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8 化開誤解
“很抱歉簡秘書。”秦重孝立刻道歉,並沒有因為她的態度有所逾越而生氣。
簡紫銅卻覺得已經受夠了,殊不知是受夠了他的道歉,還是在不服些什麽。
她忍不住脫口道,“孝總,有時候道歉沒有用的!您馬上就要坐穩總經理的位置了,這樣的錯誤不應該範!”
他根本不知道這次跟德方的會談,員工們私底下準備了多少資料。又是好幾個部門聯合討論,商量做出了最有力的決策。
可都毀在了他的遲到上。
她以前遲到被秦昱笙罵,心裏還覺得有些委屈,可現在,她想她終於能明白他當時的心情了。
她卻不能像他一樣,隨便開口就斥責秦重孝。
她隻能死死憋著,憋著無數的氣悶和無奈。
隻是這一刻,盡管她不想去這樣認為,可卻也忍不住,秦昱笙,他才是最適合統籌秦氏的人選。
“您知道這是董事會對您的考驗,您也知道這次的洽談非常重要。”簡紫銅緩了語氣,慢慢說道,“孝總,大家真的很努力,負責這件案子的同事,他們已經整整三天沒有離開過公司。”
她瞧著秦重孝,這才發現他的裝束太過休閑,他身上一件雪白的襯衫,手腕上搭著淺灰色休閑外套,筆直的腿套著黑色休閑褲,單肩背著一個黑色的大包。雖然今天是周末,可是明知道有重要的洽談,怎麽會是這樣的裝扮。
“簡秘書,很抱歉,我睡著了。”
簡紫銅麵對他那張誠懇無害,又顯得很是慚愧的俊臉,很是無奈。
“孝總,您去釣魚了?”
“恩,所以不知不覺睡著了,沒聽到你的電話。”秦重孝承認地坦然。
簡紫銅不知道是失望還是已經習慣,最後隻是無言。
……
周末一過,簡紫銅來到公司,麵對的是秦昱笙的冷酷俊顏。
他神色鐵青,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怒意,沉凝地望著他們,言簡意賅的質問,“為什麽會失利?”
“我很抱歉。”簡紫銅咬唇,連忙說道。
“笙總,和簡秘書沒關係,是我自己遲到了。我會負責,也願意接受董事會的任何決定。”秦重孝溫溫說道。
秦昱笙卻隻是麵無表情的看了秦重孝一眼,轉而又是朝著簡紫銅道,“你是孝總的秘書,為什麽不提醒他。我已經提醒過你,這種錯誤竟然還會犯。”
簡紫銅也不想多解釋,“是我的錯。”
“不。”秦昱笙吐出一個字。
簡紫銅凝眸,又聽見他說,“是我的錯,才會派你勝任孝總的秘書!”
簡紫銅被他的話語刺激到,忽然一咬牙,抬頭說道,“笙總,您放心,孝總會拿下這個案子的!”
秦重孝一聽這話,瞧著她愣住了。
秦昱笙眼眸驟然一沉,冷聲說道,“好!我倒是要看你們怎麽拿下這個案子!”
等到秦昱笙一離開,秦重孝無奈笑道,“簡秘書,有些話不能隨便說說的。”
“孝總,我知道,所以您一定會拿下這個案子。”簡紫銅卻是信心滿滿,同時也給他打氣。
“你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
“孝總,您一定行的。”
“你對我太有信心了。”
“事在人為,不到最後不能輕易放棄。”
秦重孝又是愣了下,幽幽開口,“你說話的口氣,和他還真是像,怪不得是他培養出來的人。”
簡紫銅卻也是怔了下。
這才發現,有些時候,你以為已經放下,卻發現在不知不覺間,你還是會尋到以前的痕跡。
也許,也沾上了他的脾氣習性。
“孝總,今天我要去一趟跑馬場,這些文件,您抽空看看。”簡紫銅將資料放在秦重孝辦公桌上。
“跑馬場?哪位客戶?”秦重孝問道,俊逸溫和的臉上有絲狐疑。
“德方一位董事的兒子今天會出現在跑馬場,我想去碰碰運氣。”簡紫銅平靜說道。
“你要去找他求情?我想這沒有用。”
“總要試一試,如果不行,那就再想別的辦法。”
“那個人……”秦重孝仿佛遲疑了一下。
“恩?”
