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隻安息之櫃無法再開啟,裏麵的禁咒也就真的成為了曆史,這本來是件挺好的事,畢竟安息之櫃的存在價值就是將這些危險物品都封印住。

但是竟然還有人能默寫出隱秘之書中的內容,這證明安息之櫃已經失去了存在意義,被封印的東西仍然有人知道。

茵呆了半晌,反問:“是布萊爾先生?”

亞曆克斯默然點頭:“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所有被他關進安息之櫃裏的東西,他都背了下來,一麵不許別人用,一麵自己偷偷地用。”

“不過人老了記性就會變差,以前記得的許多咒語慢慢地就背不全了,又不敢寫下來被人抓到把柄,加上軍團內越來越不穩定,很難不著急。”

原來如此,茵可算明白了,難怪隱秘之書中明明有提到攝魂術,布萊爾先生還想向伊達洛斯索要,看來是記不太清楚了。

“最後來談談我剛才說的願望吧,”亞曆克斯微笑著,從自己手上摘了一枚戒指,輕輕放在賭桌上,“這是我的母親,也就是公國女王十七年前給我的,象征著王室繼承權的戒指。”

純金的指環上,一顆切工無暇的藍寶石熠熠生輝,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茵明白了他的意思,黯然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需要這個。”

亞曆克斯卻執意將戒指推到她麵前:“除了愛蓮娜,我隻有你一個女兒,無論有沒有這枚戒指,將來你都會是唯一的王儲,拿著它,任何時候你願意回到我身邊,屬於公主和王儲的榮耀都會等著你。”

“所以你讓我們不要為難愛蓮娜。”黑加侖進來這麽久,第一次出聲,卻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你愚弄了她,這筆賬我本來是想向你討回的,”亞曆克斯瞪他一眼,提醒他過去還做過不太光彩的事,“不過你既然是茵的奴隸,所作所為就代表她,我不可能向她討這筆賬,隻能請你們不要再為難她。”

黑加侖不置可否,手指繞著茵的卷發,等她做決定。

茵遲疑了一陣,還是把戒指推了回去:“你還年輕,重新迎娶王妃,將來還會有數不清的孩子。讓媽媽、也讓我成為你的過去,好嗎爸爸?”

“你真的不要?”亞曆克斯臉上難掩失望之情。

茵為難地笑了笑,指指抱著自己的這個人:“你當初不是也想過為了媽媽放棄王位繼承權嗎?既然你的夢想沒能實現,就讓我去替你實現吧。”

亞曆克斯啞然失笑,隻好點頭:“那就隨便你吧。”

走出皇家賭場大門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晴朗的天空萬裏無雲,茵抬手擋住刺眼的陽光,深深吸了一口氣:“今天的空氣真好。”

對麵廣場上,蘇緹坐在噴泉邊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整晚,這會兒一見他們出來,立刻飛奔過來:“姐姐!小黑哥哥!你們都沒事吧?”

“暫時沒事了。”茵一把將她抱起來,笑容燦爛地回答。

蘇緹卻疑惑地反問:“什麽叫暫時沒事了?”

黑加侖回頭看了一眼賭場的大門,那些身兼荷官和保鏢雙重職責的人正將亞曆克斯恭恭敬敬地請出門,男人並沒有看他們這邊,隻是帶上禮帽,上了早就等候在門口的一輛馬車,朝著城南駛去。

“亞曆克斯希望我們不要找大師報仇。”接到蘇緹詢問的眼神,黑加侖十分簡潔明了地回答。

“姐姐你答應了?不會吧!”蘇緹大驚失色,抱著茵的脖子搖了搖,“他害死了瑪格麗特阿姨,害死了我的爸爸媽媽,這麽壞的人,為什麽放過他?”

茵瞪了黑加侖一眼——誰讓你跟她亂說的!

黑加侖一臉無所謂:“陳述事實而已。”

蘇緹皺著眉撅起嘴,不滿地問:“是誰約你們來賭場的?他和你說了什麽,他威脅你們,還是怎麽樣?”

“是我爸爸,”茵蹭了蹭她的額頭,“他說如果我們一定要殺了布萊爾先生報仇的話,會牽連到愛蓮娜,他說早就知道愛蓮娜是大師的天使,希望我們都不要插手,他會想辦法取代布萊爾先生,這樣既能報仇,又能保證小女兒的安全。”

蘇緹噎了噎,無言以對,擔心女兒也是人之常情,她嘴上不好說什麽,壞心情卻都寫在了臉上,明知道仇人就在眼前,卻要被別人動之以情,當初大師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怎麽不見他勸阻?蘇緹本來對亞曆克斯的印象就很壞,現在更是把對大師的恨意也遷怒過去,嘴撅得能掛上個油瓶。

茵看得好笑,吐吐舌頭,說:“騙你的。我是那種有仇不報的人嗎?”

