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遭遇了突然襲擊,菲利普胳膊上背上添了不少傷口,即使茵已經將動作放到最輕,還是疼得他齜牙咧嘴,優莉卡仍然像過去那樣挖苦他,他隻是憨厚地笑笑,也不發火。

為了避免受到魔獸騷擾,布萊爾先生燃了一塊驅魔香,這會兒也差不多燒燼了,於是走到他們跟前來問:“小夥子,怎麽樣,還能繼續走嗎?”

菲利普差點被包成個木乃伊,正艱難地穿衣服,聞言點頭道:“沒問題,一點小傷而已。”

布萊爾先生眼裏稍有讚許之色,說:“要休息等太陽下山了可以好好休息,這一段路夜裏容易起霧,我們必須趁著天亮多走一點。”

茵本來想讓菲利普坐在夢迦的胳膊上,這樣可以省點體力,可是夢迦好像不太情願,菲利普當然也沒有膽大到挨一頭七星魔獸這麽近,立刻表示自己能走。於是夢迦隻負責斷後,有它龐大的身軀做後盾,至少不用擔心有人從背後暗算。

在下午太陽偏西的時候他們又遭遇了第二次偷襲,不過因為有了準備,這回沒有人受傷,倒是偷襲者有人不知死活,想把蘇緹活捉,結果被一顆炮彈送回了神的懷抱,連累了附近的幾個兄弟也不同程度地受了傷。

“哼,以大欺小,真不要臉!”蘇緹朝那冒著黑煙的屍體猛吐舌頭。

布萊爾先生看了看天,決定不繼續往前了,萬一一會兒敵人趁起霧的時候來襲,他們彼此不熟很可能被衝散然後逐個解決,那就大不好了,為保萬全,還是停下來休息明天再走比較好。

留下傷員給蘇緹和夢迦看護,其他人分別到附近撿了枯枝落葉回來生火,窮奇自然還是辛苦擔當打獵的,不過音加古魯山道的小動物似乎不多,它在山林裏竄了幾轉,也隻捉到一隻野鹿,估摸著還不夠黑加侖一個人吃。

即便如此,茵還是決定不讓它再去了,雖說以它的嗅覺在大霧裏也不會迷路,但如果遇上大群圍捕的人,照樣是無可奈何,這種險她可冒不起。

篝火照亮了不大的一片區域,大家圍坐在一起,添柴的添柴,撒香料的撒香料,氣氛難得地有點壓抑。

這本來可以是一趟愉快的旅途,卻被躲在暗處偷襲的不知名隊伍攪了興致,加上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大霧,大家心裏似乎都有點沒底,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夕陽終於收回了最後一絲餘暉,周圍的霧氣變成了灰藍色,看上去實在有點瘮人,優莉卡坐在菲利普和黑加侖中間,這時抱著胳膊往黑加侖身上靠,不安地問:“我怎麽覺得這霧好像有點不對勁,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黑加侖對她沒什麽好感,也不管她是故意還是無心,二話不說一胳膊肘將她撞開,優莉卡哎喲一聲摔在菲利普懷裏,後者尷尬不已,又不敢碰她,隻好默默地盯著篝火看。茵忍不住笑起來:“小黑,對女士不可以這麽粗魯。”

本來在這種尋求安全感的時候被粗暴地拒絕就很沒麵子,這下有了茵的話撐腰,優莉卡更是委屈爆棚,帶著幾分哭腔問:“我到底做什麽讓你討厭的事了,為什麽你總是這樣對我?”

篝火對麵的索蘭達爾惟妙惟肖地模仿她的強調回答:“你從頭到腳都讓人討厭,還問我為什麽,真是討厭死了!”坐在他身邊的蘇緹立刻一臉受不了地朝旁邊挪了挪。

優莉卡氣得想哭,而自己的外公又不動聲色,一點兒也沒有要幫自己的意思,頓時感覺所有人都拋棄了自己,隻想找個人抱著大哭一場。

“優莉卡,算了吧。”菲利普好聲安慰,沒想到反而引爆了炸藥,優莉卡跳起來衝他吼道:“什麽算了!為什麽算了!所有人都欺負我,連你也想欺負我嗎?我爸爸是埃洛達的商會長,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我說話!”

她一旦犯病,說任何話都是錯的,茵這次很明智地沉默了,否則保不齊又要被她遷怒。

暴發戶大小姐一腔怒火沒出撒,全都衝著菲利普一個人去了,渾然忘了白天人家才為了救她而受傷,菲利普早就被她罵得習慣了,垂著眼皮默默地承受下來。

他還能忍,有人卻忍不了了,布萊爾先生用力把手中撥篝火的木棍扔到地上,厲聲道:“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別以為你爸爸寵著你,所有人都會寵著你,你要是喬伊的親生女兒,我早就把你打死了!”