秦重孝迅速皺了下眉,似是在想著什麽,而後說道,“我跟你一起過去。”
“孝總,您還是留在公司吧,還有很多文件需要您處理。”簡紫銅勸道,其實這也隻是碰碰運氣罷了。
秦重孝卻已經站起身,溫煦的笑道,“走吧。”
簡紫銅無法拒絕,隻好跟著秦重孝一起前往跑馬場。
簡紫銅瞧著他頎長的身影,這才發現,秦重孝的強硬,是藏在他溫煦柔和外表之下的。
他讓人無法拒絕的,正是他的溫靜有禮!
兩人上了車,簡紫銅便對秦重孝講述道,“我們等下要見的人叫謙容,他的父親謙董事是德方這次的主要負責人,謙董事近五十歲才生下謙容,因此對他很是寵愛,對他簡直是百依百順。所以我想,說服謙容幫助我們。”
秦重孝瞧著她,她說話的語速不快不慢,聲音並不激昂高亢,可她鏡片後的雙眼,卻閃著灼灼光芒,好像要上戰場一樣。
全力以赴的認真!
“你這麽肯定謙容會被我們說服?”
“我不能肯定。”簡紫銅坦然道,“聽說謙容性子十分乖張,我沒有把握能說服他,不過總要先試試。”
試過了,她才會死心。
然後此路行不通,再另辟蹊蹺。
秦重孝凝斂的眸色複雜,她知道謙容性子乖張,這樣貿然去跑馬場,就不怕被為難嗎?
恐怕她早就已經想過了,還是要堅定地來這一趟。
跑馬場廣闊無邊,入目一大片翠綠的草地,初學者在教練的帶領下小心溜著圈,而遠處卻響起一陣陣的叫好聲。
“我們要找的人,應該就在那邊。”秦重孝隻瞧了一眼,就十分肯定地說道。
“孝總這麽肯定?”簡紫銅問道,卻也沒有詫異。
“十六、七歲的男孩子都很熱衷比賽。”
騎馬是一項優雅的運動方式,也是大多貴族或有錢人的消遣方式。
比如賭馬,就是其中的消遣之一。
綠茵跑馬場,一群穿著黑色騎裝的少年們,眾星拱月地圍著騎在馬上的少年。
少年黑色的騎裝,腳蹬一雙長靴,利落的從馬背上翻下來,一手順著馬兒黑亮的毛,一邊揚起眉毛笑得十分得意。
“容少,你的騎術真是太好了。”
“是啊,你挑馬的眼光也非常獨到,我們十分佩服。”
“容少,好不容易見著你,不如再比兩場?”
“不比了,你們的騎術實在太糟糕,沒意思透了。”少年謙容毫不客氣地說道。
他長著非常精致的眉眼,真正的唇紅齒白,俊挺又兼具漂亮的張揚少年。
有年輕美麗的女孩立刻奔到他身邊,乖巧地奉上水和毛巾,嬌滴滴地說道:“容少,你騎馬的樣子真得好帥哦。”
“我隻有騎馬的樣子帥?”謙容眉宇一挑,似笑非笑的一偏頭,竟是如此邪魅。
在場的少男少女們,紛紛都看呆了。
那女孩也不例外,愣愣地看著他,好半天才說,“……容少什麽時候都很帥,容少你長得真漂亮。”
謙容正仰頭喝水,聞言忽的一頓,“你說什麽?”