“……那到底是報還是不報?”蘇緹被他們翻來覆去的搞暈頭了。

“當然要報,不過不是現在。”黑加侖斬釘截鐵地說。

見蘇緹一臉“你們饒了我吧快說清楚怎麽回事”的表情,茵也就不在逗她,抱著她到噴泉邊坐下,把在賭場裏的經過全部說了一遍。蘇緹聽完後總算是理清了思路,問道:“大師的孫子死了,自己也受了重傷,所以你爸爸想要借機把他擠下台,就讓我們暫時別動手,是這樣嗎?”

茵點點頭,然後故作神秘地壓低嗓門說:“雖然我是有被他和媽媽的過往感動到,愛蓮娜和我也沒什麽深仇大恨,不過一碼是一碼,我看得出來他其實和大師就是一樣的人,他坐上了布萊爾先生的位置,也會變得一個樣,唯一的區別就是不會再針對我們三個,可是對於別的人來說,安息軍團仍然是懸在頭上的一柄劍,隨時會致命,我不會這麽自私,自己脫離了危險就不顧別人死活。”

蘇緹深表認可地用力點頭:“就是,那樣太自私了,這群壞蛋就應該全部都殺光光!”

“你想殺的已經被那白癡殺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大師一個,別的人我會處理。”黑加侖捋著小夜魅肚皮上的毛,動作很溫柔,眼神卻冷得像冰一樣。

蘇緹並不很清楚他在安息軍團的過去,不過看樣子他也和那些人有著深仇大恨,報仇這種事哪有跟人搶的,於是隻說:“那大師要留給我親自動手!”

茵看著這一個兩個就知道殺人,哭笑不得地彈了蘇緹的腦門上一下:“報仇不是光殺人就夠了的,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們一邊殺,他們還可以一邊招新人,有什麽區別?我們要做的是將安息軍團搞得徹底天怒人怨,讓這個組織永遠消失,否則換領袖也沒用。”

“姐姐說的對,那要怎麽做?”

這個嘛……茵摸摸下巴,煞有介事地說:“我隻是有這麽個想法,實施起來一定很有難度,我想需要找個頭腦聰明又喜歡玩心計,對安息軍團懷有恨意同時又和我們關係好、不會半路出賣我們的人,來商量一下複仇大計。”

蘇緹訕訕地不接話了,火鳳卻十分不給麵子地拍著翅膀聒噪:“符合這幾個條件的,一個是費姆茨家的那小子,不過人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就算找回來,也是給怪獸當午餐的份;如果不算他,那就隻有去找那個自戀又變態的家夥了……”

它還沒說完,蘇緹就忙著拒絕:“不要!不要去找他。我們……我們自己想辦法,又不是少了他就不行,姐姐和小黑哥哥加起來比他聰明多了,才不需要他呢!”

欲蓋彌彰的慌亂模樣把大家都逗笑了,茵托腮做沉思狀:“不找他也可以,不過我們三個加上小紅,拚武力倒是沒問題,但……”“沒有魔法師。”黑加侖一針見血地補充,茵趕緊點頭:“對啊,這個問題你說怎麽解決呢?”

蘇緹一臉不高興地卷著裙擺:“反正……他也不想見我,我也、我也不想見他!不管,就是不要找他。”

“好好好,不找那個沒良心的變態自戀狂,魔法師的事兒我們再商量,現在先去吃早飯吧,我都快餓扁了。”

說著息事寧人的話轉移注意力,茵牽著蘇緹的手就往廣場對麵的一家披薩店走去,沒走兩步發現黑加侖還呆站在原地,又轉回來,一扯他脖子上的金鏈子:“走啦,還看什麽呢?”

黑加侖抱著胳膊,被她扯得彎下腰來,正好借勢附在她耳邊說:“那邊有個猥瑣下流的變態,窺覬這邊已經很久了,我懷疑他想要誘拐蘇緹,你說要不要先去給他個下馬威?”

