜,聞言也嬌聲接口:“對哦,幸好家裏隻有我一個獨生女,我就沒有這種煩惱。”

“現在討論的是獨生子女的問題嗎?難道不是某些女孩子意識覺醒的問題嗎?”

那位美豔熟女孫佳卉,依舊看李鋒不太順眼,當即回嗆。

“行了,在這裝什麽老懂王,命都快沒了,還意識覺醒,敢情世人皆醉唯你獨醒呢?”

“……你!”

翟子淵看不下去,低聲說了句公道話。

“各位,別在這裏吵架,多少也顧及一下孟小姐的感受吧。畢竟她弟弟的今天,可能就是我們的明天,權當給自己積德了。”

李鋒話裏話外帶著嘲諷:“嗬嗬,現在的年輕人英雄主義是不是都特別重?感覺看見個漂亮女孩子就有保護欲,就想趁人家脆弱的時候扮演救世主,顯得自己正義又高尚,其實心裏指不定多幸災樂禍了。”

翟子淵無語移開了視線,並不想和他多作爭執,反倒是旁邊的光頭壯漢趙岩不耐煩了。

“媽的,你叨叨什麽玩意兒?這一群大老爺們屬你嘴最碎!”

“……”

趙岩看起來很像是一拳能把他揍趴下的樣子,所以李鋒慫了不敢還嘴,但表情明顯是怨恨的。

華越暗中朝周麥使了個眼色,周麥立即會意,走過去扶起了孟鯨。

“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

既然是演給別人看的戲,總要有合理收場的契機,這時隊友之間的配合就顯得尤為重要。

眾玩家原地解散,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房間的門重新關上,將孟旭的屍體完全隔絕在了裏麵。

根據遊戲的一貫流程,係統會自動清理出局玩家的屍體。

而這也意味著在現實世界,孟旭將以合理的方式宣告死亡。

*

周麥陪著孟鯨走了一段路,三樓的走廊裏,在確信周圍沒有其他玩家之後,孟鯨抬手抹去眼角未幹的淚痕,神色恢複如常,就好像剛才悲痛欲絕的根本不是自己。

她平靜瞥向周麥:“好了周小姐,咱倆倒也不需要結伴行動,你可以先去吃點東西,然後找一找卡片。”

周麥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什麽卡片?”

“你沒認真閱讀規則嗎?”看在對方是幽靈隊友的麵子上,孟鯨耐心給她重複了一遍,“在自由活動時間裏,玩家可去尋找藏在酒店數量有限的特殊技能卡雖然不知道這些技能卡具體的用途,但握在我們手裏,總比握在別人手裏要安全得多。”

“……我想起來了,確實,我會去找的。”

為避免隔牆有耳,引人懷疑,兩人聊了幾句就決定分頭行動,臨走時孟鯨特意囑咐周麥。

“記住別相信任何人,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套一套他們的情報。”

“好。”

……

周麥獨自走下樓梯,心事重重,她甚至沒注意到前方有人,隻差一步就要和對方撞上。

關鍵時刻,對方伸出手來,穩穩扶住了她的肩膀。

“麥麥。”

她如夢方醒,猛地抬頭,見麵前站著2號玩家,那位開酒吧的酷哥陸海。

或許說得再準確一點

應該是她的男朋友陸海。

她與他現實中原本都要結婚了,誰知卻在去拍婚紗照的途中遭遇車禍,被緊急送往了醫院。

兩人傷情嚴重,綁定神明係統是最後的機會,如果在遊戲裏出局,等待他們的將是搶救失敗、雙雙死亡的結局。

諷刺的是,這一局的他們,偏偏被分到了對立陣營。

陸海將周麥攬入懷裏抱緊,他撫摸著她的頭發,在她耳邊低聲詢問:“麥麥,你是平民陣營的對吧?”

周麥頓了一頓,雙手猶豫著環上了他的腰:“……對,你呢?”

“我也是,我們是同一陣營。”

他著重強調了這句話,像在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

他說:“麥麥,我們約定好,無論發生什麽狀況,都不能互相欺騙好嗎?”

周麥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幹澀沙啞,在生硬地回答。

“好,我答應你。”

其實大家心裏很清楚,對於神明遊戲而言,任何承諾在滅頂的災難前都顯得毫無意義。

隻是到了此刻,除了自我安慰,相愛的人還能做些什麽呢?