立刻有人上前將那女孩推到一邊去,陪著笑道,“容少,她胡說八道,你別生氣啊。”
“看來不太好溝通呢。”秦重孝與簡紫銅站在一處,瞧著不遠處忽然變得不太愉快起來的氣氛。
簡紫銅看過謙容的照片,也對謙容有一些了解,輕聲說道,“他非常忌諱別人說他長得漂亮。”
秦重孝似乎有點驚訝,十分誠懇的語調,“但他的確長得很漂亮。”
簡紫銅忙道,“孝總,這話您千萬別當著他的麵說。”
否則什麽也別想談了。
秦重孝瞧著她緊張的樣子,笑了起來,“簡秘書,你對我相當不放心呢。”
簡紫銅一愣,“沒有。”
秦重孝並不追究她,笑道,“我們過去吧。”
“孝總,我過去就行了。”簡紫銅硬著頭皮說。
她倒不是不放心秦重孝,隻是那個少年性格太過乖張古怪,為難她倒沒什麽,萬一為難秦重孝,就不好了。
“一起過去。”秦重孝不接受她的提議,做了決定。
簡紫銅隻好跟隨著他,走近那群活力無限的少男少女。
“謙先生,好不容易見著你,不如,冒昧的打擾你,希望能跟你談一談。”秦重孝率先開口,溫文爾雅的微笑,讓人委實難以拒絕。
謙容愣了下,挑眉一笑,“談什麽?”
秦重孝稱呼他為謙先生,與這群少年們的稱呼不一樣。不是容少不是謙公子,不是阿諛奉承,有種被平等對待的感覺。
簡紫銅忙上前,雙手遞出秦重孝的名片,“謙先生,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謙容撫著馬兒頭頂的動作一頓,目光停在簡紫銅臉上,又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去換衣服。”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簡紫銅狐疑地蹙眉,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不是想跟我談嗎?跟我的人跑一場,贏了我就跟你們談。”謙容慢悠悠說道。
簡紫銅卻是一僵,秦重孝上前一步笑道,“不如我跟你比。”
“我現在就想看女人賽馬,要比嗎?”
“我比。”簡紫銅深吸一口氣,堅定開口,“謙先生,是不是我贏了,你就會答應我們的請求。”
“當然。”謙容一笑,眉眼齊飛。
簡紫銅一咬牙,點頭應道,“好。”
“簡秘書,你會騎馬?”簡紫銅一答應下來,秦重孝卻替她擔憂。
簡紫銅也是犯難,“小時候學過,但是好多年沒碰過了。”
她也不知道還行不行!
“你學過騎馬?”秦重孝感到愕然,騎馬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夠接觸的。
“隻學過一點點。”簡紫銅並不想多談,輕聲說道,“希望沒有太忘本。”
那個時候嚷嚷著學騎馬,也是因為有人送了爸爸一匹馬。
而在當時,家裏有匹馬,可是不得了的事情。簡紫銅家後邊有個花園,就讓園丁叔叔橋馬玩耍。起先她還不敢坐上去,隻好命令秦昱笙坐。誰想到他這麽一上,沒過幾天就學會了,而且騎得非常好。
簡紫銅忍不住向學校的夥伴們談起家裏有馬兒,就讓他們一起來看。
周末的午後,她和夥伴們來到後花園。
她讓秦昱笙去牽馬,可誰知道他竟然直接騎著馬出現了。
黑色的頭發,少年英姿颯爽,穿著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褲子,那還是學校的製服,可就是這樣的他,讓所有女生失神。一個個不斷地誇讚他好帥氣好英俊,簡紫銅當時不服氣了,原本是想炫耀馬兒的,到了最後,卻變成了秦昱笙一個人的獨秀。
再後來,簡紫銅就不再讓他騎馬。
秦昱笙說:你又不騎,為什麽不準我騎。
反正不準就是不準。
簡紫銅怒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她就告訴他,從現在起,她要開始學騎馬。
就是這樣,簡紫銅也開始學習騎馬了。
可她還沒有學會,他卻已經離開。
離開的時候,竟然連一聲招呼也沒有說。
當時她還以為,他隻是去去就回,沒有想到是一去不回。
“簡秘書,騎馬有危險。”
“孝總,請讓我比賽,請你相信我!我會騎馬!”