長輩一發話,在場的晚輩們更是噤若寒蟬,蘇緹有點害怕地抱住了茵的胳膊,小聲問:“布萊爾先生這樣說真的好嗎,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孫女呀。”

優莉卡更加覺得委屈,祖孫二人便當這一幹外人的麵大吵起來,茵勉強聽出其中的原委,優莉卡的媽媽是在布萊爾先生的女兒病逝後才嫁給萊恩先生的,因此優莉卡和布萊爾先生隻是名份上的祖孫,加上小孫女調皮搗蛋,祖孫間的關係一度僵硬得誰都調和不了。

為什麽他們一定要聽這些無聊的家務事啊,不止茵,蘇緹和索蘭達爾也是一臉興趣缺缺,想睡覺,太吵,想避開,又太冒險,真是夠了。

就在這進退兩難之際,不知從哪裏幽幽地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優莉卡?”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這荒山野嶺的,又是半夜,是誰在叫優莉卡的名字?

“優莉卡,是你嗎?”那個男聲又重複了一遍,這回所有人都不再懷疑自己的耳朵,紛紛警惕起來,優莉卡呆了幾秒,突然喜極而泣:“格瑞爾哥哥!”

原本安靜的大霧裏突然發出許多人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潛伏靠近的,一陣踩斷枯枝的聲響後,一位紅發的青年從霧中走出來,被優莉卡撲個正著。

茵記得優莉卡就是擔心自己哥哥的安危才非要跟來看個究竟,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了人,不由鬆了口氣,心想這回兄妹相見了,應該不用再纏著自己了吧。

可惜她高興得太早了,紅發的格瑞爾一句話就讓在場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你們聽優莉卡說了我們的遭遇,怎麽還會到音加古魯山道來?這大霧裏另有名堂,進來就出不去了。”

所有人都怒視著優莉卡,看來她是對大家都隱瞞了這個危險,連格瑞爾也忍不住責備妹妹:“你怎麽能明知道危險還讓他們進山來呢,萬一大家都出不去可怎麽辦?”

優莉卡剛才就夠委屈了,好容易來個自己這一邊的人,居然還是批評她,頓時不樂意了:“我、我不也是擔心你嗎!你還怪我!”

格瑞爾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看來對這個妹妹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迷失在大霧裏的商隊足有五十人,除了七八個商人和幾名幹粗活的隨從外,幾乎都是傭兵,音加古魯山道地形崎嶇,很容易遭到伏擊——就像他們白天遇到的那樣,想要平安通過,少不了打幾場硬戰。

但也因為地形崎嶇,魔法很難施展得開,所以這一帶活躍的蠻賊幾乎都是純武力團夥,格瑞爾他們正是吃了沒帶魔法師和祭司的虧,在霧裏兜兜轉轉很多天,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拿出了封在魔結晶裏的風之雀,設法和外麵取得聯係。

“正如你們所見,我們已經被困了五天,每次大霧散去以後我們都不在之前落腳休息的地方,好像被人搬動過一樣,怎麽都走不出去,”格瑞爾將這些天己方的遭遇說了一遍,末了又感歎道,“剛才聽到優莉卡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太累出現了幻覺。”

白茫茫的霧籠罩著山林,稍微遠一點的位置坐著的傭兵都幾乎看不清,茵不免也擔心起來,如果是遇到一大群魔獸,甚至遇到一支軍隊,大概都沒什麽危險,遇上魔法還真是沒轍,除了優莉卡是個半吊子的祭司外,這支隊伍裏連個像樣的魔法師都沒有。

大家坐下來討論了一會兒也沒得出什麽有效的結論,茵瞅著黑加侖沒精打采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又餓了,於是很不好意思地問格瑞爾他們還有沒有幹糧,想向他們買一點。商人終究是商人,即使在這種困境之下,有生意也絕不會不做,一位做醃肉買賣的商人恬不知恥地開出了市價三倍的高價想賣給她,茵想想反正現在不缺錢缺糧食,就想答應,卻被黑加侖一把拖了回來。

“要塞也通過了,哥哥也找到了,接下來我們是不是可以分道揚鑣了呢?”跟在他身後的是一派輕鬆的索蘭達爾,“死到臨頭還想著投機倒把,真令我欽佩啊。”

醃肉販子鼓起眼睛,粗聲怒問:“哪裏來的臭小子,想找死嗎!”

索蘭達爾麵帶微笑,拔出腰間的火槍在掌心裏轉了轉,朝著大霧深處開了一槍,整個動作看起來十分隨意,槍聲中卻夾雜了一聲小動物垂死掙紮的呻吟,窮奇鼻子抽了抽,箭一般竄出去,不一會兒就拖著一隻被打穿了腦袋的山豬歡快地跑了回來。

茵看得目瞪口呆,原以為他佩那麽多武器隻是在搞笑,沒想到他槍法了得,看都不看也能爆頭——不對,為什麽他會知道那邊有山豬,這才是重點啊!

格瑞爾的隊伍裏也頗有幾個有能耐的傭兵,被索蘭達爾目中無人地一挑釁,紛紛放下手裏的幹糧,握起了兵器,隻待雇主一聲令下,就要把這個文文弱弱的青年揍成肉餅。