*

孟鯨心無旁騖,正忙著對整座酒店進行掃**式搜索,力求找出那幾張數量有限的特殊技能卡。

自然,也並不是所有玩家都像她一樣兢兢業業,有努力找道具的,就有懶散想得開的。

比如那位姓翟的大帥哥。

當她在二樓的某間客房翻箱倒櫃時,忽聽身後傳來了兩聲敲門響,門外的人在很有禮貌地詢問。

“孟小姐,我可以進來嗎?”

孟鯨反應極快,她立刻抬手用力揉了兩下眼睛,而後眼眶泛紅地回頭看他。

“這裏又不是我的房間,翟先生當然可以隨便進的。”

她天生一副溫軟的嗓子,配上那張極具欺騙性的、清純無辜的臉,哪怕是正常講話也讓人覺得楚楚可憐,更不要說刻意偽裝了。

翟子淵以為她還在為弟弟的死亡悲傷,忍不住歎息安慰。

“孟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遊戲還要繼續,即使是為了死去的人,也要趕緊振作起來啊。”

孟鯨沉默片刻,輕點了下頭,很誠懇地回答:“謝謝,我會振作起來的。”

“你餓不餓?”他岔開了這個沉重的話題,貼心提議,“不如我們去酒店後廚找點吃的,這遊戲要持續好幾天,係統不可能隻給礦泉水,沒安排食物。”

她又點了下頭:“好啊。”

和信任自己的平民陣營一起行動,更容易拉攏對方,提高幽靈陣營的勝算,也許還能順便套出對方的身份,何樂而不為?

兩人下了樓,穿過酒店大廳,中途碰到了雙馬尾蘿莉武茜茜和女大學生馮瑤在閑聊,馮瑤還笑眯眯朝他們打了個招呼。

後來又碰見了恰好路過的華越,華越禮貌問候了翟子淵一句,隨即眼神淡然地掃過孟鯨。

孟鯨低下頭,將怯生生的樣子拿捏得恰到好處,三人就這樣擦肩而過。

酒店後廚很寬敞,廚具灶具一應俱全,冰箱配冰櫃,各類食材果然都準備得極其充分。

翟子淵一邊檢查食材,一邊嘖嘖感慨:“看得出,係統是生怕玩家待在這無聊啊,想讓我們通過下廚來消磨時間。”

孟鯨隨口一問:“翟先生很會下廚嗎?”

“還可以吧,雖然家裏有專門的廚師負責三餐,但我更喜歡自己研究菜譜。”

聽起來,這位的家境似乎還挺富裕。

她又問:“那你為什麽會來參加神明遊戲?”

翟子淵無奈歎了口氣:“沒辦法,得了罕見的血液病,請過不少專家會診,最後也救不了。”

“噢……”

“這遊戲應該算是我唯一的生路吧,可我感覺自己能力一般,肯定沒法集齊十二張卡牌,遲早也是個死。”

人各有命,按理說除非自願,否則不倒黴的人也不至於進這個遊戲,孟鯨原本沒有閑心安慰他,可表麵功夫也得做,所以她用最溫柔的語氣,講著最敷衍的話。

“不要難過,我相信你一定能集齊卡牌的。”

“每局遊戲都很難,通關後獎勵的卡牌還有很大概率重複,誰也不知道徹底集齊需要多久……唉,算了。”翟子淵搖搖頭,笑著問她,“你想吃點什麽?趁著時間充裕,我可以做頓午飯。”

“什麽都行,我不挑食的。”

“那我先煎兩塊牛排吧。”

於是他在那自顧自解凍牛排,孟鯨也沒閑著,借溜達的工夫,把後廚也搜索了一遍。

直到她看見冰櫃中間的位置,隱蔽露出了紫色一角,且邊緣處的燙金花紋非常眼熟。

那應該是一張用塑料袋包著的卡片,和本局遊戲的身份卡質地一致。

碰巧這時翟子淵轉過身來:“對了,剛才我看冰櫃裏好像還有三文魚呢,你吃不吃刺身?”

“……我也看見了,我來拿吧。”孟鯨略一側身,很自然擋住了他的視線,“你忙你的。”

“行,那你慢點兒,冰櫃的門別夾著手。”

她應了一聲,在取出那盒三文魚的同時,也拎出了裝有卡片的塑料袋,直接從領口塞進了內衣裏。

……媽的,真涼。

她麵無表情,把領口又往上扯了扯。

總而言之,這是一頓沒滋沒味的午飯。

並非因為翟子淵的手藝不好,而是因為孟鯨在應付他的同時,還要思考正經事。

今晚是第一次正式投票,她確信自己絕對不會出局,暫時是安全的。

除此之外,她還需要盡量保證兩名隊友不進入懷疑名單,並且……

看一看合夥把誰淘汰出去,能使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