瞧見她如此堅決的摸樣,秦重孝還想要勸阻的話語,也隻能止住。
謙容這邊挑了一個女孩子,簡紫銅就跟著她一起進了更衣室。
不一會,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來。
秦重孝瞧向她,隻覺得有一種別樣的英姿豐采。
簡紫銅穿著合身的黑色騎裝,帽子長靴,裝備整齊,手上提著一根很是精致的馬鞭。黑色衣服和帽子襯得她的膚色很是瑩白,有種奇異的生機感。
騎馬是一項勇敢者的運動,簡紫銅自認不是弱者,隻是很久沒有碰過了,心裏難免有些膽怯。
秦重孝叮囑道,“盡力就好,注意安全。”
兩匹馬已經準備好,眾人紛紛圍著謙容,興致勃勃的看著簡紫銅與那個女孩。
那女孩翻身上馬,動作熟練,姿勢標準,颯爽英姿贏得很多讚歎聲。
女孩微抬下巴,有些輕視地看過來。
簡紫銅也上了馬,姿勢雖然不如那女孩瀟灑,可也過關。
工作人員又說了一下注意事項,就聽謙容懶洋洋地說道,“跑一圈吧,誰先到終點,就算誰贏。”
比賽並不像他們之前那樣正規,不過就是謙容少爺的玩樂,雖然是這樣,卻還是有專業的裁判在場。
哨聲一響,那女孩的棕色大馬迅速地竄了出去。
簡紫銅心裏一緊,腳下一蹬馬腹,也跟著奔出去。她雖然非常緊張,但是現在她緊張的情緒已經完全變成了不服輸。
不服輸,也不能輸,不管怎麽可怕,她都必須要贏這一場。
簡紫銅迎著風,依稀記起那些姿勢的運用。
秦昱笙當年是怎麽說的?
如果是賽跑……
那就俯低身體,整個人幾乎貼在馬背上,一手緊緊抓著韁繩,一手揚鞭狠狠抽在馬兒臀上。
前麵女孩的騎術相當優秀,漸漸地將距離拉得很開了。
簡紫銅心中發急,但是越急,距離拉開的越遠。
她緊緊閉了下眼,狠一狠心,鞭子如急風驟雨一樣抽在馬兒身上。
馬兒吃痛,長長的嘶叫一聲,發了狂地奔跑。
簡紫銅死死拉住韁繩,韁繩變得濕滑黏膩。
馬兒又是一顛簸,簡紫銅整個身體危險的掛在馬背上,稍不注意,就會從馬背上掉下來。
雖然有工作人員保護著,可是也會摔傷。
那群少爺小姐們全都興奮了,站在觀馬台上引頸張望。
秦重孝瞧著簡紫銅,素來平和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緊張和不忍。
“她現在認輸的話,還來得及哦。”謙容摟著身邊的女孩,邪邪笑道。
“勝負還沒有分曉。”秦重孝淡淡道。
雖然相處時間並不長,他卻已經非乘解他這位秘書。
她不會認輸,要輸,她也要輸個心服口服。
馬背上的簡紫銅堪堪穩住身體,頭暈眼花地看著距離拉近,離終點也已經不遠,心裏又急又喜,更是不管不顧地衝著馬兒一頓猛抽。
馬兒更加瘋狂的奔跑疾馳,簡紫銅手裏的馬鞭握不住,韁繩也滑膩的握不穩,電光石火一瞬間,她雙手死死抱著馬脖子,身體隨著馬兒的奔跑跳躍痛苦的起伏著顛簸著。
簡紫銅是從馬背上滾下來的。
可是她率先跑過了終點。
秦重孝急忙從觀馬台下來,“簡秘書,你沒事吧?”