“真的?哪裏哪裏?”茵頓時眉開眼笑,伸長了脖子去看,果然在一輛賣冰激淩和棉花糖的車子後麵看到了倆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家夥,撲哧一聲笑出來,“還真是猥瑣下流的變態,自己偷窺也就算了,還硬要拖個墊背的。不管他們,我們去吃早飯,走。”

遠遠地看著茵揪著金鏈子把黑加侖拖走,索蘭達爾咬著指甲低聲問:“他們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廢話!躲起來偷窺已經夠變態了,你還要穿得像隻火雞一樣惹眼,隻有瞎子才發現不了你!”埃文氣得想一拳揍翻他的臉,自己被他硬是揪過來墊背,幾次想走都被拽著不讓,神都有火。

索蘭達爾嗤一聲,攤開手:“什麽叫穿得像隻火雞?這身高貴華麗的王子服是我最得意的設計,像你這樣風塵仆仆地去見女士,根本是失禮,帝國貴族的臉麵都被你丟盡了。”

埃文用力掙紮著想把自己的衣領從他手裏拽出來,怒道:“嫌我丟臉就不要拖我一起來,有本事就大大方方走出去跟他們說你回來了,藏頭露尾,鬼鬼祟祟,帝國王室的臉麵都被你丟進了才是真的!”

冰激淩攤的大嬸雙手叉腰,怒目相向:“你們兩個還想躲到什麽時候,我的車子都要被你們推翻了!”接著一人一腳,將他們倆都從身邊攆開,自己推著車子到廣場另一頭去做生意。

失去了遮掩,兩個家夥像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一樣蹲在廣場邊,埃文費勁千辛萬苦可算是掙脫開了他的手,一麵整理被他扯得亂七八糟的軍裝,一麵教訓:“要麽就去見她,要麽就乖乖跟我回王宮去,你把海默林王子追得逃到舍格去,要是找不回來,王冠早晚壓死你。”

“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走了。”埃文撣去一身的晦氣,頭也不回地走了。

索蘭達爾一身大紅的王子禮服,卻大喇喇地坐在地板上,眯著眼若有所思。

廣場上人來人往,從他麵前路過的人都指指點點,似乎當他是個瘋子,他也索性抱著腦袋躺下去,光明正大地曬起了太陽。

沒一會兒,一團陰影擋住了臉上的陽光,一張倒過來的臉俯看著他。

“又摔倒了在地上耍賴皮?”刺眼的陽光讓背光的臉看不清樣貌,說笑的聲音卻是十分熟悉的,“來,我拉你起來。”

看著那隻還帶著些嬰兒肥的小手在眼前晃,索蘭達爾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借著那不大的力氣起身,單膝跪在她麵前。

周圍的人都好奇地放慢了腳步看過來,蘇緹有點不好意思,想把自己的手縮回來,卻被他握得緊緊的。

索蘭達爾將另一手按在心口處,無比誠懇真切地說:“親愛的小姐,雖然你還年幼,但樂於助人的品格永遠不會因為施為者的年齡而打折扣,在你的心中仍有善良的源泉,那正是我——愛與美的締造者畢生追求的純白幻夢!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願以身相許!”

時間仿佛回到在埃洛達邂逅的那一天,本著善良之心伸出的手贏得了超乎想象的回報,讓彼此的命運絲線牽連在了一塊兒,哭過笑過,痛苦過開心過,種種過往就像被撕去的日記一樣,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以身相許?”蘇緹眨眨眼,欣然答應,“好啊。”

索蘭達爾正要吻她的手背,聽到她這麽說,忍不住抬起頭來:“真的?”

蘇緹一把將他拖起來:“當然是真的,走啦,姐姐和小黑哥哥還在等我吃早飯呢。”不由分說地將比自己高了近一半的“火雞”給拖出了圍觀的視線。

遠處的披薩店裏,茵和黑加侖麵對麵坐在窗邊的小桌旁,邊吃邊看好戲。

“還說不想見,一聽到消息跑得比兔子還快。”黑加侖嚼著披薩,嘲弄地說。

“這不是挺好的,不用花心思找魔法師,也不用花錢請保姆。”茵忍俊不禁道。

黑加侖認真一想,覺得後半句十分有道理,就不再說話,專心大吃大喝。

窗外,小蘿莉在前麵跑得開心,大白癡在後麵跟得踉蹌,畫麵十分有趣,茵叼著披薩看過去,臉上不由得微笑起來。

接下來要走的路依然很長很辛苦,不過自己和孤軍奮戰的瑪格麗特不一樣,身邊有能同甘共苦的戀人和朋友,她做不到的事,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做到的。

“這邊!”她朝著進門來的兩個人揮手示意。

重逢的一刻,是一段艱辛曆程的結束,也是未來更多冒險旅途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