工作人員立刻將簡紫銅扶了起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流了些汗,隻是精神並沒有渙散。
看起來並沒有很糟糕。
“孝總。”簡紫銅輕聲問道,“我贏了嗎?”
她很暈眩,被發狂的馬兒顛著,頭暈目眩不說,胃裏也是翻江倒號,卻還堅持要聽結果。
秦重孝告訴她,“你贏了。”
簡紫銅頓時鬆了一口氣,露出了一抹笑,“那就好。”
“我帶你去休息一下。”
“不,孝總。”簡紫銅卻掙紮著不肯去休息。
她的目光落在悠悠走來的謙容身上,想要努力站得更直一點,至少看上去不那麽狼狽。
秦重孝瞧著她,這個看似瘦弱的女孩,到底憑著什麽可以這樣堅韌的不讓自己倒下?
要贏,連命都可以不要!
“恭喜,你贏了。”謙容說道。
“謙先生答應會跟我們談。”
“你們是想見我父親?”謙容很是幹脆,畢竟類似的情況也遇見得多了。
簡紫銅道,“不,我們消你能說服你的父親,再給秦氏一次機會。”
“哼,你們還真是聰明。”謙容擰眉,轉身說道,“等電話吧。”
他爽快地答應了,簡紫銅終於放心。
“簡秘書,現在你可以去休息了。”秦重孝不得不佩服她。
神經一鬆懈下來,身體各部位的劇痛襲來,簡紫銅再也無法忍受,身體一傾,朝後倒了下去。
“簡秘書!”秦重孝眼見她倒了下來,急忙將她扶住了。
簡紫銅的臉色更加蒼白了,頭暈目眩,呼吸也不勻,秦重孝一向溫煦的臉龐,也凝重了神色,“你的臉色很不好,必須去醫院做係統檢查。”
醫院……
那曾是簡紫銅最討厭去的地方之一。
在爸爸簡國天過世後,她就再也不肯踏足。即便是感冒發燒,也是自己吃點藥就好,能忍就忍過去。
“不,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秦重孝卻顧不上身份了,直接抱起她,就往跑馬場外邊奔。
等上了車子,秦重孝神色擔憂,瞧見簡紫銅亦是昏沉,又是問道,“頭是不是很暈?想不想吐?”
“有點暈,不過不是很想吐。”簡紫銅眼前卻猛地一黑,讓她無法看清。
秦重孝難得的板起麵板,嚴厲說道,“你剛摔下來時,可能傷到了頭,這絕對不是小事情。”
簡紫銅也被剛才那驟然一黑給嚇到了,她不得不開口,“孝總,還要麻煩您了,送我去醫院。”
下馬落地時,腦袋似乎被地上凸起的小石塊磕了下。
她不敢再逞強,因為逞強有時候也是沒有用的。
“開快點!”秦重孝朝司機厲聲命令。
“是!”
車子在最快的速度內趕到了醫院,路上的時候,秦重孝打電話通知了醫院,因此他們一到,就有醫護人員推著病床前來迎接。
簡紫銅昏沉間被小心的移到病**,有幹淨清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秦二,什麽情況?”
這聲音溫和柔軟卻並不單薄,有溫暖光滑的質感,還有些熟悉。
“她從馬上摔下來,我懷疑傷到了頭。”秦重孝簡短地說道,語氣焦灼沉重。
“我馬上讓醫生安排檢查。”
病床平穩快速的移動,簡紫銅努力睜眼,眼前白影重重,看不清醫生的麵容,頭頂上的白熾燈模糊著光圈,一圈一圈仿佛水波般**漾著。
她的頭一陣刺痛,連忙緊緊閉上眼睛。
一整套係統的檢查下來,簡紫銅被送回了病房。
她已經換上了醫院的病號服,手上打著吊針,後腦的地方用白紗布包紮了傷口。
簡紫銅沉沉地睡著了,隻是眉頭依舊緊蹙,似乎並不好受。
簡紫銅這一睡,就一直睡到了午後。
忽然,交錯的腳步聲淩亂響起。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秦昱笙,後邊還跟著李博然。
“大哥。”秦重孝坐在椅子裏陪護,並沒有離開。
依照簡紫銅現在的情況,是要住院觀察幾天的,可是聯係不到她的家人,秦重孝沒有辦法了,隻能聯係秦昱笙,秦昱笙今天原本是去別的城市出席金融學術研究探討會了,因為一個電話,秦昱笙立刻掛了線,就匆匆趕了回來。
這麽一個趕回,就是三個多小時。
秦昱笙又得知是在第一附屬醫院,這家醫院可是李博然家旗下的。
秦昱笙到了醫院,就立刻聯係了李博然,這就和他一起來了。
“她怎麽樣!”秦昱笙冷漠的俊容陰霾無比,視線落在簡紫銅昏睡的小臉上厲聲質問。
“沒有什麽大問題。”李博然站在一側,對著秦昱笙說道,“隻是輕微腦震**,留院觀察兩天。”
“輕微腦震**,這叫沒什麽大問題?”秦昱笙冷聲皺眉。
李博然卻是興味了,他的反應好像太過激烈,這可不常見,“笙,你要相信醫生相信科學,她不是好好的在這裏麽?”
“她看起來很難受!”秦昱笙也有注意到簡紫銅緊蹙的秀眉,仿佛十分疼痛。
這讓他本就煩亂的心緒,一下子湧現更多的躁亂。
“已經給她注射了鎮定止痛劑,休息一下,很快就能緩解了,我用我的名譽保證。”李博然從專業角度解釋,微笑著說道。
秦昱笙眼眸一掃,對向了秦重孝,“秦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秦重孝本就是愧疚,自己沒有保護好人,現在又迎上了秦昱笙淩厲審視的目光,隻覺得一驚,愧疚的心情更甚了,“大哥,是我的錯!”
“你現在承認是你的錯,有什麽用!”
兩人的爭執聲似乎驚擾到了昏睡中的簡紫銅,她發出了輕微的聲音,“唔!”
“出去說吧,不要吵醒她。”李博然低聲說道。
秦昱笙看了一眼簡紫銅,眼底的怒氣依舊沒有散去,而後轉身出了病房。
李博然知道他們兄弟有話要說,也不再多留,知會了一句走了,“笙,秦二,我先去忙了。”
回廊裏隻剩下秦昱笙以及秦重孝,秦昱笙平息著怒氣,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電話裏也不方便詳細解釋,秦重孝隻告訴他,簡紫銅是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是為了德國製藥的合作案,簡秘書帶著我去了跑馬場。今天德國方公司謙董事的公子謙容在那裏騎馬……”秦重孝將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秦昱笙眼眸一緊,剛剛壓下的煩躁又開始躥動。
“隻是娛樂比賽騎馬而已,怎麽會傷成這樣!這麽拚命做什麽!”秦昱笙煩悶說道,隻是心裏也知道她這麽做是為什麽。
“為了贏。”秦重孝望向了秦昱笙,凝視著他道。
……
好吵……
就算在夢裏,也能聽到那吵鬧聲,簡紫銅幽幽轉醒。
簡紫銅看了看周遭,意識到自己是在病房裏。渾身都在酸痛,頭還微微有些沉,但是比起之前已經好了許多。而後她聽見病房外傳來談話聲,是兩個男人的聲音,可是卻很熟悉。
簡紫銅認出了這兩個聲音,一個是秦重孝,另一個……秦昱笙?
好像是在吵架?
簡紫銅想著也許是自己的原因,他們才會爭吵。她想要開口,聲音卻十分嘶啞,發不出音來。她隻能掀開被子下床,雙腳卻無力到無法站直,她急忙扶住床,才沒有跌倒在地。
左手壓在床邊,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氣,眉眼全皺了起來。
簡紫銅瞧向自己的手,剛才韁繩勒得太緊了,都有了血紅的印子。
簡紫銅吃力地走向門口,她剛握住把手,想要開門,卻聽見秦重孝的聲音,透過門背,溫煦而低沉的,卻是那樣清楚地傳來,讓她的動作靜止。
“大哥,簡秘書工作認真能幹,隻是性格很倔強,不如你勸勸她,沒必要為公司做到這地步。她是你派來協助我的,應該會聽你的話。”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簡秘書不顧自身安危,給秦氏爭取了一個機會。”
秦昱笙猛然抬頭看他一眼,目光幽黑深邃。他取了支煙,點燃抽上。
“大哥,這裏不能抽煙。”秦重孝提醒一句。
秦昱笙卻並不顧及,吞吐出煙霧。
“你對工作多上點心,她也不會不顧自身安危。”他用一種能看穿人心的目光,逼視著秦重孝。
秦重孝被他這樣盯視,那種無奈無力感漸漸聚攏,讓他心慌不寧。原來他的所作所為,他全都知道。他的無心從事,他的滿不在意,甚至是歸國,都不是他的本意。想想也是,他又怎麽會看不穿他。
秦重孝很快平靜下來,漠然而又坦然地說道,“大哥,我並不想要公司。”
他的目光如此純粹,眼神比平時更加平靜,很是奪定。
指尖夾著煙蒂,秦昱笙瞳孔收束,眼神變得堅硬。
“公司本來就是你的。”近乎是強勢的,比起秦重孝的語氣更加的斬釘截鐵,秦昱笙說道。
“如果不是你,秦氏可能早就由別人掌權了……”秦重孝急急開口,那年爺爺病重,是秦昱笙一個人挑起了大梁。對外雖然仍是爺爺在掌權,可是天知道真正管事的人是他。隨後爺爺病愈,他才遠赴國外留學。依照他的成績,早就該去了。現在他歸國了,爺爺就要讓他當總經理,這太過武斷了。
卻不容他說完,秦昱笙強硬地截斷他,“不要再讓我聽見你說這種話!”
“大哥!”秦重孝喊了一聲,“我的能力遠不如你!”
秦昱笙低聲一句,“秦二,你的能力不止這樣。”
秦重孝唇角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麽,接觸到秦昱笙剛毅決然的眼神,終於放棄了。
“不管怎麽樣,簡秘書是你提拔的人,她會聽你的。”
……
然而隔了一道門,在病房裏邊的簡紫銅,卻聽得大驚。
她的手還握著把手,遲遲沒有放開。
她不是沒有了力氣而旋轉不動,隻是太過震驚。
秦重孝說:大哥,我並不想要公司。
秦昱笙卻說:公司本來就是你的。
兩人的對話,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無法再運作,隻是不斷浮現起他們的話語,紛亂地交錯而過。一瞬間閃爍過太多的情緒,她隻能怔在原地。對於這幾個月以來發生的一切,宛如電影一幕幕放映。
可是她不懂,他明明可以說的,他可以告訴她,他的用意,他的所作所為,他其實可以說明白的。
為什麽讓她誤會?為什麽要讓她去猜?
為什麽要把她推向別人?
簡紫銅尚未回神,又隱約聽見他們的聲音,而她依舊怔在原地。
“很晚了!你現在立刻回公司去!”
“那我先走了。”
瞧著秦重孝轉過走廊,秦昱笙將窗戶拉開,將撚滅的煙蒂丟了出去,而後他才輕輕打開病房門。
隻是刹那間,對上了一個人。
秦昱笙瞧見簡紫銅赤著雙腳,愣愣地站在門口,隻是望著他。
秦昱笙眉宇微皺,瞧見她的時候,也知道她是把剛才的談話全都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